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做太多猶豫,周澤走進了對方的房間,房間裏的陳設和之前自己的房間是一樣的。

女人從自己包裏拿出了茶葉,泡了一杯茶,遞送到了周澤手中。

房間門沒有關閉,

鶯鶯雖說沒進來,卻也一直站在自家房間的門口,這倒不是為了監視什麽,而是純粹為了萬一有事自己可以馬上衝進來。

在護主技能上,

鶯鶯可是點滿了的。

周澤坐在沙發上,翹著腳,沒碰茶幾上的茶。

走進來其實已經算是小小的以身犯險了,周澤可沒興趣為了展現自己的風度再去喝她的茶水。

“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姓木。”

周澤眯了眯眼,

有點無奈和頭疼,

麗江之行,

怎麽就和木氏杠上了呢?

拔出蘿卜帶出泥,糾纏不休?

“木王府曾統治這裏幾個朝代的時間,雖說在解放後於陽間的威勢已經如過往雲煙,但在另一麵的陰暗下,其實還是以木王府為主導。”

周澤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有些好笑道:

“合著,你們木王府已經籠罩了本地的鬼差產業?”

這種現象,古代比較普遍,因為在古代,受交通和通訊條件限製,除了縣令縣丞等這少數幾個一縣之官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以外,下麵的眾多小吏其實都是本地人,流水的上官鐵打的他們,往往也會因此造成地方大族在實際上掌控了真正權力的局麵。

很多熟讀四書五經的縣令來到地方後,說話都沒當地大族好使。

哪怕是當代,這種情況也不少見,尤其是在一些人情關係氛圍比較重的地方,

可能一個部門或者一個單位裏大半的人都沾親帶故的。

雖說周澤對日益腐朽的陰司沒什麽期待,但也真的不太相信,木王府這個當初的世俗小土司,居然能把手伸展得那麽長。

“並不是當地的鬼差和捕頭,都是木家子弟,但從數百年前開始,木王府都會親自冊封祭奠當地的鬼差捕頭,甚至賜姓為‘木’,

久而久之,這種傳統也就保留和傳承了下來。

我叫木蝶,

也是麗江本地鬼差,

很高興認識您。”

周澤有些玩味道:“所以,那個被滅口的女鬼差,是因為她不姓木?”

“哪兒都有這種現象的,不是麽?”

木蝶不以為意。

一個圈子自然有一個圈子的規矩,那個被滅口的可憐女鬼差,隻能說是自己運氣不佳吧,來到了一個裙帶關係嚴重的單位。

“你主動湊上來找我,是為了什麽?我想,應該不是為了給木承恩報仇吧?”

周老板真巴不得對方直接點頭。

這樣一來,自己把她給解決了,也就安生了。

當初在徐州,自己幾乎把徐州本地鬼差掃了一空,沒道理如今當了捕頭,卻比以前更慫的說法。

經曆了很多事兒之後,周澤越來越理解當初鐵憨憨在地獄的行徑,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往往是最舒心和最幹脆的。

“木承恩算計大人,再被大人裁決,很理所當然的事,我們雖然都姓木,卻並不是什麽同氣連枝的關係,這些年,也一直僅僅是井水不犯河水罷了。

再說了,

木承恩早就背離了我們。”

“你們還有組織?”

木蝶點點頭,“曆代麗江鬼差,之所以會被賜姓木,享木王府之祭祀,一是為了保境安民,維護這一方山水百姓不受亡魂野鬼之侵襲,二則是為了鎮守麗江這裏的一處龍穴。”

“龍穴?”

周澤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真不認為麗江這裏有龍穴,倒不是說他對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有什麽偏見,而是因為曆史上的木王府,之所以能保存數百年的時間,原因很簡單,每逢中原王朝要改朝換代時,那一代的木王爺都能及時審時度勢當新朝的帶路黨。

無論是當初的蒙古人來還是明軍又或者之後的清軍過來,木王爺都會主動迎接上去,送上物資給養和自己的“忠誠”,喜迎王師!

