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以來,周澤就沒見過白鶯鶯打過架,白鶯鶯每天的工作其實就是打掃衛生當營業員以及吃雞和陪睡。

但周澤一直沒忘記,當初的自己和許清朗第一次正兒八經麵對蘇醒後白鶯鶯時的情景。

白鶯鶯為什麽會這麽乖巧?

是因為曾經被自己插得不要不要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真的變成了一隻小鵪鶉,就比如上次周澤看見玩遊戲時的白鶯鶯,她的本質,並不是一個軟妹紙。

僵屍,畢竟是僵屍,一些烙印在骨子底的凶厲因子,是不會被磨滅的,正如周澤在“喝酒斷片兒”之後到底會做什麽,其實自己也沒什麽意識。

如果僵屍真的都是乖巧溫順的寶寶,白夫人當初去地獄時,也不會特意吩咐周澤在下一個寒衣節裏用竹子將自己的屍身給焚毀。

那個老頭,在小蘿莉口中是“屍魅”,周澤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但大概可以推算出來,應該還不如正牌僵屍。

至少白鶯鶯不會提個塑料袋手指就忽然斷裂下來,也不會全身上下不停地冒著惡心的酸水兒,如果白鶯鶯也這樣,那麽周澤寧願繼續睡冰櫃也會讓她陪睡的。

甚至等到寒衣節來臨時,周澤會毫不猶豫地把白鶯鶯燒掉祭天。

所以說,這畢竟是一個看臉的社會,很多人在顏值比拚中受傷後會不甘地說幾聲“內在最重要”;

但實際上,哪怕你死了,是否具備顏值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轟!轟!轟!”

廚房裏傳來陣陣轟鳴聲,

地板被砸裂,

牆壁被砸凹陷,

兩頭屍體的對決,各個力大無窮,鬧出來的動靜當然不會小,但可以看得出來,白鶯鶯占盡了上風,甚至還猶有餘力。

而且,先前老頭就已經被小蘿莉重創過一次了。

“轟!”

一聲巨響,白鶯鶯直接將老頭摔在了地上,一時間,汁水飛濺。

老頭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了,看起來像是《加勒比海盜》裏常出現的骷髏水兵,身上也就剩下那幾兩肉還在那裏敷衍地點綴著。

“啪啪啪啪啪!!!!”

剛剛一直在玄關外觀望著的老道這個時候終於走了進來,為白鶯鶯鼓掌歡呼,高呼鶯鶯你是最胖的。

“沙莎莎…………”

拖著老頭的身體,白鶯鶯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老頭滑行過的瓷磚上,留下了好幾條綠色的痕跡。

但他還沒死,真的沒死。

不論其他,單純地看他的生命力,就已經夠恐怖的了。

而白鶯鶯就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奶狗,

周澤一聲令下,

她就衝了出去,把獵物撲倒,然後拖著獵物來到周澤麵前,敬上。

周澤在老頭麵前蹲了下來,他看著老頭,老頭也在看著他。

“你……你也是鬼差…………”

周澤點點頭。

“瞎了眼的鬼差…………”

老頭對著周澤啐了一口,如果不是其下巴沒有皮肉了,說不得就得有兩口濃痰飛射而出。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那天我在醫院時,你是不是也在旁邊看著?”

“我不在。”老頭回答道,“所以……醫院裏的人……是被你……弄暈的?”

周澤沒回答。

“那些人……是渣滓……”老頭重複道。

“嗯。”周澤表示同意。

“渣滓,就該殺,該吃!”老頭倔強道,“老天讓我沒死透……就是讓我……讓我來清理……清理他們的。”

“那他呢?”周澤指了指一邊昏迷著的王軻。

老頭猶豫了一下,被白鶯鶯一頓胖揍之後,他的憤怒情緒也消減了很多。

所以,當你心情不好時,可以去街邊桌球廳或者舞廳,對著那幫聚集在一起身上還有紋身或者看起來流裏流氣的家夥彈一波鼻屎,然後你馬上會心情舒暢。

“我不知道……”老頭回答道。

王軻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夠很坦然地解釋,自己麵臨自己生命威脅時,依舊在做著自我的闡述,實際上,很能說明問題了。

要麽這貨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怕死,要麽,就是他本就問心無愧,死也可以死,但不能給我頭頂扣個屎盆子。

“但你還是打算殺了他,煮了吃肉,你吃人吃上癮了吧。”周澤笑道。

老頭不說話了。

“你說老天爺沒讓你死成,不知道什麽原因,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我也承認,那個醫院裏的渣滓們,連我都想讓他們一個個早點去地獄報道。

但你最後已經養成了慣性,你已經慢慢地不在乎你殺的人是對是錯了,因為你已經迷上了這種感覺。

我曾經聽說過國外一個檢察官的故事,他早些年抓捕了一些違法的貪官,名聲大噪,後來,他為了持續這種感覺,用違法手段甚至故意栽贓陷害一些高官以成就自己的名聲,說得,其實和你一樣。”

