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成…………了…………仙…………”

贏勾最後的回答,讓周澤心裏也是有些……

那種感覺,很難具體的形容出來,有些惆悵,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更多的,是一種落寞。

朋友之間,往往能在情緒上去互相影響,互相傾訴,互相分擔;

周澤和贏勾算不上朋友,

因為沒有“地位”如此懸殊的朋友,遠遠超過了當年的美國奴隸主和黑人奴隸之間的地位差距。

但你要說好幾年超越了知心愛人距離相處的二人,

要真沒點感情,

也是不可能的。

農村的那種木質的廁所架子使用久了,老人還對它有感情呢。

贏勾是一個很自我的人,事實上,如果拋開他身上的光環,周老板覺得贏勾的本質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曾經的他,替黃帝披荊斬棘,斬殺蚩尤,幫黃帝坐上了人主的位置,開辟了一個新紀元,一個以“人”為本的紀元。

那時候,可能底層的士兵或許不知道黃帝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但你要說連贏勾也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在開玩笑了。

況且,以贏勾的性格,在那個時候願意“為王前驅”,估計其中也有著看天上那群“仙人”更不爽的意思在裏頭。

後來,地獄之中,身為幽冥之海主人的贏勾在“仙人複蘇”的大勢前站了出來,硬生生地將這“死灰複燃”給打斷。

他說,他當時是地獄的主人,既然坐在那個位置上,自然得做出相對應的反應。

既然我坐在這兒,你還想坐我上頭?

當然了,可能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當年斬殺你們這些仙人,也有著我的一份出力和付出在裏麵,你們說回來就要回來,那我以前豈不是白忙活了?

一年前的地獄之行時,贏勾麵對地獄大變找出了各種理由去漠視,去無視,

但真正的原因,大概是他已經感悟到了什麽,

感悟到了,

自己從上古活到現在,

其實,

自己已經成了“仙”。

這是一種很諷刺的自我否定,

一輩子,最光輝的歲月,都奉獻給了“天地無仙”的事業之中,

結果,

自己卻逐漸地取代了他們,且成為了他們。

騎士殺死了惡魔,但自身也被惡龍的鮮血所汙染,最後,成為了新的惡魔。

仿佛兜兜轉轉,一切都是一個圓,隻是打結的這頭,裹挾著的是滿滿的諷刺。

周澤又在江麵上躺了好一會兒,

平日裏,

他都是喜歡躺在沙發上曬太陽的,但偶爾吹吹江風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不遠處,有一輛貨輪行使過來,帶來了層層波浪,也使得耳邊的水聲多出了不少的鮮活。

睜眼望天,

不知不覺間,

已經黃昏了。

周澤慢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濕倒是沒濕,但江麵上水汽重,感覺有點膩;

緊接著,周澤腳踩在江麵上開始往回走。

鶯鶯主動在岸邊迎接,送上來了一瓶礦泉水。

周澤喝了一口,

沒急著上車,

而是伸手摟著鶯鶯的肩膀,

和他一起麵向江麵,麵向夕陽。

“鶯鶯啊。”

“嗯,老板?”

周澤沉默了,

這該死的鐵憨憨,

讓自己忽然變得有些情緒低落。

此情此情,又更是配合氛圍,夕陽西下,好像什麽事兒,什麽人兒,都開始走向了黃昏。

“呼…………”

周澤吐了口氣,

舔舔嘴唇,

道:

“叫兩聲聽聽。”

“嚶嚶嚶!”

“嘿。”

敞亮了。

………………

三張床,

其實不能算是三張床,

跟火車硬臥一樣,三層。

而且上麵沒有枕頭,沒有被褥,連床單也沒有,就是鐵絲網。

書屋大管家老道負責幫忙安排的,他倒是聽從了自家老板的指導精神,真的弄來了這種床。

不過,不考慮慶他們仨的身份單純隻是看身量大小的話,其實這種“上中下”的床鋪,也夠用了。

再加上之前他們仨住了一年的病房,那病房也很擠,條件也不見得比這裏好,可見他們也不是什麽講究的人。

老道留下了五千塊現金,可以讓他們買買被褥衣服這些生活用品。

但很顯然,慶他們仨沒打算去置辦什麽東西。

良和佑看著慶,

慶點點頭,

道:

“你們繼續睡吧,外麵,我來負責。”

良有些猶豫,道:“合適麽?”

