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泥之中,

一個男子正背著一個女子緩緩地行走,

略有搖晃,

但依舊穩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的和諧,背著人的被背著的,從遠處看,宛若渾然一體,似乎本就應該是這般存在。

等來到了保險櫃前麵時,

男子的臉上露出了掙紮之色,

然而,

一陣顫音傳來,

男子臉上神情平複,

隨之的是,

其背上背著的女人像是在慢慢融化一樣,

開始滲透進他的身體。

男子雙手握緊,似乎格外痛苦,卻發出不了絲毫聲音,大概五分鍾之後,男子背上的女人徹底消失不見,隻剩下一件女人穿的睡衣依舊披在男子的身上。

而男子本人,

則沒有任何的異常。

“吧唧……”

將腳從淤泥之中抬起,

男子走入了保險櫃。

他的步履開始恢複正常,

他的嘴角開始重新上揚,

他的眼睛再度放著綠光,

一切,

如常。

…………

老實說,有了上次的接觸之後,周老板對這半張臉,其實沒多少好感。

當然了,也沒什麽惡感。

大家都是看門狗,想講究個“活出自我,活出新時代”,

這沒錯。

每個生命,哦不,每個具備智慧層次的存在,都會本能地去追求這個。

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半張臉”的一生,

真的是完全可以拿來做一個“勵誌模板”了。

就算是站在周澤的這個“看門狗”的視角裏,

他也是全狗村的驕傲!

如果以前的看門狗沒有被贏勾做成手辦,而是活在一個村子或者一個門派的話,

那麽大家農閑時,

在村口的大榕樹下,

可能會一起回憶當初那條牛逼狗的傳說。

然而,

也就僅此而已吧,

周老板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你想讓他因為精神上的感動和認同而去做一些其他不必要的事情,也不太可能。

煞筆之前被他從老張體內取出畫畫兒了之後又塞回了老張胸口位置,繼續幫忙鎮壓獬豸的力量,這就已經充分說明了周澤對贏勾現在的一種態度。

這在地獄之行之前,根本不可能;

但在地獄之行之後,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半張臉還在笑,他的笑沒有什麽惡毒的感覺,卻讓人心裏發慌,尤其是他這種篤定一切的神情,很容易讓對麵的人開始處於一種動搖的狀態,

仿佛,

真的有什麽事情即將要發生,

似乎,

他的話即將得到驗證。

周老板很討厭這種感覺,

又不是在拍電視劇和電影,

需要你裝個先知在這裏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一口氣直接說完不行麽?

吊什麽胃口!

不過,

其實周澤心裏已經有些察覺到不對勁了,

因為到現在了,

半張臉已經在麵前了,

該進餐了,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時,

鐵憨憨都會像是關在籠子裏的餓狼,

高呼:

“我……要……我……要……我……要……”

如果周澤不準他出來,他還要鬧情緒!

但現在,

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不正常!

“感覺到了吧?”

半張臉喊道,

“感覺到了吧,哈哈哈,感覺到了吧!

狗肉,

上不得席麵的!

就像是我當初那樣,但你和我不同的是,你居然還帶著對他的幻想!

你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麽?

在他眼裏,

能夠稱之為人的,

很少很少,

而我們,

隻是他養的狗,

是狗!”

“你很煩。”周澤開口道。

“有人崇拜他,有人憎惡他,有人畏懼他,有人反抗他!

但看看你,

你在做什麽,

我真的可憐你啊!”

周澤深吸一口氣。

“他的隨性,他的恣意,他的放縱,那是他自己樂意。

你想用什麽去綁住他?

那狗屁不值的情誼?

那你曉不曉得,

在上古時期,

他到底有多薄情寡義!”

半張臉的話語,宛若魔音灌耳,讓周澤身形一陣搖晃,腦子裏更是有些渾渾噩噩的,像是被一股腦地塞入了很多很多東西。

“快了,快了,嗬嗬,你會親眼看見的,你會親自目睹的;

你會深刻清晰地意識到,

你在他的眼裏,

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祭壇裏,

隻剩下半張臉歇斯底裏的叫聲,

他像是一條瘋狗,在死前不停地狂吠著,又像是一個一臉猙獰走投無路的巫師,在進行著最後的詛咒!

“呀,安律師,你來了?”

鶯鶯回頭看去,發現安律師已經從甬道那邊走來了。

小男孩回過頭,看著安律師,皺了皺眉,因為,按理說,安律師不可能這麽快回來,安置那些“快遞”也不可能這麽快。

是又出了什麽事兒才特意過來的麽?

