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兒今年十七歲,小兒子今年十六歲。

也就是說,那個憨厚的中年男子在把二女兒送走後,馬上就懷著愧疚無比思念無比的哀痛心情,和老婆又生了一個孩子。

所以,之前所說的超生違規,罰款什麽的,都是假的。

他就是想要兒子,第一胎生的是女兒,第二胎也是女兒,所以幹脆送人了,然後馬不停蹄地孕育新生命。

就算是送人了,結果連人家住址都不知道,也沒個聯係方式,擺明是以後不搭理的意思了。

很幸運,下一胎是兒子,不然又會送出去三女兒,四女兒……

現在因為兒子得了白血病,需要找匹配,因為大女兒匹配失敗,他們這才想到:

哦,我們好像還有一個送人的丫頭咧。

然後,為了救兒子,他們開始尋找。

發動媒體,再貼傳單尋人啟事。

想要感動別人,就先感動自己,人就是這種感性且複雜的存在。

在女兒被送走的十多年裏,他們或許也曾感到過些許愧疚,但他們並不後悔,如果後悔的話早就開始行動找了,而且剛送走的那幾年,肯定比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找起來更方便。

如果你做錯了一件事讓你痛苦,那麽你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不斷地進行心理暗示,去緩解甚至抹除掉這種痛苦。

那個中年男子做得很成功,他編織了很多個理由,謊言說了一百遍,他自己也信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愛和惦記著二女兒的,他覺得自己當初把她送人是出於無奈,是迫不得已,感天動地,情非得已,如同“趙氏孤兒”那般。

他們不會去想,那位被他們送人的女兒,現在已經十七歲了;

她應該已經上高中了,有著自己的人際圈子,有著和同齡人沒有區別的人生;

甚至她養父母可能根本就沒和她說自己是養女,她覺得養父母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的日子應該很平靜,

但很快,她將迎來一道晴天霹靂!

娃兒啊,告訴你一件開心的事情,你親生父母找到了嘢!

娃兒啊,告訴你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情,你之前的父母不是你親生爹媽嘢!

娃兒,告訴你一件歡天喜地的事情,你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哦!

娃兒,告訴你一件偉大的事情,你可以救你得病的弟弟啊!

意不意外?

驚不驚喜?

感不感動?

“老板,你怎麽了?”白鶯鶯看著周澤站在門口發著呆,問道。

“有一件事,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毛骨悚然。”周澤說道。

“要不要這麽誇張,老板,你可是連地獄都下去過唉,還有什麽事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白鶯鶯好奇地看著周澤。

“那就是,做很多工作,從事很多行業,應聘很多崗位,都需要考證,都需要過關,就像是考駕照一樣,你得被確認自己技術過關,交通法規認知熟悉,還得讓你上路去開,看看你是否能經得起考驗。

否則,讓一個駕駛技術和心態不合格的人拿了駕照,其實是對路上其他行人和車主的不負責任。”

“然後呢?”白鶯鶯追問道。

“但當父母,不需要考證。”

………………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醒來後周澤原本是按照以往習慣去隔壁吃飯,但隔壁的門卻關著。

這讓周澤有些擔心昨晚許清朗會不會受的打擊太大了,直接心灰意懶了?

他心灰意懶周澤無所謂,但他的那些汁水,周澤可離不開。

打了電話過去,許清朗很快接了電話,原來是跑去領彩票獎金了,並且說他待會兒去給大家都買個禮物意思一下。

沒辦法,周澤隻能點了一份外賣,就著家裏還有的酸梅汁狼吞虎咽後結束。

店門還關著,雖然沒上鎖,但明擺著懶得做生意的態度,周澤早就隨遇而安了。

隻是,坐回櫃台後麵的椅子上打開抽屜時,周澤卻意外地發現抽屜裏居然放著厚厚的一大疊冥鈔。

一開始,周澤還以為是白鶯鶯故意買一些冥鈔過來給自己一些驚喜,但想想白鶯鶯應該不至於那般幼稚。

把冥鈔拿在手中彈了一下,是真的。

很可笑不……

現在隨著手機端付款的方便,那種去商店或者菜市場買菜雙方拿著大額紙鈔對著陽光彈一彈辨別真假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見了。

但這是真鈔。

周澤思索了一會兒,應該是昨天自己送那位禦史大人下去得到的抽成吧,那位日後在清朝把官做到了九卿的層麵,家大業大,後人子嗣給的孝敬香火當然不少。

周澤估摸著,這些冥鈔燒掉的話,估計得有人在自己門口丟好幾個錢包,少說五千以上應該是有的。

這波,好像不虧,半夜功夫就賺了五千多,唯一的成本也就來回打車記起來不到一百塊的車費。

周澤沒急著現在就跑出去燒紙錢,這些冥鈔留著關鍵時候有用,可以幫你消掉一些小災和避免一些事情上的麻煩幹擾,有時候,比幾千塊人民幣更有效果。

“徐樂!”