周澤伸手在老頭臉上輕輕拍了拍,然後又有些後悔自己這個舉動,把手放在老道褲管上擦了擦。

“…………”老道。

“當你注視深淵時,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隻是你自己還沒察覺。”

周澤慢慢地站起身,“好了,說這麽多,你也聽得累了,你也該早點上路了。”

“我不服…………我和我的家人…………受到的苦難……和迫害……為什麽沒人……沒人在意……我和我的家人…………”

周澤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搖搖頭,

“我能猜測到你的故事應該很傷感,也很悲慘,肯定曾遭受過那家醫院的荼毒,故事講出來後,肯定聞者為傷悲。

但可憐和苦難並不能成為你施暴的理由,

因為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承受過苦難的人也多了去了;

絕大部分人都在克服著苦難,以積極的姿態去麵對新生活。

哪怕有人因此自暴自棄,那也隻是他自己的事兒,他也沒去傷害別人,獨自承受傷悲而已。

所以,你又有什麽特殊的?

這不是理由,永遠都不會是。”

老頭聞言,沉默不語。

“所以,我最討厭的一檔節目就是記者去采訪殺人犯的節目,節目裏,他們總是在懺悔,總是在控訴自己以前生活多悲慘,自己多可憐。

甚至,監獄方和記者還會去聯係受害者家屬,讓他們原諒罪犯,好讓罪犯更好地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多麽美好?

多麽感人?

他們甚至連受害人家屬去‘恨’的權力,都得去剝奪掉。

但可惜,這檔節目還一直挺火的,畢竟喜歡站在道德製高點拉屎的人,真的很多。”

自言自語了一番,周澤又看著老道:“我說了這麽多,是要多收錢的,現在高級一點的殯儀館也有給家屬心理按摩的服務,我這也算是附加服務,等你下去後,多給點紙錢,曉得麽?”

老者緩緩地閉上了眼,歎了一口氣。

“你還有靈魂吧?或者是意識團之類的東西,畢竟你不是正經的僵屍。現在,從你體內飄出來,我送你進地獄。”

老頭放下了低垂著的手,看樣子是認命了,至於他到底有沒有開解,周澤不清楚,也不在意。

然而,

在下一刻,

老者的身體忽然一陣抽出,他那幾乎斷裂的脖子竟然提了起來,張開獠牙,對著周澤的身體一口咬了過來!

“噗!”

周澤沒動,但他的指甲直接刺入老者的身體,指甲內環繞的黑氣開始瘋狂地在老者體內肆虐著,這是一種超越了尋常意義上的酷刑,甚至完爆之前白鶯鶯對老者身體上的打擊。

老者的嘴還沒咬到周澤就直接哀嚎了起來,他很痛苦,萬分地痛苦,他也在祈求,祈求周澤抽出指甲。

但周澤沒有動,平靜地看著老者在自己麵前痛苦萬分。

很顯然,周澤之前廢話了這麽久,心理按摩開解了這麽久,還是沒用。

這也足以可見,那一檔探究殺人犯內心可憐和陽光的節目,也沒什麽鳥用,很多人都有衝動都有仇恨的情緒,但正常不會去以衝動和憤怒的名義去殺害無辜的人,一旦這麽做了,就不是人了,是畜生。

“其實,我對你沒想象中那麽厭惡的。”周澤淡淡地說道,“但你已經控製不住你自己了,你終究不是誅殺惡魔的騎士,甚至,已經變成淪為等待騎士去誅殺的惡魔。”

在周澤指甲的逼迫之下,一道黑色的光團從老者體內飄散出來。

周澤打開了地獄之門,

伸手抓住了光團,將其丟了進去。

周澤沒把老者靈魂打散,還讓他下了地獄,留了一線機會,並不全是因為他舍不得業績點,而是當初在醫院門口的自己,其實也曾心生借刀殺人作壁上觀的想法。

不過,周澤還是習慣性地伸出手,拿出了自己的那個小本本,然後,周澤眼睛當即瞪直了!

擦!

業績單上顯示: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說,老者的這一單業績,比得上自己之前送下去的所有鬼業績的總和!

周澤有些後悔,早知道不急著把他送下去的,應該先問問他是否還有哪些同道中人,是否也隱藏在這個都市裏。

一邊的小蘿莉,依舊跪伏在地上,看著周澤拿出一個小本本,她的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震驚的點不光是那個證件的本身,而是那個本本背後所代表的東西!

她忽然記起來無麵女在冥店時對自己說的話:在她看來,她們眼中的獵物,遠遠沒有通城那個家夥來得重!

這時候,王軻的妻子忽然拿著刀叉和盤子走過來,在老者殘破的身體旁蹲下來,用刀切下了肉,放在盤子裏,然後用叉子插入肉,準備往自己嘴裏送。

老者反應迅速,把她製止住了,她還在掙紮,喊著:

“讓我吃,讓我吃,讓我吃…………”

周澤走到了小蘿莉身邊,看著跪在地上的小蘿莉,又看了看王軻的妻子,眼裏露出了些許明悟之色,

開口問道:

“你媽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