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提起案發現場,基本都離不開幾個要素。

警察以及他們設置的隔離線,

屍體、血漬和穿著製服的法醫,

當然了,

還離不開裏三層外三層圍著的吃瓜群眾。

老道幫周澤擠開了人群,護送著周澤進去。

呼吸一口氣,

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記得自己上一任老板也喜歡查案,

然後查著查著差點把自己給查沒了。

再看看自己身後的現任老板,周老板臉上是一臉嫌棄很不想來的別扭樣子,

老道長舒一口氣,

至少,

現任老板對查案這種事兒,不是很感興趣。

那邊,張燕豐也過來了,接應了周澤進去。

周澤又看見了那位瘦高的女警察,對方也注意到了周澤。

估計女警察心裏也是驚疑,周澤到底什麽來頭,兩任刑警隊長辦案都喜歡找他過來幫忙?

張燕豐指揮隊伍指揮得很嫻熟,這也是廢話,他畢竟在這兒幹了二十年了,如今無非是換了個身子而已。

這讓不少警員都有一種錯覺,總覺得新頭兒和前陣子犧牲的頭兒好像啊,辦案風格基本都是一樣的。

不過,大家都挺習慣的,老隊長犧牲後,一陣子聽不到他罵人訓人的聲音,還真有點想得慌。

老張帶周澤先看了屍體,是那個老太婆,就是昨天在馬路邊擺攤賣報紙的那位。

有法醫和她的助手在檢查著屍體,初步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死因是後腦遭遇重擊,死亡時間大概在後半夜的時候,因為屍體是在早上六點被過路的人發現的,再加上我們兩個人昨天離開這裏的時間是十一點半,所以基本可以分析出大概的一個死亡時間段。

另外,你再看這裏。

這裏是鄉村的水泥路,這是死者的三輪車,根據從死者家人那裏得到的初步問詢得知,死者一般是晚上六點的時候去小石橋附近擺攤賣報紙,等報紙賣完了或者最晚到淩晨一點前就肯定會騎著自己的三輪車回來。

如果報紙賣光得比較早,就會早點回來。

這個位置,距離我們昨天遇見死者擺攤的位置,大概有二十分鍾的三輪車騎乘時間,而這裏,距離死者的家,也不遠了,死者的家就在前麵那片田地的後麵,她老伴幾年前就去了,兒子也早就結婚分家住了,她一個人住老屋。”

大概的情況交代了一下,張燕豐壓低了聲音湊到周澤耳邊問道:

“為什麽我沒看見靈魂?”

“估計直接下地獄了。”周澤解釋道。

如果每個死人的亡魂都得到書店走一圈,那周老板早就發大財了,在家裏數冥鈔足以數到手軟。

周澤也蹲下來,從法醫那裏要了一副手套,大概地檢查了一下屍體,雖說周老板不是法醫,但如果隻看表麵推測一些東西的話,外科醫生也是有經驗加成的。

死因確實是因為後腦部位遭遇了重擊。

“這片紅色的粉末是什麽?”周澤指著死者後腦頭發上的灰屑問道。

“是紅磚。”女法醫直接回答道,“初步推斷,凶器應該是一塊紅磚頭,已經讓人在附近查找了,但暫時沒得到消息反饋。”

周澤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年頭,刑偵劇很多,探案小說也很多,雖然裏頭很多都是瞎編的,但也有不少真實的部分。

記得早些年美國那邊曾拍過一個詳細講解刑偵技術的紀錄片,後來被叫停了,因為那個紀錄片也能當作凶手作案時的科普教育片。

至少,這些年來看,隻要不是純粹慌裏慌張地激情殺人案,那種有預謀有準備的謀殺案,會藏匿凶器抹去指紋盡量不留下DNA訊息的凶手比例開始不斷地提升。

如果凶器隻是一塊紅磚的話,殺了人後凶手直接帶走,再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隨地一丟,警方想要找的話,真的很難。

周澤站起身,看向了停在一邊也被圈起來的三輪車,三輪車旁邊的地上有一個粉筆畫出的人形輪廓,應該是死者被發現時躺在地上的姿勢。

“看出什麽了麽,老板?”張燕豐小聲地問道。

“我看出來的,你肯定也看出來了。”

周澤並不認為一個老刑警會比自己差。

其實,

案發經過已經很清晰了,

甚至可以清楚地腦補出當時的畫麵。

老太婆大概在十二點半左右的時候騎著自己的三輪車回家,

然後有一個黑影拿著磚頭從後麵衝上來,直接砸中了正在騎著的老太婆,老太婆摔下了車,一命嗚呼。

老人家騎三輪車的速度是很慢的,成年人稍微衝刺一下也就追上去了。

“這裏是鄉下小路區域,沒有攝像頭,而且由於當時是深夜,有案情目擊者的概率會很低。”

說著,

張燕豐又嚴肅道:

“最重要的是,這一切,會不會太巧合了?”

