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生意還做不做啦。”

白鶯鶯走到周澤身邊,一臉哀怨。

周澤笑著喝了一口水,搖搖頭,道:“他們今天高興,讓他們鬧一鬧吧。”

隨後,

周澤又看見地上的那些冥鈔以及唐詩弄出來的血腥墨水畫卷,有些可憐地看了看白鶯鶯,安慰道:

“今晚讓他們兩個負責打掃衛生。”

“嗯,好呢!”

傻妞白鶯鶯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

“幫我再倒一杯咖啡和拿一份報紙。”

周澤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掌,疼痛感在慢慢地消失,但那種對於地獄之門鑰匙的歸屬感卻在不斷地增強,隻是這一連串的刺激,讓他的精神顯得有些疲勞。

他本就是重傷的狀態,且剛剛蘇醒沒多久,身體還有點弱,禁不起太大的折騰。

白鶯鶯殷勤地端來了咖啡和報紙,然後一溜煙地跑去樓上,既然老板說今天不開張,那麽她就回樓上房間去吃雞了。

聽說剛出了槍械皮膚,她已經決定再當掉自己的一件陪葬品去買皮膚。

可惜藍洞不知道她的存在,

否則真的給她頒一個獎狀——真骨灰級玩家!

周澤則是繼續坐在靠著窗邊的位置,翻閱著手中的報紙。

那邊的瘋鬧還在繼續著,周澤原本以為不會有客人再上門,但還真過來了一個。

這讓周澤產生一種錯覺:

哈,

還真有不怕死的?

來的是一個熟客,牽著一條柯基,是周澤開老店時的第一個客戶,當時的她走失了自己的愛犬,在周澤的幫助下找回。

許清朗本想在她麵前顯擺一下自己有二十幾套房,

結果人家說他家安置房是她家地產公司給的,把許清朗鬱悶了好幾天,裝逼裝到了馬腿上,自然不好受。

“老板,你這兒挺熱鬧啊。”

年輕女人在周澤麵前坐了下來。

周澤將自己麵前的咖啡推過去,“沒喝過。”

女孩搖搖頭,“不喝這個,他們是怎麽回事?”

女孩指了指那邊還在瘋鬧的唐詩和老道。

“哦,剛開業,請了一個馬戲班子熱鬧一下。”

女孩笑了笑,也不知道信沒信,她自己走到吧台那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走回來,道:

“老板,記得我和你說過,開新店的話,我可以入股的。”

“虧本生意,怕連累你。”

“我今天正好路過這裏,看見這‘深夜書屋’的牌子,還猶豫了一下,果然是搬來了,行吧,這個地段挺好,我就進來打個招呼,下次再見。”

女孩來得也快,走得也快。

周澤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繼續拿起報紙,卻發現自己床邊出現了一道黑影。

周澤扭過頭,看向玻璃窗外,這裏站著一個老嫗,形容枯槁,表情麻木。

伸出手,在窗子玻璃上敲了敲,對方側過頭,看了過來。

依舊懵懂。

“喂,好了沒有?”

周澤對著那邊的唐詩和老道喊道。

他們也進入了尾聲,老道唱得氣喘籲籲,癱倒在地上,唐詩也不笑了,也不哭了。

周澤示意唐詩看自己窗外,唐詩會意,走出去,很快,那個老嫗被強迫趕入了店裏。

“你能送她進地獄麽?”周澤問道。

他現在有些虛弱,地獄之門打不開。

“魂飛魄散的那種麽?”

唐詩問道。

“算了。”

周澤看了看老嫗,發現她兩眼無神,除了一開始打量一下人以外,其餘時候都隻是麻木地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周澤發現她盯著的是牆壁上掛著的時鍾。

有顧客上門,

自己現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接待,

但總不能把顧客趕出去。

“把她留在店裏吧,等明天我身體恢複一些元氣,看看能不能打開地獄之門送她下去。”

蚊子腿也是肉,周澤可不嫌棄,也不會放過。

“誰來看著她?”

唐詩問道。

書店裏,滿打滿算能看住一個鬼的人,也就四個。

周澤一個,許清朗一個,唐詩一個,白鶯鶯一個,老道那個半桶水,不計。

但今兒個許清朗回老家了,不在。

周澤身體虛弱,看不了。

也就剩下唐詩和白鶯鶯了,唐小姐的意思是你把你在上麵玩遊戲的女仆喊下來看鬼,她可沒那個閑工夫幫他打雜。

隻是白鶯鶯剛剛上去玩遊戲,這會兒再把她叫下來,周澤有些於心不忍。

這傻妞把陪葬品都典當掉給自己開書店,平時裏裏外外地都忙,

又要服侍自己洗澡又要陪自己睡覺,

自己也真不好意思剝奪她的興趣愛好時間。

“得嘞,就把她放這裏吧,看樣子,她也不會跑。”周澤隻能聳聳肩。

“嗬嗬,四周的鬼會因為你的原因被吸引過來,但他們很快會醒悟過來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然後開始害怕,開始躲避,最後,趁著你不注意,溜走。

貪生怕死,是人性,鬼也不例外。”

周澤指了指那個老嫗,她還在繼續盯著時鍾,道:

“總感覺她腦子有點問題,鬼魂裏也會有老年癡呆麽?”