這裏要是有“龍穴”,也沒見木王府真的扯旗造反震動江山啊。

木蝶似乎是猜到了周澤的心思,她沒生氣,她是清楚的,自古以來,水友族心裏一直有種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可能來自於文化傳承觀念有關,甚至哪怕是人死後變成了鬼差,因為保留了生前的全部意識,也不會改變。

“龍穴之地,是一處鬼窟,曾經在一段時期裏,禍亂周邊,不僅僅是如今麗江的地界,甚至小半個雲南都曾遭受過它的危害。

後來有三個得道高僧來到這,將那處魔窟封印住了,甚至其中一位高僧更是圓寂於此,這之後,關於魔窟的事情才漸漸不為人所知。

而我們麗江曆代鬼差,則擔負著幫木王府鎮壓維係那處鬼窟封印的職責。

木王府為我們正名,陰司對我們職責默認,績點和功德上,也會因此被添上一筆,有點像是陽間的廟神。”

“說重點吧。”

周澤提醒道,

他出來旅遊,對當地的民俗表演都向來興趣缺缺,自然對當地的鬼差曆史也沒什麽興趣。

“很尷尬的是,被您剛剛製裁的木承恩,是我們這一代麗江鬼差裏,唯一一個能靠近鬼窟封印的人。

而最近,

因為前陣子您在邊境線位置引動了數萬軍魂的動靜,

刺激了鬼窟,

導致現在鬼窟已經出現了不穩定的征兆,

所以…………”

“啊,我累了。”

周澤站起身,

茶水反正是一口沒喝,起身後直接把外套拉鏈拉起來,走向了門口。

“我明天的機票回去,再見。”

木蝶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周澤會是這個反應,當即馬上道:

“大人,一旦鬼窟出現問題,所造成的影響和破壞,將是很恐怖的,當地的…………”

“你最好在我洗完澡準備休息之前就退房離開,否則,我會很生氣,還有,下次別學人家當什麽癡漢。”

周澤頭也不回地警告道。

隨後,

直接走回了自己對麵的自己的房間,讓鶯鶯關上了房門。

…………

“老板,那個女人你不喜歡麽?”

鶯鶯一邊給老板打肥皂一邊問道。

周澤周澤坐在板凳上,閉著眼,一邊享受著鶯鶯牌泡泡浴服務一邊搖頭道:

“漂亮的女人都是事兒逼。”

他是通城鬼差,和雲南相隔沒萬裏之遙,但也真的差不太多。

替天行道,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一直都不是周老板的信條。

鬼窟的事情到底是否真的棘手到這個地步,甚至鬼窟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周澤都不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雖說陰司搖搖欲墜著,但基本的運轉還是可以維係的,自己之前打了申請雖說是走了後門,但也讓馮四兒拿著“公差”的名義上來了。

所以,麗江這邊哪怕要出事兒,大不了再讓陰司派人唄。

至於如果自己不及時出手導致什麽危害發生的話,

嗬嗬,

幹我屁事?

鶯鶯開始拿噴灑幫周澤衝洗身體,

有些惋惜道:

“可惜了,是個鬼差。”

“有什麽可惜的?”

周澤不禁有些好笑,

這丫頭腦子裏居然還在想那些事。

“老板,你是不是對鬼差有偏見啊?

嗯,對的,老板你以前是外科醫生,肯定是有的吧。”

“這怎麽說?”

“很多男的對女方是否整過容很在意的啊,鬼差的話,算是這個世界上最徹底的整容了吧?”

除了靈魂是原狀的,

整個身體,

已經換了一個人了啊。

聽到鶯鶯這句話,

周澤此時正好麵對著淋浴間裏的鏡子,

他看著鏡子裏自己,

這張,

這兩年來已經看得很熟悉很習慣的臉。

是啊,

自己原來的模樣,

好像也已經有些模糊了呢。

鶯鶯沒發現周澤的異常,繼續自言自語道:

“不過想想也是呢,兩個鬼差生下的孩子,會不會也有什麽不同呢?

不過生孩子,還是和這具身體有關吧,應該…………”

“鶯鶯啊,水有點涼了。”

“哦,對不起老板,我馬上調一下。”

見鶯鶯有向“到底誰綠了誰”的話題靠攏的趨勢,

周澤馬上轉移了話題。

洗完澡出來,

周澤讓鶯鶯去外麵看了一下,

確認那個木蝶已經離開後,

周澤才放心地躺在了**。

睡覺睡覺,

明天回家。

鶯鶯很乖巧地躺在周澤身邊,

陪著周澤一起睡覺。

雖說今天有木蝶出現的小插曲,

但也算是兩世為人難得的輕鬆愉快的一天,帶著一種和漂亮女孩子約會結束後的滿足感,

周老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入睡的時候,

木蝶蹲坐在一個小院兒裏,默默地燒紙,眉宇間,全是憂愁。

有一個大媽騎著一匹滇馬進入了一處大峽穀之中,大媽一臉嚴肅。

而就在峽穀前方的山坡上,

一個身穿著乞丐裝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步步前行,

男子其貌不揚,

可能唯一可以引人注意的,

就是他頭頂上密密麻麻的癩子。

天上的烏雲,

正越來越濃密,

麗江的雨季已經過去,

但大雨,

似乎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