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抖煙灰,

周澤又打了個嗬欠,

扭了扭脖子,

結果,

動作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因為他忽然忘記了,

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

大半夜的,

自己為什麽不在書店摟著白鶯鶯睡覺,

而是大老遠地開個車跑到監獄門口來吹風?

腦子裏的邏輯在刹那間被擰得七零八落,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一環被硬生生地抽出去了,結果剩下的部分就顯得有些沒頭沒尾。

周澤嚐試梳理自己的思路,

他記得自己原本應該是在醫院裏搶救張燕豐的,結果張燕豐的靈魂自己飄到了豬頭肉店去了,豬頭肉店那裏還有個紅綠燈,然後遇到了安不起,安不起事先準備好了屍體,讓張燕豐借屍還魂,且還用了自己給他的鬼差證。

不對,

好像有哪裏不對。

周澤低下頭,

強迫自己去努力地想著,

因為最大的一個悖論就是,自己為什麽又會開車來到監獄這邊?

自己來監獄這邊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想不起來了,

完全想不起來了,

如果說自己晚上沒事幹太無聊了,所以開著車出來兜風,結果思緒飛散,不知不覺間開到了這個荒郊野外,好像也能解釋得通,哪怕有點僵硬。

但再看看自己所坐的車,這不是安律師的車,也不是老許的尼桑,身邊的凹槽下麵還有駕駛證,是另一個陌生人的照片和名字。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

可能會覺得自己腦子斷片了,

或者捂著嘴驚呼自己遇到了“靈異事件”,

但問題在於周澤能一樣學著驚呼一聲“太可怕了,我遭遇了靈異事件”嗎?

推開車門,

周澤走了出去,不停地環視四周。

前方不遠處就是監獄的高聳圍牆,

監獄門口的馬路上大晚上的也沒什麽車,

四周知了聲不停地響起,

周澤眼睛一會兒睜得大大的一會兒又眯了起來,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去哪裏?”

咬了咬牙,

周澤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自己的這次忽然失憶,讓他現在很沒有安全感。

拿出手機,

撥通了安律師的電話,

因為周澤記得自己來監獄之前,是和安律師碰過麵的。

那邊很快接通了電話。

“喂,老板。”

“老安,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麽?”

“我怎麽知道。”安不起有些莫名其妙,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馬上道:“那位警察已經蘇醒了,現在還在昏睡,不過身體已經出現了穩定的呼吸和心跳跡象,應該問題不大了。”

不是,

老張的事情先不急。

“我現在在監獄門口,你記得我為什麽要來監獄門口麽?”

安律師愣了一下,

在他看來,你如果說自己在會所門口或者在菜市場門口,你問我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倒是能回答。

但你問我為什麽你要深更半夜跑到監獄門口去,

難道你想去自首坐牢?

還是,

他另有所指?

是在暗示自己什麽?

“老板。”

“嗯?”

“你要是對我有什麽意見,你可以直接提的。”

言下之意,

就是不用拐外抹角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這類的。

“唔…………”

“我有一個顧客在監獄,你是為了這件事去的麽?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啊,而且分賬也會和你分的,不用急的,這個…………”

“不是這個。”

周澤打斷了安律師的碎碎念,

“問題在於,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大半夜跑到這裏來。”

“那……您還是回來吧,回來休息休息?對了,老板,我這兒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看見那個小丫頭片子一直纏著要和那頭女僵屍睡,我也問了老道,說你也是和她睡,你看看,我也飽受失眠困擾…………”

“免談。”

“嘶…………”

安律師覺得很雞兒痛苦。

在周澤看來,

小蘿莉要蹭睡,還能忍受。

大早上地自己起來,先看見豐腴嬌憨的白鶯鶯,再看見躺在身邊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蘿莉,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但如果再加上安律師這條長滿腿毛的腿出現在眼前,

自己一整天的心情肯定都會受到影響,

哪怕安律師想拿張涼席睡在床下邊蹭蹭“空調”也不行。

“那我就繼續打坐冥想好了。”安律師有些無奈。

“我想進監獄看看。”周澤忽然說道。

“進監獄?”

“我總得搞清楚大半夜地,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吧?”

………………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聲響起,

已經接近退休年紀的監獄長有些不滿地拿起手機,人年紀大了,想睡踏實不容易,自己再過一兩年也就退了。

但深更半夜打來的電話,他不敢不接,生怕監獄出什麽事情。

“喂,出什麽事了?”