周澤點點頭,是啊,太巧合了。

自己昨天和老張去十六年前的拋屍現場看看,見到了這個老太婆,回頭這老太婆就馬上被人給殺了。

自己又不是柯南,又沒有走到哪裏就自帶死人屬性的光環。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本能地,還是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把兩件案子聯係在一起去想。

“今天幾號來著?”周澤問道。

“8月16日。”張燕豐回答道。

“昨天就是15號了,十六年前的拋屍案是幾號發生的?”周澤問道。

那個案子,是張燕豐一直以來不曾放棄的,所以關於那起案子的資料幾乎都印在他的腦海裏,這時候不用翻卷宗直接回答道:

“發現氖子是在……

咳咳,

發現rf是在02年的9月1號,之後通過走訪調查,已知最早撿到肉帶回家的那位是在02年的8月17日。”

“8月17,8月15。”周澤反複默念著,隨即道:“8月17是已知最早發現屍塊的那一天,但死者被殺的時間應該再往前提一點。”

“你的意思難道是?”

“昨天,是15號,而且12年的那件案子也是發生在8月份,有沒有可能,昨天其實就是那起碎屍案死者的十六周年祭?”

張燕豐的臉皮抽了抽,

他沒有覺得周澤在牽強附會和胡說八道,

因為這種可能真的很大。

凶手會喜歡重返作案現場擠在吃瓜群眾之中看熱鬧觀察,這幾乎成了一種定律。

就像是人拉完屎站起來後也喜歡回過頭往下看一眼自己拉出來的便便一個道理。

張燕豐的麵容猛地扭曲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一些,手指也開始發抖,這是因為憤怒,

“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昨天正好在我們剛離開沒多久後,凶手也去了那裏。

甚至,

可能當我們在那裏時,

凶手還曾和我們擦肩而過!”

老張的拳頭當即攥緊起來,

如果昨天凶手真的和自己擦肩而過了,

這真的是一種羞辱,

對自己職業的一種羞辱!

“你先在這裏調查吧,興許,是我們想多了呢,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情,對吧?”

張燕豐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後道:“我真希望是他,十六年前因為條件所限,讓他得以逍遙法外這麽多年,如果這次殺人的還是他,我絕對不可能再讓他逃掉。”

周澤伸手拍了拍張燕豐的肩膀,然後走了出去。

老道馬上跟過來,二人上了車。

老道坐在駕駛位上,發動了車次,問道:“老板,回書店麽?”

“不,去小石橋。”

沒多久,

汽車就開入了昨天周澤和老張所來的那條小路位置。

下了車,

周澤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依稀記得,

昨天自己還和那位賣報紙的老太婆開玩笑,

人家問自己是不是掉什麽東西了,回來找,

自己還開玩笑回答:對,是掉了幾塊肉。

“老板,這裏就是張警官說的十六年前的拋屍案現場?”

“嗯。”

“嘖嘖。”

老道開始向四周張望著。

但十六年過去了,對於一個大城市來說,十六年,足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老太婆為什麽會死,

真的是十六年前的那個碎屍案凶手又出現開始作案了麽?

那他又為什麽要殺這個老太婆?

周澤舔了舔嘴唇,

其實,

還有一點周澤注意到了,

賣報紙,不應該去大街上去賣麽,擺攤也得找人流量高的地方啊,為什麽那個老太婆會深更半夜在這條小路上擺攤?

這不符合邏輯啊,和成家的兒子分家獨住的老人出來賣報紙,應該是為了補貼家用的,肯定抓緊多賣報紙才是第一要素啊。

“老板,你之前和張警察說的,昨天你們來的時候,那個凶手可能也來了?這也太巧了吧,畢竟十六年過去了,可能那凶手早就死了也說不定。”

周澤沒回答,

而是抬起頭,

看向了緊靠這條小路的圍牆,

圍牆後麵則是一棟老公寓樓。

周澤整個人忽然一愣,

像是有一道閃電劃過自己的腦海,

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

凶手,

這十六年來,就住在這棟宿舍樓裏?

當昨晚自己和老張來到這裏時,

那個凶手,

其實就站在某一個樓層某個房間的窗戶後麵,

目光,

正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