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倒不是故意地想要表現什麽,她也能聽出來安律師這話裏調侃的意味居多,但有些事兒,男人可以調侃,但她卻不能不認真。

雖說鶯鶯也清楚自家的老板,眼界高,尋常女人看不上,也不會跟著老道或者安律師去那種地方逍遙。

但《女仆的自我修養》裏有專門對男人秉性的介紹,

哪怕嘴上說得多麽多麽正直,看起來多麽多麽克製,

但事到臨頭,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出個差一個人在酒店就去那啥了,

可能出去買個菜就去那啥了,

前陣子鶯鶯還看過一個新聞,一個男的和女朋友以及一幫朋友吃燒烤,他去上廁所,居然也去旁邊站街的那邊找了個女人那啥,正好碰到警方掃黃。

鶯鶯不反對自家老板去那啥,但嫡母大婦風範她得有。

安律師搖搖頭,

心裏感慨著封建餘毒害人不淺啊,

同時又一萬個嫉妒的小火山在瘋狂地噴發!

晚飯因為翠花兒不在了,自然沒有酸菜,點的是外賣,安律師炫耀獻寶似的給了馮四一瓶彼岸花口服液,大家吃得簡單,卻也有滋有味。

等飯畢之後,

馮四點了三根香,

又默默地在自己掌心位置寫寫畫畫許久,

隨後才站起身,

微笑道:

“找到了。”

具體怎麽找的,周澤不清楚,但想來陰司有自己的辦法。

陽間這些年外界綽號的“天網”係統開始逐漸地普及,

但陰司那邊卻更為細膩,人總是要死的,隻要死了進了地獄,在陰司就有檔案,再加上那麽多雙眼睛存在;

哪怕如今陽間的鬼差基層已經腐化墮落得一塌糊塗,但終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拿起鞭子鞭撻幾下,還是能有些作為的。

大家夥拾掇拾掇東西,

該打包的打包,

該丟掉的丟掉,

然後,

報仇去。

………………

拉市海現在遊人很少,倒不是因為旅遊淡季的原因,而是因為最近這裏在做環境整治,叫停了附近的很多旅遊項目,自然而然地,特意往這裏跑的遊客就很少了。

車子開到附近後,裏頭的山路就不是很好走了,好在停車的農家樂旁邊有一個馬場,安律師去裏頭和老板談了價格,讓馬場老板答應把馬匹給牽了出來。

倒不用策馬狂奔,事實上養馬的人也不敢你策馬狂奔。

安律師、馮四兒以及許清朗騎著馬,前頭各有一個養馬人牽著馬領著馬走。

周澤則是和鶯鶯坐在馬車上,路有點顛簸,做馬車倒不如騎馬來得舒服,但靠在鶯鶯身上,倒也挺愜意得很。

鶯鶯身上確實散發著寒氣,但身子卻不是硬梆梆的,反而很柔軟,沒有絲毫香水或者護膚品的殘餘氣息,顯得很純淨。

操控馬車的車夫是馬場的老板,見周澤他們在抽煙,自己也點了根煙,這陣子生意不好,這次拉客也是看在安律師錢給的爽快才做的,否則被發現了得要罰款的。

哪怕如此,他也是不得不親自帶頭出來,如果遇到什麽事兒,自己還能靠麵子說說一二。

當地人自然懂得“金山銀山”的道理,

哪怕近期收入受挫,但為了“細水長流”,也能看得開。

車夫吐出一口煙圈,笑著指了指前麵牽馬的三個養馬人,應該是他的員工,對著周澤和鶯鶯笑道:

“古城裏的木王府去過麽?”

周澤沒回答,事實上,似乎還真沒來得及去。

“我姓楊,在麗江,楊這個姓氏,以前是木王爺的家奴賜姓,是木王爺家裏的奴才。

嘿嘿,

瞧見我那幾個員工了麽?

知道他們姓啥?

姓木!

木王爺的後代在給他奴才們的後代打工哩。”

老板似乎很感激這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故事,估摸著經常對遊客炫耀。

老實說,

木王府在麗江納西族這塊區域,確實是當了六百年的“土皇帝”,從元朝開始一直曆經明清和民國。

也就是雍正年間那會兒善於處理少數民族問題的清廷玩了出“改土歸流”,

算是削弱了木王爺的勢力,但木家的富貴也是一直持續到了民國。

然後,

木王爺遇到了社主鐵拳的打擊,

據說當初整個木王府都被清空,讓附近沒有恒產沒有屋子的貧民住了進去,至於木王府的財產,也被充公分給當地貧民。

雖說這隻是曆史浪潮裏的一個小插曲,

但這時候聽起來,

還真有一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唏噓感慨。

走得比較慢,

大概在快十點鍾時,領路的馮四才舉起手。

安律師又給了一筆錢,並且讓他們在這裏等自己,等帶自己等人下去後還有酬勞。

老板也是應承了下來,答應等到第二天早上,隨即,就帶著昔日的“主子”員工到附近找山洞或者搭帳篷去了。

早些年,當地人進山打獵,打熊,打狼,那是常有的事兒,哪怕是火銃這種東西,很多人家家裏也藏了不少,當初政府要收繳,也沒幾個人真的那般老實就都交上去,擱家裏也算是留個紀念。

