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算是常州的娛樂一條龍,外圍兩端密集分布著各種SPA按摩養生會所,裏頭則是開了很多家夜總會。

暗色夜總會的對麵,則是一家叫“運河5號”的夜總會,

金碧輝煌,一看就很有格調,男那女女川流不息,門口還站著不少保安負責維持秩序。

而暗色夜總會就顯得低調得多了,

一扇很普通的大門,沒有發光的牌子,隻有一個類似早些年供銷社門口掛著的那種黑字白底的長牌:

“暗色夜總會”

不光是店低調,連進出的客人也都很低調,很多人戴著帽子或者是低著頭走進走出,默默地來,又默默地走。

不像是喧鬧的夜總會門口,反而更像是毒梟的分銷窩點。

“走吧,我們進去!”

小蘿莉一馬當先,

但剛走兩步,就走不動了。

因為身後的周澤伸手攥住了她的馬尾辮。

“周澤!”

小蘿莉氣呼呼地喊道。

“小孩子去這種地方,好像不是很好。”

說著,

周澤指了指那塊牌子下麵的一串微不可查的小字:“根據法律規定,本場所十八歲以下不準進入”。

“老娘當年出去浪的時候,你還在孤兒院期盼著喝冰闊樂呢!”

“哦。”

周澤還是不為所動。

“你要做什麽!”

“我覺得,有個人在外麵負責望風比較好,也算是多一層保障,萬一有惡鬼逃出來了呢?”

“所以,我在外麵是等你在裏麵摔杯為號?”

“唔,可以這麽理解。”

“裏麵是夜總會,你摔魚缸我都聽不到!”

“乖,在外麵看著。”

說完,

周澤走入了大門。

小蘿莉憋著嘴,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好氣哦!

……………

兩世為人,但周澤進這種娛樂場所的次數真的是屈指可數,上次老道帶他去的砂舞,也算是小小的漲了一下見識。

當然了,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隻是,

進去之後,

周澤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大門進去後,不是上樓,而是下樓,夜總會在地下,往下走了三層後,穿過一個黑黢黢幾乎沒有燈的過道後才豁然開朗。

沒有DJ的熱場,也沒有熱鬧的喧囂,音響裏放著的是抒情的鋼琴曲。

這裏,裝修得像是一個山洞一樣,所謂的茶座也隻是一個蒲團,有人坐在上麵,也有人躺在那裏。

穿行而過的服務生畫著濃妝,不是那種搔首弄姿的濃妝,而是宛若萬聖節裏的鬼魅,不過更具有東方特色。

比如長舌鬼,紅衣女鬼等等這類的,

還有男服務生裝扮著的牛頭馬麵端著啤酒來回走動。

中間區域則有著一個頭戴方冠,左手持毛筆右手持冊的男子在那裏跳著鋼管舞。

見到這一幕後,周澤的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

這是身在體製反體製的典型啊,

也就是俗稱的兩麵人。

開這家夜總會的老板,可是倆鬼差,但居然讓演員cos判官在這裏玩兒特殊版本的製服誘、、惑。

這倆位的思想,

很危險啊。

附近還有幾個小景點,比如油鍋、血池、狗頭鍘這類的東西,當然,都隻是布置出來的道具場景。

一個服務生走到周澤身邊,示意周澤跟他來,服務生幫周澤選了一個空置的蒲團,讓他坐了下來。

也沒問周澤要喝什麽,就拿來了三瓶沒有標簽的紅色飲料,服務員說這是果子酒,自家特製的,其他地方買不到。

在這裏,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更不會有菜單讓你去點讓人眼花繚亂的酒水品種,你想喝就喝這個,不想喝,也沒其他東西可以點了。

等服務生走後,周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還有點類似老黃酒的勁頭,味道還不錯,

但感覺上還是沒許清朗的酸梅汁好喝。

來這裏的顧客都很安靜,大家似乎都很享受這種營造出來的地獄氛圍,像是在做夢幻想著自己真的來到地獄了一樣。

隻有周澤清楚,

地獄裏,

可不會有服務生給你端酒送熱毛巾擦汗這種服務。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間,那位判官演員表演結束,下去了,換上來一個穿著華麗裝飾的女人,衣著很端莊,在不是那麽刺眼的聚光燈下,顯得很是嚴肅華麗,但衣服的材料和裏麵的鏤空,卻營造出了一種類似雨中衣服被打濕了走光的視覺體驗。

這個女人手裏拿著一個碗,

把碗放在頭頂,人在下麵各種高難度地跳舞,

頭頂碗裏是有水的,但裏頭的水卻沒有灑落出絲毫。

看了許久,

周澤才分辨出來,

這是cos的孟婆。

孟婆在大部分人眼裏看來應該是老嫗的形象,站在奈何橋前讓過橋的人喝下自己的孟婆湯。

周澤記得自己以前特意問過小蘿莉,

孟婆是不是很老?

