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侍跪伏在草床邊,用嫩綠的葉子給黑小妞擦拭著臉,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無比嚴肅認真,仿佛在嗬護著這世上最為珍貴的瓷器。

若是此時有一台攝影機架在這裏,

完全可以拍一部《妻子癱瘓在床,丈夫不離不棄》的感人新聞紀錄片。

在其身後,放著一個玻璃杯,杯子上方盛開著一朵白蓮,白蓮蕊心之中不時有乳白色的**滴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散發著陣陣異香。

這味道,隔著老遠,也有沁人心脾的效果,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植物精華,和化妝品廣告商吹的那些化學物質根本就是兩種極端。

等積攢了小半杯之後,死侍轉過身,把杯子拿起來,上方的白蓮自動閉合,不讓一滴外流浪費。

死侍托舉著杯子,又來到黑小妞麵前,準備服侍黑小妞把這些**給喝下去。

“啪!”

黑小妞一巴掌把杯子給抽翻,

裏頭的**倒在了地上,濺灑了一地。

但很快有一條條細細的根須出現,將它們全部吸收,沒怎麽浪費。

死侍沒說話,他的臉上,長時間地保持著一種木訥的平靜,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哪怕是和黑小妞,他也不怎麽說話。

這段時間來,似乎他唯有對周澤開口說過話,也有了稍微豐富一點的表情。

“我又死不了,現在是你耗費本源在我身上的時候麽?我早下床一天和晚下床一天,又有什麽區別?

反正我下了床也是坐輪椅,還能飛起來不成?”

黑小妞躺在草**直接開噴。

死侍沉默不語。

“現在老板的一隻手又斷了,你既然修養好了,就主動去找老板,幫他再換手一次,難道還要等人家來找你?

他找你,是天經地義,你本來就是他圈養的東西,但你就這樣不喜不悲地擺這種姿態,你是心甘情願地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還是想擺譜裝什麽世外高人?”

死侍繼續沉默,同時伸手輕輕撫摸黑小妞的後背,急促的說話讓黑小妞有些氣喘。

“去找他,快去啊,就說你將養好了,可以給他再續斷肢了,你去啊,主動點能死啊你!

最難掙的,是情分,你知道不?”

死侍默然地點點頭,他聽她的話。

當初,

她說她腿腳不方便,

他就把她背了起來;

她說要把他給種下去,

他隻是點點頭,

就被她種下去了。

“昨天,我看見了,那位,已經出來幫他站台了,你是有機會的,我早就說過了,有些人,看似一直浮浮沉沉,看似胸無大誌,看似鹹魚不思進取!

但奈何人家命好,

人家命是真的好,

這一點,

你就得承認!

不說‘父子關係’了,哪怕是一個主仆關係,也是一種情分!

去找他,

就說你準備好了,

把他肩膀換上去!”

死侍起身,

向外走去。

黑小妞繼續躺在草**,歎了口氣,目光有些無神地看著上方翠綠的天花板。

有時候,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時間久了,

她居然發現,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室內菜園子裏帶著一個悶葫蘆種種菜,

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

至於什麽悔教夫婿覓封侯,

嗬嗬,

矯情。

…………

舞獅老人被送入了地獄,

但最後一句話,卻仿佛還在這裏飄蕩著。

周澤打了個嗬欠,他承認,自己似乎不是很會安慰人,上次麵對那個叫“勝男”的小女孩兒時,也是因為自己的嘴遁失敗,差點導致最後對方的徹底暴走。

因為,

你又不是那種傻白甜,

當你自己都不信那些雞湯時,

再想用這些雞湯去安慰別人,

真的是有點過於想當然了。

但剛剛的那種情況周澤又不能直接說:

“您下去後別說舞獅了,連蹦躂都蹦不起來了,隻是跟著周圍一起踮著腳跟往前走,跟個行屍走肉的煞筆一樣。”

所以,書店還是得留一個鬼差來坐鎮比較好,反正現在自己成了捕頭之後,重點應該放在功德的積累上,至於業績這方麵,真的不用太過於擔心,自己手底下的五個鬼差,刨除老張這個劃水嚴重的,其餘四個隻要做了業績,自己都能得到部分提成。

“心中有獅子,哪裏都能舞起來。”

老道在旁邊裝作不經意間念誦了出來,

像是真的在細細地品味,

領會著領導傳遞下來的精神指示在進行深入學習一樣。

然後下意識地又來了一句:“心中無碼……”

而後,

他馬上捂住自己的嘴。

好在,這個時候死侍從菜園子那邊走出來,站在了周澤麵前,目光看著周澤的斷臂位置。

周澤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問道:

“你身子吃得住麽?”

