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開飯了。”

“越……來……越……放……肆……了……”

“不餓了?”

“肉……太……小……”

周澤點點頭。

自打一年前吃過龍脈壓縮而成的老山參之後,贏勾開始變得越來越挑食了。

或者說,

是越來越懶了。

倆人生活在一起時,想象中的相互促進相互激勵真的大部分隻存在於想象中而已,大部分的時候都淪落成了互相比爛或者叫互相比懶。

誰先受不得客廳和廚房的亂糟糟,那就是誰先輸了,自然得開始主動打掃起來。

自己和贏勾當然不是什麽夫妻小兩口的關係,

隻是,

再相愛的情侶至多也就隻能做到個以“分鍾”為單位的融為一體,

而自己和贏勾,是真的一個靈魂裏的兩個人。

遙想當初,雙方為了爭奪這具身體的控製權差點打出腦漿來,現在大家誰都懶得出來做事兒了,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真實,

真特麽的真實。

周澤再度抬起頭,

看見對麵已經主動向自己走來的黑影,

忽然覺得對方很可憐,

肉太少,

少到鐵憨憨都懶得出來吃你。

搖搖頭,

周澤也主動走了上去。

雙方的第一次接觸,就在這種看似很漫不經心的狀態下發生了。

匕首很鋒銳,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不過,在周澤的十根指甲麵前,這把匕首,還是沒能攻破過來傷害到周澤;

至於腳下出現的爛泥潭,一次次地翻滾冒泡想要將周澤吞沒下去,卻都被周澤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僵屍煞氣給死死地壓製著。

俗話說,見慣了豬跑,你至少也能學個豬哼哼。

贏勾、半張臉,甚至是初代也都曾手把手的教過你,

這高處的風景見多了,

雖然你自己現在還不能飛上去,

但至少也能跟別人吹牛時吹出個七七八八。

周老板現在就處於這種“七七八八”的狀態,跑去對付地藏王和閻羅或者常侍,自然是個笑話,但拿來對付陽間的這些“牛鬼蛇神”,就真的是降維打擊了。

“哢嚓!”

匕首,

碎裂了,

當它被周澤的兩根指甲死死鎖住時,其實就已經注定了其命運。

“轟!”

泥漿飛濺,卻沒能影響到周澤絲毫,周澤的身軀直接撞破了麵前泥漿形成的土牆,指甲刺入了對方的身軀之中。

當無論是在力量上還是在經驗上以及對力量的運用上,各方麵都完全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往往,就是這麽的簡單。

那種類似於演義裏的雙方大戰三百回合,正常情況,是很難發生的。

劉楚宇還躺在地上,盡力昂著頭,看著自家的頭兒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先破對方攻勢再擊垮對方防禦,到最後的指甲刺入,一切,都顯得那麽的順暢。

這時候,身為屬下的他,心裏產生的不是那種自家老大竟然這麽強的激動感,反而有一抹苦澀,自己這當的是小弟麽,當個掛件還能聽個響呢,自己這又算是什麽?

…………

“當個掛件就好啦。”

安律師打了個嗬欠,

“還好老板大部分時間都很懶,大大老板似乎更懶,所以這才有我們的存在感。”

安律師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對老張頭說道。

老張頭則是將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邊的戰局上,

有些驚訝道:

“老板他動用了那位的力量了麽?”

安律師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大大老板每次出來時,四周會響起無聲的BGM。”

“什麽是BGM?”

“就是氣場吧,你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來了,他出現了,他在這裏,接下來,你就得和自己的內心本能去進行搏鬥。”

“搏鬥?”

“搏鬥於是跪著磕頭還是趴著舔。”

“我隻是覺得,那個東西哪怕是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有點棘手的吧,否則他也不敢直接肆意地不殺鬼差去進食恢複。

老板現在,都已經這麽強了?”

“很讓人意外麽?”安律師問道。

“有點。”

“習慣就好,這是命,你羨慕不過來的。”

“看來,你已經被打擊習慣了?”

