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倒是沒說啥子,起身下床,攙扶著男子下了床後就去了衛生間。

宛若一個教官,還需要再教一遍自己的新兵提槍收槍等一係列動作。

口罩青年就坐在那兒,

和先前麵對一家三口的感謝時一樣,

沒任何的反應,

不說謝謝,不說幫忙,甚至連看都不多看你一眼。

過了一會兒,打靶歸來。

老道把男子攙扶回了**,隨後自己又回衛生間洗了洗手。

病**男子的臉更紅了,用個小學生最喜歡的比喻,紅得像是小妹妹的臉蛋又像是紅通通的蘋果。

老道出來後,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一邊走到了窗台邊,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兜裏有煙呢,

但這裏是病房,

先前病房裏就自己和老板時,老道倒是會晚上偷偷摸摸地打個窗戶縫兒抽那麽幾口過過癮,反正老板也不會在乎這些。

現在畢竟有了外人,就不合適了,雖然看樣子,這對外人好像不是喜歡說話的人。

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越是沉默的人萬一爆發起來……

病房樓外麵,還是房子,這家醫院到底是沒有海景病房的待遇的。

病房裏,

除了那點尿事兒後,

就是平靜。

晚飯的時間到了,

有微信可以直接聯係醫院食堂送飯菜過來。

老道要了不少,他的胃口是一直都好。

周澤這邊就簡單多了,原本是打算也照例來一份套餐什麽的,想想還是算了,就要了一份泡麵。

泡麵泡好,吃之前再把中午剩下的醋全都倒了進去。

這一桶麵吃得那叫一個酸爽,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一股子醋味。

晚上來查房的醫生還以為這間病房剛燒醋消毒過。

複查,換藥,

一套流程結束後醫生護士們也就離開了。

這會兒,天色也已經變暗。

既然住院了,也就別再想著什麽夜生活了。

老道倒是能興致勃勃地看著中央六台正在放映的老邵氏武打片,

嘿嘿哈哈噗噗通通節奏感極強。

周澤則是拿著手機隨意地刷著。

等到了深夜時,

老道把電視關了也睡了,

周澤把手機收下去,也閉上了眼,睡是睡不著的,但總歸得讓眼睛放鬆放鬆。

也就在此時,

周澤聽到了對麵床鋪的聲響。

他睜開眼,

看見病**的男子正在下床,

拖著一條瘸腿,扶著牆壁,走得很艱難。

口罩青年走在他前麵,先離開了病房,男子似乎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打呼嚕的老道,掙紮著走過來,把下午那一家三口送來的一些營養品放到了老道的床鋪下麵,隨後,也走了出去。

那條腿,一邊走一邊還在滲透著血。

從頭到尾,周澤都沒說話。

等到後半夜淩晨兩點時,

周澤在**坐起身,

再度看向了已經空了的那張病床。

事出反常必有妖,似乎是出於職業習慣吧,周澤本能地開始懷疑那倆人的身份。

當然,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們想得太高太高。

是逃犯?

還是其他的身份?

可惜自己現在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沒辦法清晰地感知到對方是否真的是“普通人”。

“咩咩咩…………”

老道砸吧著嘴,睡得很香甜。

周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再度閉上了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是的,熬。

睡不著卻還要硬躺在**,確實是一種煎熬。

“咦,他們人捏?”

老道起床後就開始問他的新兵哪兒去了,他還特意早醒了一會兒想要帶著新兵做晨操呢。

“昨晚出院了。”

周澤的精神頭很差,顯得有些萎靡。

今晚他不想再繼續熬夜了,實在不行,就去這家醫院的太平間休息休息。

上午查房的醫生護士來了,見到病床空了後,滿滿的不敢置信。

“病人呢?”

老道搖搖頭。

周澤沒回應。

“病人不見了!”

醫生護士們分開來去尋找。

其實,就像是在飯店裏吃霸王餐一樣,醫院裏也經常會出現類似的事兒。

比如溜號拖欠住院費的,甚至更有甚者,比如自己爹媽生病了,把爹媽送過來後,兒女集體失蹤的。

但隔壁床鋪的那個男子並不屬於這個情況,他的醫療費全部是免了的。

接下來,反正也沒什麽後續了,也不曉得醫院那邊找到了沒有。

摸了一上午的魚,到了飯點時,周澤再度體驗了一把醋海翻騰。

飯後,

周老板下了床,

比昨天剛醒來時要好一些,

熟悉了現在的身體狀況後,扶著牆壁倒是能夠行走了。

“老板,你去哪兒?”

