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曾見過小路上一群野狗野貓爭搶食物的畫麵,那種爭鬥,那種拚搶,不遺餘力,不惜一切。

因為動物清楚,沒有食物,自己也是死路一條。

人,一直自詡為高一等的存在,自詡為萬物之靈;

就像是有部分通城人被人稱呼為自己是蘇北人時會像是一隻被踩著尾巴咋呼起來的貓一樣激動地反駁說自己是蘇中,不是蘇北,這反而顯得更可笑。

很多年前,人類也是過著和野獸一樣茹毛飲血的生活,但現在,人們對於一些過分的舉動,往往會將其稱之為“禽獸之舉”。

開化了,

明智了,

就趕緊想要和以前的“同伴”撇開關係。

正如現在周澤看著這群人爭搶鎖鏈一樣,他們槍得很是忘我,搶得很是投入,人仰馬翻,本來空氣就很差的牢房被他們又掀起了陣陣塵土,空氣變得更差了。

到最後,有一個人手舉著鐵鏈站了起來,他臉上掛著彩,身上帶著很多淤青,眉角還破了口子,有血不停地滴淌下來。

這是這個女人的男人,之前那個還含情脈脈喂飯的男人。

就像是一頭獅子出去獵殺食物帶回來給自己母獅子吃一樣,他成功了。

黑色製服的人伸手敲了敲欄杆,

示意鐵鏈有主了,

這也讓周圍還蠢蠢欲動打算再上去拚搶一番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其實,

一開始在分飯食時,牢房裏其他人都表現出了一種極大的克製,他們知道這所監獄裏,還有一個孕婦。

但這並不意味著在接下來對鐵鏈的爭搶時他們會手下留情,晚一會兒吃飯和少吃一點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然而,這條鐵鏈,卻意味著更多的東西。

男人拿著鐵鏈走到了女人麵前,

彎下腰,

將鐵鏈套在了女人的腳上,

“哢嚓”

扣上,

然後他抬起頭,

看著女人,

他笑著,

笑得很開心,

這笑容,在周澤眼裏宛若一個智障,

同時,

他有著一種深深的不解,

這條鐵鏈到底意味著什麽,

這幫犯人為什麽會對它如此地熱衷,

但有一點周澤可以確定的是,

這條鐵鏈似乎並不是那麽的美好,

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年後還依舊存在的夢魘了。

這個夢,很清晰,細節條理都清晰得無以複加,但盡管如此,周澤卻覺得這裏頭仍然有一層根本就看不清楚的迷霧籠罩著。

它籠罩著真相,

有時候,越是真實的東西,往往也意味著越是虛假。

周澤張開嘴,

他想說些什麽,但聲音在喉嚨裏還是無法發出來,隻剩下了沙啞的呢喃。

然後,

男人攙扶起了女人,黑色製服打開了牢籠,旁邊又走過來幾個黑色製服,他們從男人手裏攙扶過了女人。

男人下意識地想要跟出來,卻被兩個黑色製服男子一把推了進去。

然後鐵欄杆再度被閉合,男人雙手死死地抓著欄杆,看著女人,看著女人的肚子。

他仍然很開心,

無比的開心,

非常的開心,

開心得讓周澤覺得自己如果有機會的話,

都想跑回去給他扁一頓。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鐵鏈的聲音在地上摩擦,

周澤也在走,

但因為這具身體太虛弱了,所以兩邊都有黑色製服在攙扶著他。

一路走過去,

清冷且孤寂,

唯有鐵鏈在地上摩擦的聲音是那麽的清脆,

那麽的刺耳。

然而,

路過其他牢房時,

周澤看見了之前相似的一幕,

牢房裏的犯人們一個個都聚集在了鐵欄杆前,探著頭,看著周澤,看著這個腳上綁著鐵鏈的女人。

他們眼裏,

滿滿的都是羨慕,

是那種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羨慕,

在聽到這鐵鏈的聲音時,他們甚至還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這幫人腦子是不是有病?

周老板現在是一臉的黑人問號???