小蘿莉搖搖頭,說她也沒見過,奈何橋那種地方,尋常鬼差進去也可能莫名其妙地就陷落下去抹去了一切記憶投胎去了。

以孟婆那個地位,看鬼差,

就像是抗戰時日本高級軍官看一個偽軍小兵的感覺差不多。

看著表演,喝著酒,體驗著氛圍,時間一下子過去得很快,仿佛真的有一種人在地獄不曉年月的錯覺感。

在周澤對麵,

有兩個靠得很近的蒲團,坐著兩個女人,她們從頭到尾都認認真真地坐在那裏,腰背挺得比比直直。

像是兩個被放置在那裏的雕塑。

周澤還能看見,她們在流淚,不住地流淚。

是因為觸景生情麽?

周澤心裏想著。

過了許久,兩個女人開始喝酒,一瓶一瓶的紅色果子酒,不停地往自己嘴裏灌下去。

一邊喝一邊繼續哭,一邊擦眼淚一邊繼續喝。

這一幕,

把周澤逗樂了。

很多地方喜歡搞憶苦思甜大會,

比如大學裏的領導麵對學生要求在宿舍裏安裝空調的要求時總是喜歡帶學生們憶苦思甜自己那個時代上學時多麽艱苦多麽困難現在條件已經很好了雲雲。

這兩位,

是來到這裏之後,回憶起了在地獄的心酸折磨,

再想到自己現在重獲肉身還陽的幸運美滿,

流下了感動得淚水。

是的,

她們不是人,

而是兩隻惡鬼。

周澤抬起頭,又環視了一遍四周,

不說這倆貨氣息根本沒有隱藏得成功,

就說現在這種誇張模樣,

開這家夜總會的倆鬼差真得就無動於衷?

還是真的遵照著顧客就是上帝的方針,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動?

又喝了半杯果子酒,正當周澤準備采取一些行動時,一個男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而且還端起麵前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朋友,在我這裏,就安穩地玩玩,玩得開心。”

對方年紀不大,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但那一雙眼眸裏,卻滿是憂鬱的光澤,這是一種真正的憂鬱,不是年輕人裝逼玩傷感風的套路。

“你沒看見?”

周澤指了指前麵那兩個女孩。

“看見了。”

對方笑了笑,

“然而,看見了又怎麽樣?”

周澤一時無語。

以往來說,

這樣子的對話,他應該是處於這個年輕人所站的位置,和自己對話的人會對自己的懶散和不知上進覺得有些無可奈何甚至有些絕望。

而這一次,

感到絕望的,

是周老板本人。

惡鬼就在你麵前了,

兩筆大績點就在你麵前放著,

你連拿都懶得拿?

“姓劉的那小子昨兒個是不是挨揍了?”對方開口問周澤。

周澤點點頭。

“還好吧?”

“還好。”

“那就好,否則常州就沒人做事兒了,他來了後我還覺得挺舒服的,有一個願意做事兒的同僚,可以盡情地待在這裏不出去了。”

周澤搖搖頭,站起身。

不管別人怎麽大度怎麽無所謂,

周澤本人還是對績點有野望的,

而且就在自己麵前了!

“喂,我說話你沒聽見麽,你一個外地佬!”

年輕人伸手抓住了周澤的袖口,他坐在地上,後仰著脖子。

“人家是我的客人,在我這裏喝點酒感受回味一下氛圍,你現在去打擾別人,不覺得很殘忍麽?”

周澤深吸一口氣。

他忽然想到,

當初那些勸說自己要上進的人,

會不會也有一種想掐死自己的衝動?

因為現在周澤就有這種衝動,

好想把這貨給掐死啊!

“你不做事,我幫你做,不用謝我。”

周澤繼續往前走。

“別真的把我惹毛了。”

對方警告道。

“滾!”

周澤一揮手,企圖掙脫開對方的手,但對方的手卻像是水蛇一樣伸長繞了上來,直接鎖住了周澤的手臂。

“外地佬,懂不懂規矩?”

同時,

年輕人對著那邊還坐在那裏哭的兩個女孩喊道:

“鬼差來抓人下地獄嘍!”

附近不少顧客聽到這一聲喊,都笑了起來,覺得這是一個應景的笑話。

但那兩個之前還在哭泣的女孩身體忽然一顫,馬上急急慌慌地起身,準備逃跑。

周澤目光一凝,

指甲瞬間長了出來,

直接刺入對方的手臂之中。

“嘶…………艸!”

年輕人疼得喊了出來。

對方手臂忽然回縮,但這次輪到周澤扣住對方手腕而後將其狠狠地一個過肩摔砸在了地上。

“砰!”

年輕人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同時生氣地低吼道:

“別以為你是鬼差我就不敢動你,把我真的惹急了,我真的想試試看殺死一個外地鬼差是什麽感覺!

反正老子這鬼差早就不想當了,也不怕承擔什麽後果!”

周澤露出一抹微笑,

彎下腰,

看著對方清秀的臉:

“不用麻煩去嚐試了,

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的,

因為我早就殺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