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對於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來說,正是一天中最神清氣爽的時候,而對於作息不規律的人來說,這個點往往最是難熬。

渠真真端著一個砂鍋,從網咖樓上走了出來,她很不情願,但不得不按照她哥哥的吩咐去做,給對麵的書店老板,送藥膳。

在渠真真看來,兩家人根本就沒有什麽走動的必要,上次的事情自己衝動了,但自己的哥哥也給了對方一個交代。

說到底,也是對方有點多管閑事了。

但自家哥哥似乎對那個店主很是上心,明明隻是一個遁地耗子土老鼠,渠真真有時候是真的不懂自家哥哥的想法。

推開書店的門,

書店的生意很是冷清,不像是自家網咖,哪怕是大早上的也有不少客人。

吧台那邊坐著個道士,穿著道袍,坐在那裏拿著一本黃色封麵的書在細細地看著,時不時地用手指摸摸嘴唇蘸點口水翻書頁。

見有客人來了,老道抬起頭,有些疑惑道:

“來找人的?”

因為老道沒見過端著一個大砂鍋過來看書的。

“你們老板在哪兒?”渠真真問道,態度很散漫。

“剛出去了,去買菜咧。”

老道沒說謊,老板大早上的就跟鶯鶯一起出去買菜了,準備再淘弄點蛇蟲鼠蟻什麽的,給老許的浴桶裏再加點料。

有時候老道也覺得老許挺可憐,居然染上了屍毒,想著自己以前也想著變成僵屍長命百歲啥的,現在老道心裏倒是覺得慶幸不少,因為老板說了,當僵屍,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得變成白癡一般的智商,甚至忘了自己是誰隻剩下了一種本能。

白鶯鶯之所以特殊是因為有白夫人兩百年對她的滋養。

“那我等他回來。”

把砂鍋放在了吧台上,渠真真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藥膳前期已經熬煮好了,但還有後續幾位藥材需要自己親自放入,同時掌控火候,還真不能直接放下就走,自家哥哥熬煮了好久,自己哪怕再看這個書店老板不順眼,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的心血徹底白費。

老道沒說什麽,繼續看自己的書。

渠真真坐下後就開始下意識地打量這家書店,書店的格局還是不錯的,裝修風格也很清新脫俗,顯示出設計者的品味。

隻是,在南大街開這種書店,是肯定虧本的。

伸了個懶腰,眼角餘光掃到了坐在書店角落裏的死侍,渠真真的臉色頓時一凝。

那個穿著cos服裝的家夥,到底是真人還是人偶?

渠真真第一反應那是一個人偶,因為他一動不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體內的蟲子對那東西卻產生了一種心悸的躁動。

指尖輕輕一彈,一隻體形跟普通瓢蟲一樣的小蟲子從渠真真身上掉了下來,迅速地在地上爬行,目標直指那個死侍。

然而,當這隻蟲子剛剛穿過吧台時,一隻小巧可愛的毛茸茸肉爪忽然伸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將其抓住。

隨後,

吧台後就傳來了“嘎嘣嘎嘣”的脆響。

渠真真眉頭微皺,看向吧台方向。

老道剛剛彎下腰,見猴砸竟然在剝一隻蟲子吃,當下伸手拍了一下猴子腦袋,伸手指了指它,

意思是這麽髒的玩意兒你也吃!

小猴砸很委屈,但也隻能重新坐回老道腿旁邊,靠在上麵玩兒自己的手機。

白天的時候,猴子自己也知道避嫌,盡量不讓自己出現在公眾場合。

老道訓斥好了亂吃東西的猴子,抬起頭,看見那個送砂鍋的姑娘在看自己,當下,他也回了一個微笑。

他,

這是在挑釁我麽?

同樣的微笑,在不同的人看來,意味也是不同的。

在渠真真看來,老道是發現自己的試探了,這是在警告自己!

哥哥說過,盜墓的人大多也是身懷絕技的,而且他們很少單獨行動,裏麵各有各的分工,所以真的不好惹。

以前渠真真沒當一回事兒,這一次,她認真了。

渠真真慢慢彎下腰,裝作趴在桌上小睡的樣子,一條蚯蚓一般大小身上有好幾種顏色的小蛇從渠真真的故意遮擋住視線的左耳裏頭鑽出來。

原本五色斑斕的蛇在落入桌上後就變成了桌子的顏色,落地後變成了地板的顏色,它像是變色龍一樣,可以根據周圍環境變幻自己的顏色,起到最好的隱藏效果。

這一次,

這條蛇沒有再從吧台那邊過去,而是選擇繞了一圈。

在吧台下麵玩手機的小猴子耳朵忽然動了一下,當即站起身,想要繼續去補充自己的蛋白質。

但是老道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猴子的尾巴。

“又要去抓蟲了?沒給你飯吃是不是?”

