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時,天色已經漸晚了,館子是老道選的,叫“王麻子狗肉火鍋”,開在路旁,對麵則是一條景觀河。

但這家店的不少桌椅都擺在了對麵,依靠著河邊。

周澤等人選擇了靠著河邊的地方坐了下來,安律師身邊放著一個行李箱,裏頭裝著那個墨鏡老頭。

審訊還沒開始,大家出來吃飯,肯定不可能把老頭一個人放在賓館裏,還是隨身攜帶安心一些。

老頭三具分身被毀,相當於是拔了牙的老虎,元氣大傷,威脅真的不大了,但這類人,你不隨時盯著,還真的不行。

至於什麽虐待不虐待的,這一點就沒人去考慮了。

老頭這陣子煽風點火到處搞事情,如果說那個拐賣村的事兒還算是勉強“大快人心”以外,那麽他在通城幫朱勝男那次,差點就釀成了百鬼出籠的慘劇,對這種人,還真沒什麽同情心可講。

鶯鶯拿著濕巾擦拭著桌子,她覺得這裏條件有點髒,怕自家老板不喜歡。

老道卻和這家店的老板似乎關係很熟,這會兒人還在後廚那邊點菜,還沒回來。

沛縣的狗肉一直很有名,劉邦手下大將也就是鴻門宴裏救主的樊噲,早年間就是在沛縣做屠狗生意的,沛縣的狗肉文化傳統也就這樣一直流傳了下來。

很多人不喜歡吃狗肉,一是心裏不忍,二是狗肉自帶的那股子毛躁味兒讓一部分人很不喜,但對於喜好這種口味的人來說,卻是忘不了的美味。

隻可惜現在還沒入冬,等到冬天,最好再下點小雪,一盆子狗肉火鍋再配上半瓶白酒,那才是真的神仙般的享受。

周澤對吃的其實沒多大的追求,既然老道和安律師強烈要求吃這個,自己也就從了。

老道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五大三粗體格健碩的中年男子,還挺有派頭的樣子。

“來來來,肉我親自選好了,你們是老陸的朋友,就是我王麻子的朋友,先和大家幹一杯!”

和客人敬酒拉拉客套,遞個煙,在很多親民的小館子裏是常態,不過這家館子這麽有名氣,再看它居然敢把桌椅擺放到馬路對麵的河道旁,也能看出老板家肯定有比較硬的關係。

就當下的光景來看,哪怕不是要做什麽檢查,平日裏一些餐館若是要把桌椅放在店門口區域裏也是不被允許的,更別說放到馬路對麵去了。

王麻子一隻手放在身後,一隻手拿著酒杯,敬酒,派頭十足。

周澤和安律師都拿起酒杯,和老板抿了一口。

王麻子見這一桌人都興趣淡淡的樣子,心裏略有一些不爽利,但也不至於表現出來,也就沒再做過多停留,和老道又各自分了一根煙,這才離開。

“肉貧道選好了,保證新鮮!”

老道坐下來後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他是這幾個人裏唯一一個對美食有原始追求需要的人。

“嘿嘿,這家店的老板,是貧道很早以前就認識的了,以前先認識的是他老子,那時候王麻子還小,上小學的吧,貧道還給他老子祈福過。”

“然後呢?”狗肉還沒上來,安律師先撿了一顆花生米丟嘴裏咀嚼著,剛喝了彼岸花口服液準備大快朵頤,他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在老山前線時腿被炸斷了。”

“額……”安律師。

“老道,你確定待會兒王麻子在狗肉裏不會給我們下毒?”

周澤有些擔心地說道。

“不會不會,他們家感激我嘞,說如果不是貧道祈福了,可能就直接把命炸沒了。”

“嗬嗬,這家人心態真好。”安律師笑了笑。

“前些年碰到這王麻子,那會兒他還在派出所當警察,還沒開這個館子呢,和我見麵後聊了聊,貧道又給他祈福了。”

“那這次還是有用的,這家店生意不錯,應該算是發財了。”安律師說道。

“別,再等等,有點不對勁。”周澤記起來了王麻子敬酒時的動作神情,那時還覺得這老板故意擺派頭,現在想想好像不是,“聽老道說完,不是當警察的麽?”

“好像是倆暴徒劫持了人質,解救人質時王麻子衝上去了,為了保護人質自己的手臂受了重傷,不得已截肢了。”

“噗……”

安律師差點嗆到了。

周澤也是不由地搖搖頭,

這老道,跟父子倆人有仇啊,一個斷了腿,一個斷了手,這父子倆到底造的什麽孽,碰到了老道,還請這半桶水都不算的貨給自家人祈福。

“他也硬氣,直接不做警察了,自己開了家狗肉店做生意,這些年也算做得紅紅火火的了。”老道說著指著四周道:“你看這些桌椅,別家店的老板可不敢擺在這兒,但他敢啊。

父子兩代人,一個為國家丟了腿,一個為人民丟了手,占道經營一下,誰也不好意思說個不是,對吧?”

