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周澤自從當初把白鶯鶯挖出來以後就沒回來過,鶯鶯也從沒回到過這裏,其實,若是有心一點的話,興許可以早點發現這裏的異常。

但或許白夫人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並未做什麽遮掩,說一聲我下地獄了,然後大大方方地在這裏留下了這般清晰的痕跡。

甚至,

白夫人可能一直都站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在這一年多以來,她其實在注視著書屋,隔著書屋的玻璃窗,或許是清晨,或許是深夜,不時都會有一道白色的倩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而周澤,

包括書屋裏的所有人,

都沒能察覺到。

舔了舔嘴唇,

周澤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白鶯鶯,

寒衣節明明過去了,

自己沒燒人,

白夫人卻又跳了出來,

她到底是有什麽目的?

有太多的不能理解,卻沒辦法獲得答案,至少,在抓住白夫人之前,這些疑惑,都沒辦法去解釋了。

站起身,

周澤招呼鶯鶯一起回去,

白夫人到底是什麽段位,周澤不清楚,但也沒太多的重視,那個女人,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地獄的閻羅?

但就是被這個女人在暗地裏盯著,

總覺得不舒服,

如芒刺在背,

而且,

她或許沒辦法對自己做什麽,

但鶯鶯可是被她陪伴和滋養了兩百年,

說她沒有針對鶯鶯的手段,

周澤第一個不信。

“鶯鶯。”

“老板?”

“如果忽然有一天,白夫人出現在你麵前,你會怎麽做?”

鶯鶯看了看老板,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老板話語裏是什麽意思,

也明白老板雖然這是問話,但想要的答案,隻有一個。

她在猶豫,

她在糾結,

若是換做普通男朋友這類的角色,

這時候早就上去哄了,怎能讓自己的小女友陷入這般糾結的境地之中?

但周澤隻是專心開著自己的車,

沒有去理會,

直男就是直男,

雖說周澤前陣子對鐵憨憨的那句:“沒有我當初的精華你活不到現在也不可能取得如此的地位”也是很看不下去。

但二人,其實有點五十步笑百步了。

否則,

上輩子周澤的條件這麽好,也不可能一直光棍著。

優秀的外科醫生,在醫院裏爬得也很快,至少在市民階層裏,也算是“金龜婿”的存在了,

但周老板硬是能在沒生理疾病沒心理疾病沒任何外界因素幹擾的前提下,

憑自己的本事,

光棍了下來,

一般人同等條件下還真做不到!

“老板,如果看見夫人的話…………”鶯鶯鼓起勇氣,堅定道:“人家會把她打爆!”

周澤笑了,

點點頭,

他不怕白夫人會正麵來犯,

事實上如果白夫人有那個水平有那個本事的話,

又何必在迪士尼遮遮掩掩玩一手雲遮霧繞?

生活畢竟不是電視劇,周澤要避免的,還是電視劇裏的那種腦殘聖母情節,比如白夫人走到鶯鶯麵前,鶯鶯顧念舊情怎麽了怎麽了;

這種劇情發展,才是最狗血最可氣的。

現在,

有了鶯鶯的承諾,

周澤清楚,

這個坑被自己埋掉了。

鶯鶯把頭靠在了周澤的肩膀上,

閉著眼,

這種抉擇,對於她來說,也的確有些殘酷,相當於是逼迫她在父母和男友之間決裂。

“鶯鶯啊。”

“老板啊~~~”

“我從沒想過要燒了你。”

“嗯,人家知道呢。”

“所以,別傷心了。”

“嗯,好的老板。”

“乖,叫一個聽聽。”

“嚶嚶嚶……”

“嘿嘿。”

…………

終於回到書店了,

在地獄裏,

周澤想念書店,

在上海,

周澤想念書店,

離開通城後,

就一直在想念書店。

有陽光,有報紙,有咖啡,有冰糖,有廚娘,

或許,

對於周澤來說,

書店,

意味著一種生活態度,他迷戀其中,不可自拔。

而這種生活,才是最珍貴也是最願意去保護和維係的存在。

隻是,

下車後,周澤卻發現書店的燈是關著的。

小蘿莉發了信息說她回家了,等放寒假時再住回書店,安律師出去找白夫人的線索了,老張應該也在警局那邊,

但書店裏至少還有老道和許清朗他們,不可能沒有人。

推開門,

周澤看見吧台上點著兩根蠟燭,

老道坐在吧台後麵,一張長馬臉在火燭的映照下散發著晦澀莫名的光澤。

“錢小豪來取景拍鬼片啦?”

