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抬起頭,看向宿舍樓上方;

果然,在那裏的邊緣位置,站著一個女孩兒,穿著紅色的裙子,雙臂張開,類似泰坦尼克號裏的那個經典動作。

老張馬上衝了過去,他是警察,第一時間進入自己的職業本能。

周澤瞥了一眼身旁的安律師,安律師點點頭,馬上衝進了女生宿舍樓,這時候,因為跳樓女生的出現,導致這棟宿舍樓下麵一片亂糟糟的,哪怕是眼尖的宿管阿姨此時也隻顧著看著上麵沒心思去阻攔什麽男人進出了。

“這咋滴又有人要跳樓咧!”

老道一拍大腿,跟著安律師也向宿舍那邊衝去。

林憶則是驚呼道:

“這不是薛玉英麽!”

看來,

要跳樓的女孩兒和林憶是認識的。

宛若一顆石子兒,忽然砸入了水潭之中,附近的學生開始向這裏聚集,旁邊的宿舍樓窗戶那邊,也都擠滿了聽到風聲向這邊張望的人頭。

不過,

那個叫薛玉英的跳樓女孩,

沒有什麽開場白,

也沒有什麽最後的留戀,

安律師還沒跑到樓下,

老道還沒跑入宿舍的大門,

周老板才剛剛拄著拐杖還沒能挪幾步,

女孩兒,

就跳了下來……

她不是為了來哭訴,

她不求什麽感情的解脫,也不求什麽情緒的宣泄,更沒有什麽勞務薪資糾紛,

她詮釋了果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把跳樓這件事演繹得極為骨感幹脆,

甚至,

連下方起哄和關心的人,都沒來得及有所發揮。

“啪!”

很多人都會好奇,跳樓摔到地麵時,到底會有什麽聲音?

這裏可以打個比方,

你把百多斤的豬肉從樓上丟下去會是個什麽動靜,

其實也就差不多了。

鮮血,

開始渲染這個夜晚的色調,

這一夜,

這棟女生宿舍樓裏,

將注定有許多人失眠。

周澤沒再往裏走,林憶尖叫著向裏衝去。

“小憶和薛玉英的關係很好的,玉英是學校辯論隊的隊長,是小憶的學姐。”

陳雅沒有動,她隻是站在周澤身邊。

周澤重新坐回到了長椅上,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咳嗽了起來,然後默默地抽出一根煙,點燃,煙嘴通過口罩的縫隙塞入嘴裏。

反正是晚上,有這些遮掩,足以讓周圍的人看不清楚自己這張臉現在到底有多麽恐怖。

陳雅居然也在周澤身邊坐了下來,

靠得周澤很近。

“離我遠點。”

周澤開口道。

這個女孩,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不喜歡和任何未知的人靠得太近。

“當初,你把我被子掀開時,可沒說這種話。”

陳雅完全無視了周澤的警告,而且直接把以前二人之間帶著點曖昧的糗事兒說了出來。

“你不去看看你同學?”

“想陪你坐坐。”

“你有病?”

“有病的,好像應該是你,上次你來時,裝的不是假肢吧?”

聞言,

周澤伸手,

一把抓住了陳雅的脖子,

把她的臉往自己胯部位置下壓,

同時把自己的嘴湊到了陳雅的耳邊,

不過,

陳雅沒反抗,

所以她的臉是對著下麵的,

周澤甚至能夠感知到對方呼出的鼻息濕熱的溫度。

周老板是不怕冷的,

所以哪怕是大冬天,他也隻是夏秋的薄褲,自然沒穿秋褲的習慣。

“聽著,我是看過你的腿,但你別想著在我麵前肆無忌憚,你以為你很特別麽?”

“你喜歡這種粗魯的方式麽?”

“什麽?”

“還是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

“你……”

陳雅伸出手,

向下抓去。

周澤猛地攥住她的頭發,往後一拉,陳雅的身子從自己身上挪開。

陳雅甩了一下頭,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她不是那種很瘦的類型,帶著點豐腴,老實說,是周澤喜歡的那種口味。

但周澤比較喜歡傻乎乎的一點的女孩兒,至少對待自己時,得傻乎乎的那種。

但這個女孩兒,顯然不屬於此列。

她太明顯了,第一次見麵如果是一次帶著點香豔的尷尬,那麽這一次,在這個時候,她所表現出的主動,足以讓周澤產生警惕。

“我就是對您有親近的感覺,我也沒辦法,其實,我不是一個輕浮的女孩子。”

“你這算是表白麽?”

“算是吧,其實,上次在宿舍裏,第一次看見你時,我就很有感覺了;

就在剛剛,我抓著你的手,然後你又安裝回去時,感覺更強烈了。”

說著,

陳雅夾了一下自己的腿,她穿著牛仔褲。

“嗬,你一個同學剛跳樓摔得很慘,你在這裏跟我說這些?”