周澤和安律師點點頭,比起很多天生就獲得特權和不平等待遇的人來說;

這種靠父子兩代人拚出的貢獻才獲得這點點特權的人,老百姓反而心裏更能接受一些。

“都這樣了,你還能做他們家的好朋友?”安律師問道。

“能啊,當時歹徒有一刀刺進王麻子胸口了,在偏一點點就刺進心髒了,運氣多好啊,撿回了一條命,還是多虧貧道的祈福啊。”

“…………”周澤。

“…………”安律師。

“王麻子的兒子在娘胎裏時,也是貧道祈福過的。”

“這肯定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周澤扶額道。

“我都不忍心聽了。”

安律師低下頭。

“生下來是個腦癱。”

老道喝了一口酒,歎息道。

“老道,你是不是和這家人有仇?”

安律師問道。

“你們知道的,哦不,是老板知道的,這種先天畸形的胎兒治療率是很低的,但王麻子的兒子正是因為被貧道祈福過,治療效果好得不得了,現在快十歲了吧,除了學習成績班裏倒數,但其餘方麵都是正常的。據說踢球天賦很棒,還進了蘇寧的少年梯隊。

你看,這不就是貧道祈福的效果麽?”

“嘖嘖……”

安律師歎了口氣,

“老板,狗肉還是吃吧,王麻子如果真的恨老道,估摸著也懶得下毒了,直接帶人出來拿刀把這貨砍死喂狗再吃那隻狗的狗肉才解氣吧?”

很快,

狗肉上來了,

一盆子的肉,

香氣撲鼻。

老道和安律師直接開動,二人吃得是酣暢淋漓,他們是預備著晚上審訊完後再去品品新茶的,

所以吃得格外賣力,

尤其是那狗鞭,二人幾乎是拿筷子在鍋裏麵亂戰起來。

“我的!”

安律師喊道。

“貧道的!”

“給我!”

“給我吧律師,貧道今晚幫你祈福?”

安律師一聽這話,

爭得更奮力了!

周澤吃了兩塊肉,發現自己實在有些經不住這種口味。

鶯鶯不吃的,她坐在那裏,時不時看著自己的手,手上有點黑,應該是剛剛擦桌子時留下的汙漬。

因為自家老板有潔癖,連帶著白鶯鶯也被感染上了一些潔癖,手上有髒東西時,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難受。

“鶯鶯,我陪你去洗手吧。”

周澤站起身。

“咦?”

鶯鶯愣了一下,

大豬蹄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體貼人了?

“好的,老板。”

老板的任何要求,

鶯鶯都不會拒絕。

二人沒去店裏麵找水龍頭,而是沿著河岸往下走,作為景觀河來說,這條河還是很清澈的,應該有專門的部門負責清理。

遠離了王麻子的狗肉館一段距離後,

周澤長舒一口氣,

感覺有些惋惜,浪費了一瓶彼岸花口服液。

鶯鶯很開心地蹲在河邊洗手,洗完手後發現自家老板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她也很乖巧地在旁邊一起坐下。

最炎熱的夏天已經算是過去大半了,秋冬的蕭索還沒有來。

這個時候的晚上坐在河邊吹吹風,其實還是挺舒服的,主仆二人相依著坐著,誰也不說話,但比起嘰嘰喳喳的千言萬語,還是此時的氛圍更讓人舒適一些。

“老板,你今天是做夢了麽?”

鶯鶯問道。

“你也看見我殺人了?”

“看見了。”

“嗯。”

“老板當時好MAN啊!”

“嗬嗬。”

周澤笑了笑,取出煙來。

鶯鶯從周澤手裏拿過煙和打火機。

周澤從善如流,

準備享受。

人的底線就是這樣越來越低的,

有這樣一個鶯鶯在你身邊,

周澤覺得自己越來越墮落了,

這樣不好,

嗯,

明天就改吧。

鶯鶯剛把煙咬在唇瓣上,準備點煙時,卻忽然指著前麵的河麵上喊道:

“老板,有人放蓮花燈呢!”

周澤看過去,

發現河麵上確實飄來了一盞盞的花燈,

把這平靜的河麵裝扮得很是神秘和迷人。

隻是,

才過了一小會兒,

周澤就猛地站起身,環視四周!

“怎麽了,老板?”

“這不是蓮花燈,這是彼岸花!”

“花開彼岸,人去往生,

情郎你何處去喲,情郎你何時歸喲,

妹妹我撐船等你喲…………”

帶著濃厚鄉音的歌謠自湖麵上飄了出來,

一個竹筏從湖底慢慢浮出,

筏子上還站著一個拿著竹篙撐船的少女,

少女原本那黝黑的膚色在這黑夜的湖麵上,於這彼岸花的照耀下,

居然有點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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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爆發,晚上因故沒睡得好,昨天的兩更寫了一更後,太疲憊了,跟媳婦兒說好睡倆鍾頭喊龍起來寫第二更。

結果龍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媳婦兒說看龍睡得太死,沒舍得叫。

嗯,

這章算是補昨天的,

今天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