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子的錢包被周澤發了一份匿名快遞送了回去。

嗯,

資費是到付。

裏麵本有的兩千塊錢,被周澤順了下來,反正這妮子零花錢多,就當自己幫她找回錢包的辛苦費吧,周澤覺得自己收費很合理。

然後第二天,周澤看見小姨子發了一條朋友圈:

“這個小偷好有職業道德,偷了我的錢包卻把我裏麵的卡和證件都快遞回來了,這個社會,還是好人多啊。”

周澤看了這條朋友圈,沉默了一會兒,

算了,傻妞還是繼續傻乎乎的好了,傻人有傻福。

白鶯鶯將刪減過頭尾的視頻U盤偷偷送到了中年男子姐姐家,其姐姐當天就去派出所報案,幾天後,當地警方官方微博也發布了這條消息。

這件事也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很多人痛斥那個女生的無恥和狼心狗肺,但其熱度,和當初事發時完全不能相比。

而且現在罵這個女生的人,當初估計也罵過那位老師“衣冠禽獸”。

總之,日子就這麽平平靜靜地過去了好幾天,生意照舊冷淡,白鶯鶯更加沉迷網絡,進步神速,而且也開始逐步迷上了網絡遊戲,每天坐在那裏看個副本攻略都能看好久。

活脫脫的一個網癮少女。

黃昏,照常在許清朗那裏吃飯,配著許清朗新研發出來的草妹汁,

周澤覺得自己吃飯也慢慢地能品出一些滋味了。

飯畢,周澤照例和許清朗互分了一根煙。

許清朗拿著手機,刷著微博,悠哉悠哉。

周澤發現許清朗最近飯店生意越來越冷清了,進出的外賣小哥也越來越少,當然,這不是生意不景氣和許清朗飯店口碑下降的原因,隻是因為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越來越懶了。

但按照許清朗的說法,問題在周澤這裏。

自己哼哧哼哧從天明忙到天黑,隔壁卻坐在書店裏動都不動,他心裏怎麽可能平衡得下去?

拜托,他可是有二十幾套房的男人!

為什麽還沒隔壁窮鬼日子過得舒服?

所以他也該好好過就好好過,該享受就享受,該休息就休息。

墮落了啊。

周澤在心裏歎息著。

“嘿,最近東區那邊怪事兒挺多的。”許清朗吐出一口煙圈說道。

東區在通城市區的東麵,稍微有點偏離市中心,文廟和城隍廟都在那裏,平日裏也就逢年過節比較熱鬧,畢竟去上香的人多。

“怎麽了?”周澤抖了抖煙灰問道。

“你看這條,有人發微博說昨晚在經過文廟時,看見幾個玩古裝cosplay的愛好者,走過去想打個招呼時,卻發現人忽然不見了。”

“這邊還有一條,說在文廟街後麵的林子裏帶著爹媽吃完晚飯散步時,看見有人在那裏吟詩作對。”

“還有一個,是一個司機發的微博,說開車經過文廟那邊時,聽見路邊有不少人在哭。”

文廟?

周澤微微皺眉,這事兒,好像和自己有點關係啊。

“不過,這些事兒倒是讓文廟又火了,據說最近去燒香的人變多了,都說那裏變靈了。”許清朗感慨道。

“嗬嗬。”周澤思量著自己的事情。

“按理說,不應該吧,文廟那裏都是儒家聖人們在的地方,不可能有什麽孤魂野鬼去那裏作祟。”許清朗說道。

“應該是有的,不過以前可能有人管他們。”周澤說道。

“那現在呢?管他們的人怎麽了?”

“被我殺了。”

“…………”許清朗。

——————

不得已,入夜後周澤和白鶯鶯一起來到了文廟。

上次周澤在這裏把那個侏儒老者打得魂飛魄散,然後拍拍衣袖直接走了,不帶走半分雲彩。

但結合最近的一些事兒來看,很清楚了,沒了侏儒老者的控製,那些之前充當儀仗隊的書生亡魂們,開始慢慢地不安分起來,漸漸地開始放飛自我。

周澤是鬼差,這事兒本就應該歸他管,更別提侏儒老者就是他幹掉的,爛攤子,的確是該他來收拾。

“老板,這些亡魂其實成不了大氣候的,過倆月也就煙消雲散了,以前他們隻是靠文廟的體係支撐著,他們不惹事兒,鬼差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搭理。

現在他們失去了束縛,等蹦躂幾天把心中的哀怨之氣給發泄掉後,該魂飛魄散的就魂飛魄散,該下地獄的也就下地獄了。”

白鶯鶯有白夫人的言傳身教,對這些鬼神之事兒,其實看得比周澤更通透。

“不看看這裏情況心裏放不下,能收掉還是都收掉的好。”周澤微微側頭,在尋找附近逗留的書生亡魂。

那些無法考取功名的,在求學之路上遭遇挫折輕生的曆代讀書人,很多人亡魂懷著極大的不忿來到了文廟附近,自此被氣機牽引,成了文廟的“儀仗隊”。

當然,裏麵肯定有其他濫竽充數的人,肯定不全是所謂的讀書人,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也就都有了。

那些書生們無非是吟詩作對,哭哭啼啼,清朝李寶嘉曾在自己《文明小史》第六回寫道: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無論他們有沒這回事,可以不必理他。”