走,

還在走,

不停地走,

這條通道很長,再加上周澤走得很慢,

但明顯也是身邊兩個黑色製服的人沒有用全力的原因,如果他們願意,明顯可以分分鍾拖著這個女人快速地往前跑。

這個女人雖然是一個孕婦,但周澤清楚,她能在營養和生活環境下依舊保證沒流產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其實她真的很瘦,就比皮包骨頭好一點而已。

她跟她的孩子能撐下來,

真的不容易。

在周澤看來,

是這幫黑色製服的人故意走得這麽慢的,

他們像是巡遊一樣,

慢慢地陪著女人走,

像是在簇擁著冠軍獲得者接受其他人的矚目和歡呼,似乎刻意地想要把這個過程給延長一些。

不過,周澤還有一個疑惑,

好像方向錯了啊,

之前那個鐵鏈是從自己牢房這邊從右邊往左走的,但自己這次是被攙扶著從左往右走的,周澤很細心地留意到了這個差別。

再長的路,

終歸是有盡頭的。

前麵,

出現了一扇鐵門。

門被打開了,

周澤被推了進去,

在裏麵有一張桌子,

上麵放著幹淨的水和食物,

周澤沒動,

讓周老板在沒有其他佐料的情況下吃東西實在是不亞於一場酷刑了。

但下一刻,

一種衝動在周澤心裏響起,

周澤開始伸手,拚命地把食物和水往自己嘴裏塞。

周澤清楚,這隻是夢,而自己,代入是一個女人的視角。

所以,

現在不是自己在動,

而是女人的求生欲在迫使著她開始吃東西,拚命地吃東西,因為她想活下來,因為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需要營養。

狼吞虎咽持續了很久,但女人似乎永遠都吃不夠,但旁邊的黑色製服男子直接製止了她,打斷了她的繼續進食。

曾作為醫生的周澤清楚,極度食物匱乏的階段猛吃過度的話很容易出現生命危險。

古代在牢房裏有著一種“私刑”,叫做“獄死”。

就是讓犯人們一直餓著,隻給少量的食物,讓其不至於餓死,但也別想吃飽,當然了,這個階段可以省略,古代想在牢房裏吃飽飯也是一種妄想和奢望。

然後猛地一天,獄卒給你擺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讓你撒歡兒吃,當你吃得肚子滾圓之後,兩個獄卒就過來,一人一邊,一個抓著你的頭一個抓著你的雙腳,把你舉起來玩兒“伸展運動”,一會兒收緊一會兒拉直。

來回這麽一段時間,你就嘎屁了。

這種死法,以古代仵作的驗屍水平是查不出什麽異樣的,身上也沒其他的傷口,獄卒們一般用這種法子收黑錢幫人在監獄裏整人報仇。

吃飽了,

身體像是一下子又有了一些力氣。

一個黑色製服男子拿著水槍走了進來,

水槍開始對著女人開始衝。

冰冷的水衝了過來,來回地衝。

女人躺在了地上,

不停地嗚咽著,

周老板也跟著一起變成了落湯雞,這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

隨後,

黑色製服拿來了一件白色的長袍衣服給女人換上,把身上還有些濕漉漉但確實比之前幹淨不少女人又推出了鐵門。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鐵鏈繼續在地上被拖動著。

之前走過的路,還要重新走一遍。

周澤都有些迷茫了,

難不成這搶鐵鏈就是為了吃一頓飽飯洗個澡?

就跟搶飯票搶洗澡票一個道理?

重新走回去的路上,兩邊鐵欄杆裏的人依舊是以一種羨慕的眼光看著周澤。

繼續往前走,

走到了周澤被關押的牢房,那個喂飯的男人也在欄杆邊看著女人,他很激動,也很欣慰,很開懷。

這讓周澤想起了劉若英的一首歌: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周澤繼續往前走著,鐵鏈還是繼續摩擦著地麵。

黑色製服男子並沒有把他重新送回之前所在的牢房,而是繼續往前走著。

走著走著,上了樓梯,

走著走著,出現了地毯,

走著走著,

又出現了鐵門。

門被打開了,

裏麵有光,

讓人一時間產生了一種可以逃出生天的錯覺。

沒蹲過牢的人是不能體會蹲牢房時對自由的渴望的,就像是大部分隻有在生病時才會真切意識到平時活蹦亂跳身體健康沒毛病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一樣。

周澤明顯察覺到,

在這個女人身上產生了一種激動喜悅的情緒,

很是強烈,

甚至她的身體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她主動走了進去,

鐵鏈繼續拖著地麵,

發出停留在這個狹窄空間裏最後的一點聲響。

“哐當…………”

人走進去後,

鐵門被關閉。

前麵,被白色的類似農民種反季節蔬菜時用的大棚一樣的東西遮擋著,

而附近區域兩側位置,

則是有著一個個類似淋噴頭一樣的東西,有著很多小孔。

像是一個公共澡堂一樣,好像之前洗澡得不夠幹淨,還得重新洗一遍。

女人的情緒繼續激動著,

她還在慢慢地往前走,

而周澤在看見四周的布局後,

一種恐怖的陰霾馬上籠罩了下來,

女人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但是他知道啊!

該死,

出去,

要出去,

這裏根本不是什麽見鬼的淋浴間,

這裏是煉獄,

真正的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