“沒做過這方麵的研究。”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能把她直接送下地獄,總不能今兒個就直接把她打碎了吧,我這兒是快遞站,又不是屠宰場。”

“你隨意吧。”唐詩準備起身上樓。

“喂。”周澤喊住了她。

唐詩沒停住腳步,走得更快了。

顯然,她知道周澤想說什麽,一個比讓她看鬼更不願意做的事情!

“老板,爽死額咧!”

老道爬起來,他已經關閉了直播,猴子也放下了手機,跑去吧台那邊找吃的去了。

“老道,舒坦了麽?”周澤問道。

“舒坦咧,好久沒這麽舒坦咧。”

老道樸實得有些讓周澤不忍心。

但周澤還是開口道:“把衛生打掃一下。”

“…………”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晚上唐詩和老道的動靜太大的原因,總之,整個後半夜,除了那個老嫗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客人上門。

周澤靠在沙發上,玩會兒手機再看看報紙,他現在就是一個傷號,移動都不是很方便,也就隻能乖乖養傷了。

老道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把店裏打掃好了,然後在周澤麵前坐下,捶著腰,呻、、、吟道:

“額滴腰咧,要斷咧。”

“反正你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腰不好也沒事兒。”周澤調侃道。

老道委屈巴巴道:“年紀大是大咧,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不是,額這個年紀,能幫幾個失足婦女就幫幾個吧。

人呐,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需要互相幫助。”

周澤懶得搭理老道的黃腔,側過頭,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發現那個老嫗居然還站在那裏。

老道是看不見她的,因為他沒抹牛眼淚,所以老道並不知道店裏一直站著一個陌生的鬼。

而周澤,說實話,剛剛走神了,經曆了青衣娘娘那種廟神,又經曆了那個問題鬼差的大場麵,周澤現在對這些小魚小蝦你說要有多大的關注度,還真的談不上。

不過,這老嫗經過了幾個小時後,她居然還在。

她還是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隻是盯著掛鍾看著。

難不成這老太太生前是做鍾表生意的?

但也不對啊,

周澤這掛鍾就幾百塊,便宜貨,也不是什麽古董藏品,值得看這麽久麽?

這個時候,白鶯鶯走了下來,她遊戲玩好了,看起來挺開心,應該是吃雞了。

“老板,我們上去睡覺吧?”

傻妞一向這般的直爽。

老道有些羨慕地看了看周澤,

他心裏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男鬼,都有這種豔福?

他上一任老板在蓉城開冥店時,每晚也都有漂亮女人主動準時準點過來陪他睡覺,當時可真把他和曉強羨慕壞了。

曉強,

老道歎了一口氣。

“喲,這兒還站著一位呐。”

白鶯鶯看見了老嫗,走到老嫗麵前,伸手揮了揮,老嫗不為所動,繼續盯著時間在看。

“喂喂喂,喂喂喂,快看我,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白鶯鶯在老嫗麵前探頭,但老嫗還是毫無反應。

“老板,是你還是那位唐小姐把她打傻了?”

“她進來後就一直這樣。”

周澤強撐著起身,在白鶯鶯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就在這時,

時針指導了六點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掛鍾開始響起,

之前還一臉呆滯的老嫗忽然張開手臂,發出了歇斯底裏的笑聲,這笑聲把周澤給嚇了一跳。

不是被鬼嚇的,

純粹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在你背後對你喊了一下的那種感覺。

“哈哈哈哈哈,到點了,到點了!

我可以死啦,

我可以死啦,

我終於可以死啦!”

老嫗興奮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像是解脫了一樣,

高興得,像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孩子。

“太婆,你腦殼有包哈?”白鶯鶯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早就死啦,你靈魂都跑出來很久了。”

老嫗聞言,

忽然一愣,

一臉不敢置信地環視四周,

她應該發現這裏不是她的家,

這裏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個陌生的書店。

老嫗指了指自己的臉,迷茫地看著白鶯鶯:

“我早就死了?”

“對啊。”白鶯鶯理所當然道。

老嫗忽然趴在了地上,

大哭了起來,

“死早咧,完嘍,完嘍!

死早咧,死早咧,

徹底完嘍,

完犢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