如果不是周澤可以確認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的的確確是一個活人的話,

周澤現在真想來一聲:“妖精,吃俺老孫一棒!”

但問題是,她是個活人。

這個世界上,奇人異士很多,周澤也的確是見過一些不是鬼,不是妖,卻很“厲害”的人。

比如那個癩頭和尚,比如黑小妞,甚至,自己的那個發小王軻也可以勉強算進去。

但這種人,真的很讓人心煩。

“在我眼裏,死人和活人沒什麽區別。”

陳雅很平靜地說道。

“老板!”

安律師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看了一眼周澤和其身邊坐著的女孩,有些奇怪。

“你可以圓潤地滾開了。”

周澤說話毫不客氣。

陳雅點點頭,起身,離開了長椅附近。

“她是誰?活人啊。”

在安律師的印象裏,自家老板似乎隻喜歡搞鬼,

對活人女性的興趣,一直缺缺。

“不曉得,叫陳雅,和林憶一個宿舍,等這件事處理完之後,你調查一下她。”

“嗯。”安律師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然後馬上匯報剛才的事兒,“去晚了一步,我感應到了那裏的殘留,但正主還是走了。”

“這麽快?”

周澤很是意外,

按理說,

鬼既然想害人,肯定就是在附近的。

借助一些類似催眠和幻境的手段,使得被害人做出一種“自殘”的舉措,這是鬼害人的基本方針。

那種動不動就露出爪子直接殺人的鬼,起碼得到了鬼王的級別才行,因為那會兒時,鬼氣才能夠實質化。

這就像是判官在陽間也很少見一樣,鬼王也是一樣。

但眼下,

從那個叫薛玉英的女孩兒跳樓到安律師跑過去,才多久?

那個鬼的速度有這麽快麽?

而且它剛剛作祟時,

自己和安律師等人就在這附近,居然一點預知都沒有?

憑空地出現,又憑空地消失?

“我們的路線錯了。”周澤想了想,忽然開口道:“我們陷入了某種固有的思維,對方殺人,很可能不是通過直接靠近被害人的方式,它有它的媒介!”

那種,

可以躲避掉自己等人感應的媒介,

有點像是玩兒地道戰,

人家悄無聲息地來,完事兒後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隨著時代在發展,鬼似乎也在變化。

沒多久,

警車和救護車就開了進來,

老張這時也從人群中出來,

站在周澤旁邊,點了根煙。

不管怎麽樣,看見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就這樣消失,確實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線索呢?”

周澤還能保持冷靜,

有時候周澤也會不禁疑惑自己的冷血。

其實,上輩子也是這樣,做外科醫生的,見過的死者太多了,一開始入行時,看見病人沒能搶救過來死了,興許還會哭,還會落淚,還會覺得很壓抑悲傷。

但入行時間久了之後,你就能冷漠地麵對搶救失敗的患者,轉而沉著地投入對下一個患者的救治之中去了。

人既然死了,

又非親非故的,

周老板也沒什麽多愁善感的。

“哦,我們查了孫鐵成的個人信貸情況,發現他的征信已經黑了,借了很多網貸,都沒還。”

有些網貸是不上征信的,但也有一些網貸是上征信的。

“哦?”

周澤有些意外,那個孫鐵成還真是個能人,一邊受資助上學,一邊還拚命擼小貸。

如果是學生的話,九成九以上擼這種網貸是為了生活瀟灑,畢竟,在這個年代,想餓死一個人,真的太難。

“但不可能啊,不可能是催收的人逼還款去殺人的。”

先不說在國家現在重點打擊校園貸的前提下,那些網貸公司是否還有那個膽子堂而皇之地跑學校裏來催債,就說現在光憑掌握的線索痕跡來看,這就是地地道道的鬼怪殺人事件,和什麽催收的打手,關係不大。

況且,

孫鐵成死的時候,教學樓那邊的監控也拍攝到了當晚沒人再上去過,而且,發生在自己等人眼皮子底下的這個叫薛玉英的女孩兒跳樓自殺,也沒看見被逼迫的痕跡。

“隊長,這是死者的手機,遺留在案發現場了。”

這時,一個警員把一個用塑料膜套著的手機送了過來。

“交給技術科去解鎖啊,給我幹嘛?”老張問道。

“這……這個手機,沒鎖。”

“沒鎖?”

老張接過了手機,

隔著塑料膜對著屏幕點了一下,

然後根據提示滑動解鎖,

咦,

真的打開了界麵,

不說指紋鎖了,

這連個密碼鎖都沒有。

老張沒急著去翻動短信和通話記錄,而是隨意地先翻翻手機主頁麵,然後他眉頭馬上一皺,對著周澤道:

“薛玉英這手機裏,一大堆的網貸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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