所以,山裏露營這種事兒,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麽辛苦為難。

眾人聚集在了一起,又在馮四兒的帶領下往前走了幾公裏路,才在一處山坳處停了下來。

斜前方的山坡上,有一個土屋,那裏應該住著一戶人家。

安律師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道:“一看就很窮啊,原以為打個草穀還能轉筆快外回來,現在感覺連車馬費都賺不回來。”

當然,這隻是開開玩笑。

山坡上,一戶人獨居,倒真是有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要不要分幾路包抄?”安律師看向馮四。

“一起上去吧,他不會跑的,他家裏很多人。”馮四兒說到這裏,很平靜地繼續解釋道:“他兒子摔斷了腿,癱瘓了,他女兒是個智障。

下麵還有四個孫子輩的,都有疾病,生活不能自理,他又能跑哪裏去?”

“這麽悲慘?”周澤有些意外,但隨即馬上道:“既然活得這麽悲慘,我們就趕緊幫他解脫了吧。”

對想要自己命且算計自己的人,周老板可不會有什麽婦人之仁。

至於那位如果死了,他的家人怎麽辦,

抱歉,

周澤一點都不想管。

“這是?”安律師則是聽出了其他的意味,因為這家夥實在是太倒黴了,“強行待在一起是麽?”

馮四點點頭,

“他死後,當了鬼差,領了差事後,卻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甚至還主動幫助自己家裏人改善生活,治病。

一開始倒是和和美美,

但慢慢地,

先是父母橫死,然後兒女出意外,隨後更是連四個孫子輩的也都遭受厄運。

說白了,

我們這種人,哪怕占據著一個活人的身體在陽間活動,卻終究不屬於陽間人,強行和自己有關聯的人生活在一起,隻會給他們帶來在厄運。

玄修倒是還好些,自己有自己的辦法化解,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靠得越近反而越容易引起反噬。”

周澤聽了有些默然,

鶯鶯則是有些欣喜,

因為這樣一來,老板的原配就再也回不來了!

周澤倒是沒第一時間想到林醫生,

他想到的是老道,

許清朗是個玄修,他和鬼差僵屍住在一起倒是沒什麽,

但老道隻是一個半吊子神棍,除了摸褲襠半點真本事沒有,

在書店裏住了快兩年了,

卻依舊精神奕奕地可以去安慰大妹子,

嘖,

命可真硬。

等到眾人開始往山坡上走時,

遠遠地就看見在土屋前麵的空地上,

坐著一個老農模樣的人。

在老農身邊,

還有十多隻雞在走來走去。

“真正的土雞跑山雞,不吃飼料的。”

老許在旁邊感慨著。

拿這些雞熬湯,出來的滋味自然是不同。

等到眾人再靠近之後,

那個一直坐在那裏編織著竹筐的老農默默地站了起來,

略顯拘束和靦腆,

但開口直接喊道:

“你們來啦!”

聲音洪亮,且在山穀中不停地回響。

“哎~~~我們來啦!嘿,咚咚猜!”

安律師喊了回去。

周澤有些意外,看向身邊的馮四兒,“真的是他?”

其實從老農之前的反應來看,已經確認是他了,他也相當於承認了。

但眼前這個人的形象,和周澤所想象出的那位算計自己且直接殺死鬼差滅口的幕後黑手,出入真的很大。

“嗯。”馮四點點頭,“他叫木承恩,在這裏,當了六十年的鬼差。”

六十年的鬼差!

周澤緩緩點頭,

修煉一甲子,穿山甲都能成精了,何況是一個鬼差。

“小的給巡檢大人,給捕頭大人請安!”

老農直接跪了下來,

姿態很足,

同時抬起頭,

一臉誠懇地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人們既然來了這裏,自然是小的來招待。

小的也手癢,想和大人們過過手,反正橫豎一個死,小的也明白,大人們不會放過小的。

唯有一件事兒,

屋子裏有小人的家人若幹,都是苦命人,還請大人們發落完小的後,不要為難他們,家人癱病在床,也擔心髒了大人們的鼻子。”

說完,

老農又直挺挺地站起身,

原本的“奴才請安”的姿態蕩然無存,

隻剩下一種仿佛和周圍山崖融為一體的磅礴氣勢!

“鶯鶯,老安!”

周澤喊道。

“老板?”

“在的,老板!”

“去把他家裏人抓起來,待會兒我扁他時,

這老菜幫子隻要敢還手,就給我折磨他的家人,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