周澤轉身,看向那邊走進來的安不起。

安不起神色如常,

嘴角帶著笑容,

但,

等他快要走出甬道時,

他嘴裏忽然噴出一口鮮血,

眼眸深處忽然變得渾濁起來,

“老板……我有問題……”

下一刻,

安律師身子再度一顫,

又完全恢複正常,

和煦略帶上揚的嘴角,

平靜夾雜著輕狂的表情,

但結合剛剛短暫的一幕,

卻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要知道,安律師雖說因為被剝奪了出身文字之後,確實實力大退,但安律師的經驗一直在,眼光見識也一直在,這次,連他都被坑了,可以想見,這個坑有多可怕!

小男孩迅速上前,衝向了安律師。

然而,

安律師身形忽然一閃,

單腳蹬地,

直接彈射了出去,

以極為迅捷的方式閃避過了小男孩。

小男孩撲了空,眼中出現一抹異色,在他看來,就算安律師出了什麽問題,這身手,也不可能直接誇張到這種層次吧?

“吼!”

小男孩發出了一聲怒吼,

單手攥住了安律師的腳踝,

往後一拽!

但安律師另一隻腳的鞋尖卻直接點在了小男孩的手腕位置,

刹那間,

小男孩感覺自己手臂位置的煞氣被直接炸開,

整條胳膊都在瞬間被卸了力!

手指一鬆,

安律師輕鬆寫意地掙脫了束縛,繼續向前。

鶯鶯身子向前橫跨一步,

雙手撐開,

準備阻攔安律師。

很顯然,

這個安律師有問題,

剛剛他自己都已經示警了。

周澤身後的半張臉則是陰笑著開口道:

“嘿嘿,來了……”

鶯鶯對著安律師就是一拳砸了過去,沒有留手,這個時候,不是留手不留手的事情,以鶯鶯現在的人生信條來看,她自己能攔截下來的麻煩,絕對不會漏到老板麵前去!

倏然間,

周澤心裏忽然升騰出一股警兆,

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心髒的感覺,

而一直趴在周澤肩膀上的“加菲貓”,此時居然也發出了一聲激動的叫聲!

“嘰嘰嘰嘰!!!!”

周澤馬上喊道:

“鶯鶯,讓開!”

然而,

這個時候再說這些,

就已經晚了,

安律師已經衝到了鶯鶯的跟前,

鶯鶯一拳砸過去時,拳速非常之快,

隻是,

安律師依舊以一種更快地速度躲過了這一拳,

同時,

舉起手臂,架住了鶯鶯的拳頭,同時掌心一扣,一提,一拽,一推,鶯鶯的身體一個踉蹌,拳頭也被強行撐開。

安律師臉上依舊淡然,

像是在做著一件本就設定好的事情一樣,

身體前傾,

掌心在鶯鶯手掌位置,

輕輕一拍!

“啪!”

一團黃色的人影從安律師身上升騰起來,而後順著鶯鶯的掌心位置,沒入了其體內。

安律師瀟灑地錯開了身為,

向前幾步,

站定。

鶯鶯身體忽然一個僵硬,

竟然跪在了地上,

表情驚愕。

“老板…………我的手………好麻啊……”

安律師背對著鶯鶯,正對著周澤,目光深邃,含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嘰嘰嘰嘰!!!!”

花狐貂從周澤肩膀上飛了出去,直接飛向了安律師,帶著歡快,帶著雀躍。

周澤目光一凝,

掌心一轉,

花狐貂腹部的封印瞬間扭曲,

“嘰嘰嘰嘰!!!!!!!”

花狐貂慘叫著摔落在了地上,

回眸看向周澤時,

帶著憤怒和驚恐!

它怕疼,它非常非常怕疼,

然而,

在這個時候,

它居然忍受著自己平時最難以承受的痛感,繼續向安律師爬去,很堅決,非常非常地堅決!

安律師彎下腰,

伸手將花狐貂抱了起來,

左手五根手指對著花狐貂肚子上拍去,

“砰!”

一團黑霧升騰起來,

簡單得就像是拍碎了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花狐貂攀爬上了安律師的肩膀,

安靜地趴了下來,

還不時地伸出肉爪輕輕撫摸著安律師的側臉。

“啊啊啊啊!!!!!!”

安律師身後,

鶯鶯發出了一聲尖叫,

她的頭發瞬間變白,

表情十分痛苦,

另一張臉,

似乎在她臉上開始慢慢浮現出影子,

這是一張,

很淡漠的臉。

周澤的眼睛瞬間泛紅,

直接向安律師走去,

喉嚨裏發出了憤怒的咆哮音,

“你……到底是誰!”

安律師嘴角勾勒出了一個弧度,

伸手輕輕撫摸著肩膀上的花狐貂,

直接無視了周澤的質問。

“哈哈哈哈哈!”

半張臉也大笑起來,

“看見了吧,看見了吧,這就是,心甘情願當狗的下場!!!!!!

你的玩具,你的狗糧,

都是你主人給你的!

當他給你時,是你的,

當他要拿走時,你將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