周澤問道。

路上其他店麵還亮著燈,顯然不可能是停電。

“不是,老板,有原因的。”

老道解釋道。

“嗬。”

周澤伸手,打開了開關,一時間,燈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低沉的叫聲從角落裏傳來,

周澤看過去,

之前沒注意,

那個角落裏居然有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蜷縮著身子躲藏著。

不是活人,

是個鬼,

是業績。

安律師之前才和自己說,等過陣子和自己去雲南,把最後一筆業績補上去,直接晉升上捕頭。

但現在,

蚊子腿也是肉,

既然有業績上門,

豈有不取之理?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男孩雙手抱著膝蓋,

不停地哆嗦著。

“開了燈,他就一直叫喚。”

老道有些無奈地說道。

老板沒回來,小蘿莉回家了,書店裏,也沒個鬼差,老道又不能把人趕走,否則以老板的脾氣自己敢弄走他的業績,

嗬嗬。

但那家夥一直在叫,

老道也受不了,

如果是活人的話倒是無所謂了,塑膠帶直接封住嘴,

但人家是個鬼啊,

你拿什麽去封?

也因此,

老道幹脆關了燈,

點了蠟燭,

隻要燈不開,

那個男孩就不會叫了。

男孩穿著一身運動服,看起來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麵容還算清秀。

可惜了,

這麽年輕,

就死了。

周澤稍微可憐遺憾了一下,卻也沒做多想,自己也是三十而立就死了,事業人生新階段呢,誰來替自己可惜?

當下,

周澤直接看向老道,“飯食準備了麽?”

書屋規矩,

送鬼上路前,

請一頓便餐,

順帶多扣點錢。

“沒呢,剛在準備,你不回來我準備什麽。”

許清朗這時端著兩個冷盤走了出來,沒鬼差在,也沒人能送這孩子上路。

“那就準備吧,讓他吃好喝好上路。”

說著,

周澤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女鬼哭叫還講究個抑揚頓挫宛轉悠揚什麽的,

聽多了還挺有意思,還能品出鋼琴曲的感覺;

但這個男孩一直在那裏壓著嗓子低喊,

那感覺就很膈應了。

周澤有些理解老道了,

幹脆自己又走過去,

把燈給關了。

燈關了之後,

男生就不哭了。

等許清朗那邊安排妥當後,

老道去請了男孩進了包間。

小木桌,

小板凳,

老黃酒加幾個冷盤,湊合著吃吧。

男生坐在那裏默默地吃著,燈關了之後,他倒是恢複正常了,吃得很香。

“唉,可憐的孩子,這麽年輕就沒了。”

老道坐在旁邊有些唏噓。

對於孩子,老道心裏向來多一些慈悲之心。

“對了,老道,你那個直播多久不開了?”

周澤問道。

似乎有好一陣子沒看見老道開直播騙打賞了。

“不敢開嘍,最近管得嚴,萬一被哪個蛆心的孽障、沒造化的種子給舉報了;

安一個宣揚封建迷信的鍋上來,直播間被封了不說,之前的打賞說不定都分不到了。

等過陣子唄,風頭過了再開播。”

老道的直播間倒是有不少死忠水友,當初連冥幣都能按照天地銀行的市值給賣出去,足以可見老道的牛逼。

這時,

許清朗走了過來,拿著兩杯雞尾酒,一杯給了周澤,道:

“你忙的事兒怎麽樣了?”

“還沒頭緒。”

“嗯,地獄呢?看安律師之前在微信群裏的說法,是發生大事了?”

“感興趣?”

“有點好奇。”

“等老安回來我們開個座談會一起說吧,我懶得說第二遍了。”

“好。”

“老板,你洗澡麽?”

鶯鶯去準備衣服。

“等會兒吧,等他吃完。”

把人送上路了,再洗澡。

“好嘞。”

鶯鶯先上樓鋪床單去了,老板愛幹淨,書屋的床已經一周沒人睡了,**的東西肯定得換一套。

這些事兒,已經不用周澤吩咐了,鶯鶯自己心裏有數。

“吱吱吱!”

小猴子這時候跳到了周澤身前,

伸出爪子輕輕摸了摸周澤的口袋,

它摸的是陰陽冊。

“等狐狸明天來了,我就放你那倆朋友走,我說到做到。”

“吱吱吱!”

小猴子高興地手舞足蹈,

它手裏拿著老道給它買的玩具,

老道對它是真當親孫子,玩具是一大堆,

小猴子現在手裏握著的是一把釘耙,

按了按鈕之後,

釘耙會不停地燈光閃爍,

且發出“滋滋滋滋滋”的電流聲。

再加上關著燈,

所以小猴子揮舞起來時,

還真有些銀蛇亂舞的味道,

隻可惜大師兄搶了二師弟的兵器。

而旁邊包廂裏則是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剛剛還在乖乖吃東西準備上路的男生忽然從椅子上跪了下來,

雙手抱著頭,

驚恐無比地叫喊道:

“不要電我,不要電我!

求求你,不要電我,不要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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