人還沒進屋,但是聲音已經喊過來了。

周澤抬起頭,看見自己小姨子走了進來。

“喏,給你的。”

小姨子今天背著一個單肩包,從裏麵取出一遝錢放在了周澤櫃台上。

“還你的錢。”

周澤笑了笑,“你可以直接手機轉過來的。”

“不要嘞,直接拿一疊現金出來還錢更有感覺。”小姨子撇撇嘴。

經過上次的事兒後,小姨子對周澤的觀感好了一些,當然,也是因為以前的徐樂太孬了,自己媳婦兒都鎮不住,小姨子當然更是看不起他。

而現在周澤對她有些不假辭色,屬於長輩的那種架子端起來,人家反而拿你當回事兒了。

“徐樂,你這生意真的好差哦。”小姨子雙手插著口袋說道。

“今天不上課?”

“周末唉。”小姨子很不滿地撇撇嘴,“不過待會兒我要去酒吧,我跟我姐說我來你這裏看書做功課了,你可別給我說漏嘴了啊。”

你姐都半個月沒和我聯係了。

周澤有些悵然,原本以為那次坦白後林醫生主動擁抱自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但或許那隻是林醫生在當時的勇氣使然。

而人一旦冷靜下來,心思也就慢慢地多了,那個怪圈和症結,林醫生可能還沒轉出來。

自己不喜歡的合法丈夫死了,

然後自己喜歡的人借屍還魂上了他合法丈夫的身,

看起來皆大歡喜的格局,

卻有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道德鴻溝。

好在,經過了上次無麵女的事兒後,周澤對這方麵也就不急了。

至少那種“她又不和我睡”,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了。

可能也是和最近每晚都有白鶯鶯陪著睡覺的原因吧,

雖然白鶯鶯隻能看不能用,

但能看看,也是好的。

“酒吧那種地方,少去。”周澤提醒道,“等你考了大學,再放鬆和做喜歡的事情也不遲。”

“行啦,你就跟我爹媽跟我姐一樣,你說你也是一個大學生,怎麽混成這個樣子了?”

小姨子這種說話的方式,

往好的形容,是心直口快,

往壞的形容,就是缺心眼兒。

周澤相信,徐樂這個孬種當初之所以會下定決心花錢雇人買自己的命,這個小姨子在旁邊不停地給他刷“怒氣值”肯定起到了助攻的效果。

看樣子,小姨子不知道那位女同學的事兒,可能因為保護未成年的考慮吧。

“我回來了!”

許清朗抱著一堆東西回來,

“累死我了,今天也是邪門兒了,打不到一輛出租車,也不知道是我今天運氣太背了還是出租車司機師傅們開年會去了。”

許清朗把東西放下,然後擦了擦汗。

白鶯鶯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見地上的東西眼睛直接發亮。

這是電腦主機配件。

“安在我店裏,你想玩就來玩。”許清朗對白鶯鶯說道。

“好。”

隨即,許清朗又拿出了一個包給白鶯鶯,丟給了周澤一個精致的打火機。

“來,雨露均占!”

“這是什麽?”

小姨子對這些禮物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許清朗脖子後還插著一把塑料扇子。

冬天還沒過去,帶扇子,有意思。

“走過商場時有一群人在做活動,硬塞給我的。”許清朗回答道。

小姨子把扇子拿在手裏,這是很普通的塑料扇子,上麵印刷著廣告,看了之後,小姨子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

“笑什麽?”周澤問道。

“這上麵印著‘爸爸去哪兒’。”小姨子回答道。

“這有什麽好笑的,你笑點這麽低?”許清朗伸手接過扇子,然後睜大了眼睛。

“正好,你跟我姐夫一起去。”小姨子用促狹的眼神掃了一眼許清朗和周澤。

“《爸爸去哪兒》的廣告?”周澤問道。

許清朗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但還是把扇子丟給了周澤,“你自己看吧。”

周澤拿起扇子,掃了一眼,

隻見上麵背景是一個醫院大樓,

最頂端有一行大字:“爸爸去哪兒?”

然後下麵還有兩行卡通字:

“帶兒子一起割吧!

第二根半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