“喲,你別動,忍著點啊,我先給你把傷口消一下毒。”

芳芳一邊給她拿藥水消毒一邊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的反應。

女人穿著一件黑色的禮服,模樣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無論是麵容還是身段兒,都挺標致的。

就是大晚上的,現在冬天還沒過去呐,居然就穿這麽點兒在外麵走,可真是叫人奇怪得很。

再聯想一下女人額頭上的傷口,

芳芳心底歎了口氣,

估摸著,

女人應該是在參加什麽活動,出了什麽事兒這才像是丟了魂一樣跑到街上來了吧,這會兒她給她上藥水消毒時,芳芳留意到女人臉上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這得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連疼痛感都感知不到了啊,真可憐。

消毒了之後,上了藥,芳芳拿起紗布一邊安慰一邊動手準備包紮:

“放心吧,應該不會留下什麽疤的,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女人很是木訥地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珠子偶爾轉動一下以外,從進入藥店開始到現在,居然就沒說過話。

好在芳芳身寬體胖,心眼兒也大得很,隻當是別人不喜歡說話,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哐當!”

隔壁病房傳來了金屬盤子掉落到地上的聲音,芳芳馬上起身,對女人道:

“妹子,別動哈,我去隔壁看看那位怎麽了。”

隔壁病房住著的是勾薪,是一個奇跡般的存在,憑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盤活了一家大藥店全年的業績!

這可是一隻能下金蛋的母雞,芳芳當然重視。

推開病房門,芳芳看見勾薪側身躺在那裏,見她進來了,勾薪有些無奈地笑笑,道:

“手滑,把盤子摔下去了。”

“哎呀,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嘛,你要是有什麽事兒就按那個按鈴,要幹嘛我來幫你做。”

“那多不好意思。”

“客氣啥嘛,你在這裏,就是上帝。”

芳芳把盤子撿起來,道:

“你等會兒哈,隔壁來了個傷者,我去先給她處理了,然後再給你切一盤水果來。”

“謝謝。”

“瞧你,又客氣了吧。”

芳芳拿著盤子出去了,

勾薪躺在病**,他的雙腳還打著石膏,高高吊起,胸口位置還有骨裂,在慢慢地等待愈合。

好在,

雙手現在倒是能夠勉強活動了,

他病房前麵還有一台智能電視機,下麵插著一個PS4,

勾薪手裏拿著一個手柄,

看著電視踢起了實況足球2008。

他現在的這個樣子,有點像是著名的猴子實驗裏的猴子,猴子被放在籠子裏,籠子通上電,猴子隻要一碰籠子就會被電,電得次數多了,哪怕以後籠子不通電了,猴子也不敢再去碰籠子了。

當勾薪發現自己如果不想著出院的話,還能繼續平穩安全地過下去後,他慢慢地,也就暫時熄滅離開的念頭了。

實在是被弄怕了,

曾經仙人撫我頂,

賜我大氣運,

現在隻能躺在這裏,慢慢地消磨著日子。

很頹廢,很不應該?

當然了!

但比起每次想出去時,都要碰到的那張老臉,勾薪就覺得此時自己還能躺在病**,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兒,天知道下一次出院後,他還有沒有命再躺回來。

一把比賽踢完,

勾薪踢輸了,

不是“電腦”太厲害,

而是他的身子不停地在打著寒顫,

連搖杆兒都有些控製不住了。

嘶,

真是奇了怪了,

年都過了啊,怎麽天兒忽然變冷了?

倒春寒了?

過了一會兒,芳芳端著一份湯圓走了進來,送到了勾薪的床頭櫃上,親熱地道:

“同誌,元宵節快樂!”

“謝謝。”

“那行,你先吃著,我出去結個賬。”

芳芳走到藥店的櫃台前,

頭上包著一圈兒紗布的女人站在櫃台前,手裏拿著手機,準備付賬。

“一共是80元。”

芳芳微笑著說道,價格很便宜了,這也是托了裏麵那位勾薪的福,有他在這裏保證藥店扭虧為盈,藥店在其他方麵就沒必要錙銖必較了,可以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做一些回饋社會的事兒。

現在有人上門買藥時,很多藥都是平價賣掉的,當真是犧牲他一個,幸福千萬家。

女人把手機遞過來,

芳芳拿出支付機準備掃碼收錢,

但馬上愣住了,

因為女人的手機屏幕完全是裂開的,不是那種隻有淡淡裂痕的裂開,而是這部手機根本就是完全報廢了!

“妹子啊?”

芳芳小心翼翼地看著麵前的女人。

神經大條如她,這時也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女人轉身,

往外走,

這是要離開。

“那個,妹子,你沒事吧?傷到腦子了?”