但周澤擔心的是如果裏麵有其他玩意兒也“自由”了,很可能會搞出一些事情,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兒,到頭追究起來,自己肯定也得負一部分責任。

隻是今晚靜悄悄的,周澤抽了半包煙了,白鶯鶯幹脆躺在草地上眯著眼,就是一隻鬼都看不見。

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周澤伸手在白鶯鶯豐潤圓挺的位置拍了一把,看著肉浪翻滾,

道:

“喊兩聲,把那些鬼招出來。”

白鶯鶯對著周澤翻了一個白眼,顯然沒搭理這一茬,相處的時間久了,白鶯鶯也摸出了周澤的一些性格習慣,也敢恰到好處地拿捏一下架子,讓周澤不至於反感。

“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故國神遊,當真是物是人非了。”

一道男子的聲音自那棵樹後傳來。

緊接著,一名腳穿長靴,身著官袍的男子走了出來,男子留著代表著威嚴的長胡須,麵容方正,身材筆挺,一看就是當官的。

不對,一看就是生前是當官的人。

而且他腦袋後還留著長長的鞭子。

白鶯鶯慢慢地站起來,看著麵前的男子,然後驚訝道:

“老板,我說怎麽今晚一直見不到那些書生亡魂,合著全被他吞了!”

周澤也看出來了,這個男子看起來氣度斐然,但在他肚子裏,可以看見很多個小光點,應該都是被他吞了的書生亡魂。

“嗬嗬,宰相肚裏好撐船,我不是宰相,但好歹曾官拜九卿,這張肚皮,放下他們這些曆代科舉破落戶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行了,就你了,下去吧。”

周澤準備打開地獄之門把這家夥抓下去。

對方是吞了不少書生亡魂,看起來精氣神確實不錯,比尋常那些經常去自己書店看書的亡魂們要好上不少。

但還真到讓周澤忌憚的地步。

都是鬼,有沒有肉身,真的是兩碼事兒。

而且自己還有指甲。

“你是本地鬼差?”男子看向周澤,矜持道:“倒是能有和本官平起平坐的資格。”

“喲,口氣真不小,大清亡了?”

白鶯鶯嘲諷道。

“男人說話,有你女人插嘴的份兒麽,給本官退下。”男子頗具威嚴地嗬斥道。

白鶯鶯捏了捏自己的指節,發出一陣脆響。

男子看向另一側準備打開地獄之門的周澤,道:

“這位差人,本官有功名在身,也曾執一部牛耳,就算是要被送下去,也不該這般隨便吧?

況且,本官生前曾在人間遇一陰司判官,那位判官說本官會在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死去。

本官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終於熬到了那一日,但那一日之後,本官卻沒有死。

足以可見本官氣運加身,就連陰司的規矩,在本官身上亦不受用,所以,本官還是勸你切莫白白折騰功夫了。

待本官故國遊覽結束,若是想下去,本官自然會下去,說不定等本官下去後,也能謀一個陰司監司的差事,日後若是見麵,你還得對我下跪行禮,恭敬地喊一聲大人。”

“你這人,真的是欠打得很啊。”白鶯鶯笑道。

“不,這說明人家家鄉風氣淳樸,不然他根本等到不長大就得被人打死了。”

“豈有此理,哼,本官懶得與爾等扯這些口舌之利,本官並未虛言,你若是打算強行押解本官下地獄,那就做好結這梁子的準備。

陰司判官都沒辦法定準本官的死期,更何況是你這小小鬼差?”

周澤倒是不急著打開地獄之門了,隻覺得眼前這人挺有趣,而且,說實話,現代鬼沒什麽稀奇,但是古代鬼,

真少見。

人們常說珍貴的文物是曆史的記載品,自己眼前的這位,才是真正意義上曆史的複讀機啊。

“你腦袋後留著辮子,但穿的可不是清朝的官服。”周澤仔細看了一會兒,繼續道:“應該是明朝的官服。

不對,你剛又說你曾官拜九卿,但這身明朝的官服可不是九卿的那種,反而是低品官的服飾。”

男子聞言,傲然道:“本官兩朝為官,前朝禦史,後朝九卿,造福百姓,官名斐然。

至於本官穿什麽衣服,豈有你置喙的資格?”

周澤拿出手機,輸入“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查了一下,然後笑道:

“那位判官沒說錯,你確實應該死於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一派胡言,本官可並未死於那一日,本官是最後壽終正寢,享有美諡!”男子很不屑地說道。

“你該那一天死的,真的。”周澤重複道,然後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但你厚著臉皮沒去死啊。”

“狂言妄語!”男子一揮衣袖,“不知所謂!”

“你再想想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到底是什麽日子,你該不該死!”

周澤加重了語氣,嗬斥道。

男子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思量和回憶,

終於,

猛地,

他身子一顫,露出了驚容,

然後再看了一眼身後的文廟,

這一刻,

他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死後亡魂魂歸故裏時,會被羈押在這座文廟之內,和那些他口中的科舉失敗者一起渾渾噩噩地過了幾百年!

“這……這……這……”

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倒在了地上。

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這天正是明朝覆亡,崇禎皇帝自縊煤山,明朝百官從君赴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