說著,老道用手指給猴子腦袋來了一記。

猴砸很委屈,

伸手捂住自己的腦袋,

眼珠子雖然還在向那個方向逡巡著,但也沒有違背老道的意思跑出去。

蛇還在爬行,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根據周圍環境變化的速度也很快,猴子是聽到了聲音,但老道那個二貨,是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快了,

快了,

渠真真躺在桌上,閉著眼,但是她能模糊地在心裏感受到那條蛇的感官,看得不清楚,但能夠通過其他方麵去感應。

這是宿主和蠱蟲的一種聯係,一種玄而又玄的聯係。

然而,

當小蛇剛剛遊行到死侍麵前時,

原本一動不動的死侍忽然低下頭,

這是一條…………

他在思考,

他在分辨,

花了大概好幾秒的時間,

死侍認為這是一個垃圾,

書店裏不允許出現垃圾!

然後,

死侍張開嘴,

整個人像是蛤蟆一樣迅速彎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雙手快速撐地,嘴巴張開,舌頭伸出,直接將地上覺得自己隱藏技能已經點滿尾巴快翹上天的蛇吞入了口中。

隨即,

在下一刻瞬間,

死屍又坐回原位,比比直直,仿佛他壓根就沒有動過一樣。

“嘶嘶嘶嘶嘶嘶嘶………………”

渠真真隻感應到一陣強烈的酸痛感,仿佛自己正置身於硫酸池之中翻滾一樣,她馬上睜開眼,切斷了和那條蛇最後一點聯係。

抬起頭,

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的渠真真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吧台那邊。

老道手裏正拿著一本《金麟豈是池中物》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看完一個大段落,老道下意識地點了一根煙,閉上眼,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敲著。

腦海中浮現出了書裏的畫麵,做著細細地品味。

讀書要過腦,老道把自己這種行為叫做“反芻”。

但在渠真真眼裏,老道這種姿態,分明代表著一種玩弄和不屑。

他已經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戲,看透了自己的試探,每次都能以自己難以想象的速度給化解,再看他仙風道骨的氣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對方手指每一次在桌麵上的敲擊聲,像是一次次地敲擊在她的胸口上,讓她壓抑得有些難以呼吸。

老道是不懂那個女孩居然把自己腦補得那麽厲害的,

他現在就是想著等老板和鶯鶯回來,他下午得請個假,出去安慰安慰人了,那些老妹兒們一個人孤身在外賺錢,也難啊。

一時間,老道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種憐憫關懷之色。

渠真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這個地方,她有一種被貓戲老鼠的屈辱感,她不想受這一份屈辱。

“請問,你們老板,什麽時候回來?”

一開始,渠真真可沒這麽客氣,現在自己的一條蟲子一條蛇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態度也發生轉化。

“哦,估計快了吧。”老道回答道。

“那你們廚房在哪裏,我想先把剩下的幾味藥材煮進去。”

“藥材?這是燉的藥?”老道馬上好奇起來。

“是藥膳。”

“藥膳?補啥的?”

“補腎壯陽。”

“嗚………………”老道當即開心起來。

人老了,

難免在幫助她人的時候,

會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而老道又經常以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幫助更多的人而心懷愧疚,他一直有一顆普渡眾生的心。

當即道:

“廚房在樓上,走,我帶你去。”

“好。”

老道帶著渠真真上了二樓,在上樓時,渠真真又特意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死侍。

“喏,姑娘,這兒就是廚房,你進去用吧。”

老道打開廚房的門。

渠真真進去之後,發現裏頭裝修很好,各種器具一應俱全。

“話說,姑娘,這是我們老板預約的藥膳?”老道問道。

“對的。”

“那我這個年紀可以喝麽?”

“可以的,這藥膳很溫補。”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喜笑顏開。

“額…………”

渠真真準備去打開灶台下麵的出櫃時,卻發現那裏上鎖了。

“嗨,這是我們店廚子用的廚房,平時我們也不進去的,他不在的話我們就吃外賣也沒人去做飯。

你等著啊,我去跟他要鑰匙,他就那個性子,覺得廚房就是他的地界,輕易也不讓我們去碰。”

老道說著走出了廚房門,去許清朗的臥室那邊敲門道:

“老許啊,我進來啦,跟你拿一下廚房櫃台的鑰匙。”

渠真真下意識地跟在老道後麵,當老道進去拿鑰匙時,

她側過身,

看了一眼裏麵,

裏麵有一個浴桶,

浴桶中像是坐著一個男子。

透過浴桶上麵的白煙,渠真真看見一個臉色發青嘴角兩邊有獠牙的東西慢慢地抬起了頭。

渠真真當即嚇得麵色慘白,

甘霖娘!

他們,

這群盜墓的,

居然在這鬧市區,

在這書店裏,

養了一頭僵屍!

這一刻,

渠真真終於明白了自家哥哥為什麽要特意巴結他們了,

這真的是一群,

深藏不露的可怕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