芳芳沒在意這八十塊,事實上,無論是林醫生還是隔壁書店那邊,倆老板,都對這家藥店的具體營收不是很在意。

芳芳在意的是這個女人腦瓜子出了什麽問題,那性質就不同了,得轉送附近的大醫院去瞅瞅。

女人還在往外走,對芳芳的聲音完全沒反應。

芳芳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臂,關切道:

“還是去大醫院看看吧,你這傷,可能…………”

“噗通!”

肉山一般身材的芳芳居然被女人走路時手臂的力量帶動地摔在了地上。

“哎喲!”

芳芳撒開手,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腰,痛呼了幾聲。

女人又往外走了幾步後,

停下了腳步。

額頭剛剛包紮上去的紗布位置,

開始“一鼓一鼓”的,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不停地頂著一樣。

隻是因為她是背對著芳芳的,所以芳芳看不見這個情況。

“妹子,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腦袋上的問題,可不能不當心啊。”

芳芳站起身,還是在繼續勸說著這個女人。

一些人腦震蕩,可能當時沒什麽事兒,但過個幾天,忽然出了大問題甚至一命嗚呼的都是有的。

腦部,是人身上最重要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位置。

然而,

此時女人額頭上的皮肉慢慢地被撐起出了一個很驚悚的長度,麵皮都因此繃緊了,導致整個人的麵容都變得有些猙獰。

有東西,要從女人體內,而女人整個人,看起來則是十分迷茫,似乎毫無感覺。

她的一切行為習慣,仿佛隻保留著一種最基本的運轉模式,比如受傷了,要找醫生,付賬時,要拿出手機給對方去掃。

但其餘的細節什麽的,也不曉得是現在顧不上了,還是腦子上,真的已經出現了特殊變化。

額頭上的皮膚在慢慢地裂開,

像是橙子皮被用手指甲慢慢地刺入撕裂一樣,

黑乎乎毛絨絨的東西在裏麵仿佛要穿透出來,

像是蛋殼裏剛剛孵化的小雞,

但雛雞可沒這麽旺盛的毛發。

女人的眼睛,也在此時恢複了一些神采,似乎直到現在,她才找回了一些特定的知覺。

目光中,開始出現掙紮、不甘、憤怒等等情緒,

漸漸的,

額頭上裂開和凸起的位置像是被強行按壓下去了一般,

開始慢慢的消融,

到最後,

又恢複如初,一同變回原樣的,還有女人那木訥的神情以及再度變得空洞的眸子。

額頭上的鮮血,再度滲透了出來,之前芳芳的一番忙活,幾乎打了水漂,沒啥用了。

芳芳還在捶打著自己的腰,見女人停下了,以為她是同意了,當即繼續熱心道:

“這樣吧,我去給你叫車吧,送你去醫院。”

芳芳是真的覺得,女人可能因為腦部的受傷而傷到“腦子”了。

恰巧在此時,

已經把書店到藥店這個方向的半條街給清掃了一遍的老道也是一邊捶著自己的腰一邊慢騰騰地往這邊走回來。

路過藥店門口時,老道回過頭,先看了看站在門口裏麵點的女人,見她額頭上的紗布那邊血跡斑斑,而後又側過頭,對著站在女人身後的芳芳喊道:

“芳妹兒,給我拿瓶紅花油咧。”

芳芳馬上去櫃台上拿了跌打酒過來,看著和自己一樣捂著腰的老道,問道:

“咋滴了?這大晚上地怎麽還幹起衛生來了?”

“哎,保護環境,人人有責,貧道啊,是年紀大了,也就越來越喜歡去熱心公益了,隻覺得這樣子的話,這輩子才算沒白活。”

“喲,還是道長你覺悟高呀,但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腰啊,可不能……”

“倒不是因為打掃的,剛運氣不好,一腳踩滑,摔了一跤,碰到腰了,給扭了一下,實際上,貧道的腰,可好咧!”

話是這麽說,但一想著待會兒還得去把對麵的那條街也給打掃一下,老道整個人都不好了。

芳芳一拍額頭,馬上對老道說道:

“道長啊,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妹子送到附院去看看唄。”

芳芳說著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這邊兒,受傷了,得要去檢查一下呢。”

“啥?好,沒問題。”

老道巴不得現在就放下掃帚和簸箕,

他馬上走過來,走到女孩兒的麵前,熱心地道:

“來,貧道這就送你去醫院,貧道的車就停在外頭呢,上車吧,免費的,不收錢。”

女人很是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麵前的老道。

“還愣著幹啥,走啊,腦袋上的事兒可耽擱不得啊,可能會出大問題的。”

芳芳此時也勸說道:“是啊,妹子,跟這道士老伯去吧,這老伯。

是個好人,你今晚碰到他,

真的是你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