老道身上沒啥大傷,見狀趕緊下了床。

“扶我去太平間看看。”

“額……好。”

在老道的幫助下,周澤走出了病房,坐上了電梯。

一般來說,醫院會在拐角處人流攢聚點會特意標注各個科室所在的位置,方便大家去尋找。

但基本不會標注太平間的位置,大家是來看病的,也沒誰想著一進醫院就先去關心一下今晚的住宿條件到底咋樣。

從電梯出來,就是一樓了,負一樓沒有權限下去,隻能走樓梯。

恰好在這時,

一群醫生護士急匆匆地跑過來,全都在大廳那邊集合。

“老板,出啥事兒咧?”

“大急診了吧。”

若是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故或者有病危或者傷情嚴重的病例出現,救護車在送來的同時,醫院這邊也會同時做好接收準備。

像這麽大的陣仗,應該是傷者不少。

救護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送來,

醫生護士們將傷者一個一個地推入了搶救室。

周澤看了一眼經過自己麵前的擔架車,應該是燒傷。

燒傷算是很棘手的一類情況,前期搶救處理是一道坎兒,後期的重症監護也是一道坎兒;

至於之後的把自己大腿或者屁股上的皮移植到臉上這種的,就不算是什麽事兒了。

“老板,咱還下去麽?”

“算了,知道在這下麵就行了,晚上我自己下來。”

這會兒醫院人多眼雜,說不定待會兒太平間那邊還會被啟用,周老板就算有心下去睡個午覺,也擔心自己的休息會被打擾。

自己現在隻是個普通人,萬一一不小心真被人發現自己睡太平間,後續處理起來,也麻煩得很。

“好嘞,老板,晚上額送你去太平…………”

老道嘴角抽了抽,總感覺這話說起來怪怪的。

就在這時,周澤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一瘸一拐地出現在了大樓門口,似乎想要跟著一輛擔架車,但沒走幾步,就摔倒在了地上,他開始用雙手在地上匍匐,一定要跟上那台擔架車,卻根本就追不上。

這一幕,看見的人很多,因為他也是個傷者,所以馬上有護工上去攙扶他。

周澤愣了一下,這不是昨晚出院的那個男的麽。

男子臉上顯露出了一抹猙獰,似乎是在克製著什麽,但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老板,是他們唉。”

老道開口道。

“嗯。”

周澤點點頭。

“他這是又回來了嗎?”

“興許吧。”

不知道為什麽,一股莫名其妙地警兆自周澤心底忽然出現。

周老板不知道這股子警兆從何而來,但心跳在此時似乎都漏了一拍,就像是一個人昨晚做了一個無厘頭的噩夢,醒來後不自覺感到強烈的心慌。

“回去吧。”

周澤不想在這裏待了。

“哦,好的,老板。”

坐電梯回到了病房,

老道攙扶著周澤讓他躺到了**。

周澤抿了抿嘴唇,身上的病號服已經濕潤了一大半。

“老板,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雖說不曉得自家老板為什麽會受傷,但老道還是本能地關心老板現在的情況。

“沒事,沒事。”

周澤舔了舔嘴唇。

你很難想象那種忽然出現的第六感對自己到底會有怎樣的衝擊,

但這就像是藝術家忽然迸發的靈感一樣,

根本就無法考究,

也無法預知到底會塑造出什麽。

很難以想象,

昨晚的自己還能平靜地看著他們提前出院,

而今天的自己……

聯想到那個夢以及夢中末代的話語,

周澤的大腦忽然清晰了起來。

那個男子,

那個口罩青年,

哪怕僅僅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也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或許,這本就是一場遊戲,大家都變成了凡人。

一個要找,一個要藏,

就看最後是誰玩兒得更好了。

老道確認自家老板沒什麽事兒後,

就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著當地新聞,

畫麵中是一個餐館因煤氣爆炸忽然著火了,

新聞引用的應該是附近一個人用手機拍的視頻,

視頻中,

當飯店著火後,

路邊馬上有一個戴著口罩的青年衝入了火場,

然後自己身上著火地衝出來,還救出來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者。

緊接著,

青年又再度衝入了著火的飯店繼續救人。

視頻的角落裏,還有自己那個瘸腿新兵的身影一閃即逝。

“老板,好人啊,雖然話不多,但見義勇為起來,真的……真的……”

老道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們了。

而周澤,

在看見電視機裏的畫麵後,

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們是在救人?

或許吧……

但更大的可能,

是他們在找自己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