死侍點點頭。

“嗯。”

周澤也沒矯情,

和死侍一起進了隔壁菜園子。

“這誰能想到,以前的那位喜歡搞事情的日本神父,居然最後變成了站在老周身後的那個男人。”

許清朗一邊擦拭著杯子一邊感慨著。

“這話怎麽聽起來酸酸的,蓋裏蓋氣的。”

老道在旁邊砸吧砸吧嘴。

過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

周澤走了出來,

手臂恢複了。

“這手術速度,是真的快啊。”許清朗遞上來一杯咖啡給周澤。

周澤接了咖啡,一隻手抓著,另一隻手拿著湯匙輕輕攪拌,還是兩隻手喝咖啡舒服。

鶯鶯拿著溫毛巾過來給周澤擦了擦臉。

在旁邊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老張終於忍不住走過來,問道:

“老板,我們可以出發了麽?”

“老板還沒洗澡呢,天大的事兒,也得等老板洗好澡才行!”

鶯鶯直接懟了老張一句。

老張訕訕一笑,沒再說什麽,本就是他強求人家幫忙,這時候自然也不好意思逼迫太甚。

周澤倒是灑脫一笑,對老張道:

“等我洗個澡。”

“好的,好的。”

鶯鶯陪著老板進了衛生間,周澤脫下了衣服,站在那裏,鶯鶯拿著噴灑一邊給老板衝著身體一邊給老板身上打著沐浴露。

主仆二人對這個,早就輕車熟路了,有時候,關係真的可以親近到超越了情y的界限和層次。

就像是如果你有痔瘡,你估計不會好意思讓你剛在一起的女朋友幫你擦藥,但如果是老夫老妻的話,倒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老板,你怎麽這麽寵著老張啊。”

鶯鶯有些好奇地問道。

她是真的覺得,老張有時候真的很不知趣兒,總是拿一些事兒來麻煩老板,而自家老板卻是個最怕麻煩的。

當然了,這裏麵,可沒有把老張當作競爭對手的意思,自家老板的審美鶯鶯還是有自信的,就算喜歡男的,也應該是許娘娘那種眉骨天生的才配。

老張都快成老臘肉了,自家老板才不會稀罕。

“看似每次是我在幫他,但你知道麽,有可能,是他在幫我。”

周澤這般回答道。

“他在幫你?怎麽可能啊老板,每次不都是…………”

“這個,我現在也不是很懂,但總有這種感覺,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去解釋,所以,有時候我確實覺得很煩,恨不得直接挖個坑把老張給埋了,但想想,還是不願意這麽做。”

“舍不得麽?”

“我是舍不得我自己。”

“好深奧呢,鶯鶯不懂。”

“有句話,你應該能懂。”

“什麽話?”

“好人,有好報。”

“好吧。”

鶯鶯繼續打著沐浴露,換了個話題,道:“老板,我最近在研究做菜呢。”

“嗯,不錯啊,先練習著,試著做做,誰都不是生來就會做飯的,做出來了,可以先找老道品嚐一下,讓他給出點意見。”

“是的呢,我就是這樣做的。”

周澤恍然,怪不得他發現老道這幾天臉色總是很奇怪,青中帶黃,黃中帶綠的。

…………

菜園子裏,

死侍形容枯槁地跪坐在那兒,顯然已經嚴重透支了生機。

好在,因為他本身的特殊性,倒是可以慢慢通過大地的滋養重新補充回來。

大地滋養萬物,也不多他這一個累贅。

他就像是一個轉換器,

把周澤等人無法獲得的力量進行中轉和轉化,從而供給出去。

黑小妞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眼裏噙著淚花。

死侍默然一笑,沒說什麽。

黑小妞躺在草**,拿起了手機,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風聲,接電話的人應該是在外麵。

“這個發出去,這個熱搜買上去,這幾個記者錢給上。

特麽的,這幾個大V名聲都臭了,這特麽的幾個是水貨刷出來的粉絲熱度,

你們居然還花錢請他轉發,當老子的錢是台風刮來的啊?

喂,

喲,

是你啊,店裏出事兒了?

怎麽想著給我打電話。”

“這幾天您可以試著多補補,不要怕補壞了身子,等過幾天,可以幫您把手臂續回來。”

電話那頭的安律師愣了一下。

黑小妞繼續道:“不是隻有老板的身子才能做這種事,其實我一直在研究著,也有了點進展和成果。”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隨即傳來一陣小聲,

道:

“你們小兩口,

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