“我們太活躍了反而不合適,再者,現在的環境,也沒我們活躍的空間。

他的意思,是讓我們當看門狗,守門人,我們就老老實實地做好這個就可以了。”

他們的身份,見不得光,地獄去不得,陽間也因為九常侍加大了基層控製,一旦行為誇張很容易被抓到蹤跡,到那時候,他們就得麵臨來自陰司的絞殺,成為“被執法”的對象。

良和佑點點頭,

良上了上鋪,

佑則是上了中鋪,

下鋪留給了需要活動的慶。

隨即,

良和佑一起躺了下來,

慢慢地,

呼吸也開始消失,心跳也逐漸停止,進入了一種“假死”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

他們不需要吃飯,不需要飲水,比普通動物的冬眠還要徹底得多。

自然,也就不用去置辦什麽生活用品了,反正根本就不需要生活。

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受刺激後會蘇醒。

這樣子的生活似乎很沒意思,但對於曾被封禁過的他們來說,這隻是毛毛雨了,他們早就習慣了寂寞和這種孤寂。

見自己的兩個夥伴已經“入睡”,慶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恰好隔壁房間的劉楚宇也走出來,

剛剛當上捕頭的劉楚宇顯得有些容光煥發,走路都帶著風,恨不得蕩漾起來。

但一看到慶站在自己麵前,他還是囁嚅了一下嘴唇,想行禮又不懂得該怎麽行,顯得有些尷尬。

慶看著他,

他在流汗。

“我,需要一些生活用品。”

劉楚宇一拍胸口,忙道:

“交給我呀,您老歇著就好。”

慶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然後把老道給的錢遞出來。

五千塊,

小一疊。

“嗯?”劉楚宇吸了一口,馬上把錢推了回去,道:“怎麽好意思用您老的錢呢,我這兒有,我這兒有。”

“好。”

慶收回了錢,

卡頓了一下,

似乎想說什麽,

劉楚宇就站在旁邊,等著慶說話。

慶抬起頭,又看了眼劉楚宇,見對方還不走;

劉楚宇看著慶,等對方說話。

慶深吸一口氣,為什麽還不走?

最後,

慶無奈道:

“謝謝。”

劉楚宇驚愕了一下,

馬上弓著腰下去買東西了,

隻覺得後背冷汗都已經打出來,浸濕了衣服。

慶則是繼續站在原地,平複著情緒。

這會兒,她忽然有些後悔了,也有些羨慕還能繼續沉睡的倆小夥伴。

…………

周澤和鶯鶯回來時,已經是入夜了。

許清朗傷勢還沒完全恢複,但那條小海蛇還是夠點意思的,當初真出事兒時慫得沒影子,但這陣子恢複時倒是過度來了不少生機。

胸口還有點痛,但下廚沒什麽問題了。

晚飯,

七菜一湯,

都是盆裝。

知道的,懂許清朗是在給人做飯,

不知道的,

估摸著還以為他天天在喂豬。

周澤衝了個澡後就坐到桌邊準備吃了,大圓桌,麻溜溜地坐了不少鬼、人、妖。

沒什麽開場白,吃飯,吃好喝好就行了,也沒誰去致辭。

當周澤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豆腐放進碗裏後,

大家也都有一起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也就剛開動,

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真巧啊,吃著呐。”

大家繼續吃飯,沒人搭理他。

你說老張臉皮厚吧,每次他都要裝作很巧的樣子來蹭飯。

你說老張臉皮薄的話,這長年累月拿這種“很巧”的理由來蹭飯一般人還真幹不出來。

老張坐了下來,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碗筷,一起開動。

能吃的,飯量都不錯,說是一群牲口也不為過。

許清朗還記得以前給周澤做飯,真的是個簡單活兒,甭管飯菜做得好**細與否,給他配個酸梅汁或者老陳醋看他狼吞虎咽下去就好了。

但自打有了彼岸花口服液產業鏈的供應後,

這幫家夥的嘴是越來越刁了。

吃著吃著,

門口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擱在電影裏,

裏頭一家人在溫馨的吃飯,

外頭忽然出現了這麽一個鬼魅的人影,

足以讓導演形成自己所想要的落差感和衝擊感。

然而,

在書屋這邊卻是沒用了。

大家長舒一口氣,

甚至臉上還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老道起身,拿著事先準備好的彩紙棒開噴,之前早準備好的橫幅也落了下來。

熱烈祝賀書店時隔一年後再度營業!

飯桌上,

大家互相恭喜著:

生意興隆啊;

恭喜發財啊;

大吉大利啊;

借你吉言啊;

一桌子人,興高采烈,其樂融融,倒是把剛剛推門進來的“鬼”給弄懵了。

鬼甚至後退了兩步,

抬頭看看牌匾,

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老道端著米酒走了過來,

對站在門口遲疑的鬼招招手,

笑道:

“來來來,先幹了三杯,開業大酬賓,今晚酒水,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