“獄長,不好意思,是為了這個季度先進改造份子評選的事,名單明天就得報上去了,但我們監獄現在還沒確定人選。”

“什麽沒確定人選,上周不是已經開會討論過了麽,給那個會寫書出版拿獎的…………”

監獄長眉頭忽然一蹙,

他在說什麽?

“給誰?”

“給……”

監獄長撓了撓頭,在床邊坐了起來,怎麽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忘記了,還是自己因為睡醒時被電話吵醒有點睡迷糊了?

“你再找幾個人連夜研究一下,明天直接報上去吧,注意要講究公平公正,不準有任何的徇私舞弊,否則被我知道了,絕不姑息!”

“好,監獄長,您放心吧。”

電話掛斷了,

頭發已經半白的監獄長卻沒躺下來休息,

而是起身走到了書架位置,

開始翻找。

找了好一會兒,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麽,

自然也就什麽都找不到。

最後,

他隻能在椅子上坐下來,點了一根煙。

老伴兒也被他吵醒了,起身過來看了看,問道:“怎麽了?心神不寧的。”

“沒事。”

監獄長撓了撓頭發,對自己發妻笑了笑,自嘲道:

“興許是人老了,年紀大了,記性也就容易出問題了吧。”

”說什麽,你才不老呢,等你退休了,我還想著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旅遊看看,以前都沒什麽機會。“

“嗬嗬,是啊。”

………………

進看守所對於周澤來說,難度其實也不大,他十根指甲上散發出的黑霧足以讓附近的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至少,應付一下普通人是沒問題的。

周老板也沒敢大張旗鼓地直接用指甲扳斷大鐵門走進去,而是學蜘蛛俠,爬牆。

指甲輕易地嵌入牆壁上,再慢慢地往上爬,上麵的鐵絲網和倒鉤什麽的也順帶一起撫平了,就這樣連續過了兩道牆,周老板已經有點累得喘息了。

深夜的監獄就像是寄宿式學校一樣,很安靜。

周澤將自己的指甲插入地麵,

黑霧開始指向一個方向。

果然,

有東西啊。

不過,黑霧指向的方向有兩個,這讓周澤有些猶豫,當下,也隻能選擇其中一個方向先走了過去。

那邊,應該是監獄牢房,周澤爬上牆壁,上了二樓。

二樓靠鐵床的位置對著一張床,**有個男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臉驚恐地看著窗外,正好和周澤來了個目光對視。

嗯?

是犯人?

還穿著囚服?

那個囚犯一臉錯愕的表情,

天呐,

這鬼差也太敬業了吧,

居然大晚上地進監獄爬牆來抓自己。

囚犯手腳冰冷,他是從安律師口中知道通城的鬼差不好惹的,當下,他隻剩下滿心的絕望。

但下一刻,

畫風像是陡然一變!

那個鬼差居然對他笑了笑,

然後示意他好好睡覺。

“…………”囚犯。

要殺要剮隨便你啊,送下地獄也沒問題,

惡鬼也是有尊嚴的!

你他娘的大半夜地跑來裝獄管爬牆查房是哪個意思?

還叫我好好睡覺,

你特麽有病啊!

但接下來,

那個鬼差真的就走了,

他,

走了???

媽的,

真的,

就這麽,

走了?

他大半夜爬牆進監獄再爬牆到這裏來,

就為了看看自己有沒有在好好睡覺?

是的,周澤走了,因為他猜出來這位是誰了。

應該是安律師說過的他放在監獄裏“觀察”的顧客,

現在也相當於是他周澤的顧客,

所以周老板選擇了視而不見,下了樓,向第二個方向走去。

經過了囚犯活動區後,周澤老道了監獄小圖書館門口。

沒沒鎖,裏頭還亮著燈。

推開門走進去,

四周,

彌漫著一股焦味,

像是有人在這裏剛剛燒烤過東西,

然後還特意用了84消毒液消了毒,

總之,

這味道讓周澤很不舒服,甚至產生了想要幹嘔的衝動。

莫名地,

一個成語在周澤腦海中浮現而出,

那就是……人間蒸發。

強迫自己穩定住情緒,

周澤慢慢地走向那個亮著燈的位置,黑霧到這裏也開始慢慢變淡,甚至已經開始失去了方向。

這意味著在之前,是有散發著鬼物氣息的東西在這裏的,而現在,它卻消失不見了,乃至於自己的黑霧連追蹤的能力都沒有。

這還是周澤第一次麵對這種狀況。

但很快,

周澤就看見了桌子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一支表麵有些破損看起來也有些陳舊的老式鋼筆,

正安靜地躺在桌麵上,

在燈光的照射下,

反射著異樣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