“不,是麻木了,人貴友自知。”

“太消極。”

“這就像是你們當初在天津麵對八國聯軍時,大家武器裝備兵員素養完全不同,所以打不過。”

“隻要不缺勇氣,就…………”

“勇氣在掛逼麵前,不值一提。”

“…………”老張頭。

……………

指甲的刺入,帶進去的,是瘋狂的煞氣。

對於眼前的這位,不管他是亡靈也好還是什麽廟神也罷,既然殺了自己的手下,周澤就沒想著留他的活口。

所以下起手來,也沒留任何的餘地。

至於抓起來慢慢炮烙什麽的,周澤還真沒想過,生氣歸生氣,但還不至於那麽的無聊,浪費自己的大好時光去做這種事兒,還不如多曬曬太陽喝喝咖啡。

當然,前提是得給月牙鄭強他們把仇給報了,畢竟跟了自己好幾年了。

黑影的身體慢慢的實質化,可以看出來,是一個由泥漿凝聚而成的男子,在泥漿的四肢部分,其實已經有了色彩。

這應該是所謂的“法身”了;

很明顯的是,眼前對方的法身其實還沒凝聚成功,當然了,就算是凝聚成功了,和周澤當初所見到的閻王們的法身相比,

嗯,抱歉,

是完全沒什麽可比性。

“嘩啦啦…………”

對方的法身開始碎裂,

在其身上的一條條縫隙之中,

煞氣開始逸散出來。

此時的周澤,像是在給一個氣球充氣一樣,打算用煞氣,硬生生地將其充爆。

原本,

事情到這裏應該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你殺了我的人,

我來要你的命,

斷你的修行和基業,

一來一回,

我出了氣,

你丟了命,

大家扯平。

就連站在遠處觀戰的老張頭和安律師,除了稍微驚訝一下自家老板進步之快以外,其實對於真正的結局,根本就沒任何的擔心。

事實,似乎也在不斷地印證著這一點;

然而,

生活總是這般充滿著以外,

這位連鐵憨憨都懶得出來吞掉他的男子,

在這個時候,

其胸口位置,竟然長出了黑色的肉瘤。

泥做的身子,卻長出了血肉的瘤子。

瘤子之中,似乎蘊藏著一種特殊的生命力,且在這個時候,以一種特殊的頻率,不停地跳動著。

上輩子也算是見器官無數的周老板,也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對方的心髒?

“噗通…………噗通…………噗通…………”

但這又切切實實的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啪!”

在下一刻,

心髒碎裂了。

周澤後退了幾步,瘤子炸裂後飛濺出來的血水濺灑了一地,產生了極為恐怖的腐蝕效果,空氣中,則彌漫著一種比腳踩死上萬隻臭蟲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刺激性氣體。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身上還有周澤留下的創傷,裏頭的煞氣依舊在肆虐著,他正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但很顯然,此時他的痛苦,像是被疊加了一樣,並非單純地僅僅來自於周澤的賜予。

“啊啊啊啊啊…………”

對方喉嚨裏壓抑的叫聲,

漸漸的,

讓周澤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泥濘的外表開始逐漸的剝落,一同剝落的,還有對方的法身。

製造出這麽多的分身去搜尋香火之力,其目的,就是要重塑這具法身,但現在,他好像已經渾不在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所以放棄了掙紮,丟掉了之前所追求的東西,轉而投入了另一個未知的懷抱。

伴隨著法身的脫落,是其肌體地再次生長,

青色的皮膚,

開始逐漸占據著全身上下的主流。

下一刻,

周澤忽然發現,

自己剛剛留在對方體內負責專門破壞對方身體結構的煞氣,居然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聯係,像是被對方完全吸收了一樣。

黃色的泥濘褪去,青色的皮膚呈現,

男子張開嘴,

竟然也露出了兩顆獠牙,

雖說有點發黃,

但至少是把僵屍的標配給搜羅全了。

“嗬…………嗬…………”

男子的身體微微的彎曲,

雙眸上翻,盯著前方的周澤,

嘴角,有口水不住地滴淌下來,且帶著笑意。

周澤微微皺眉,

他倒不是怕了眼前這位的變化,

事實上,

如果對方變成其他的東西可能周老板還稍微有些忌憚,

但偏偏好死不死地變成僵屍,

論起對僵屍的了解,周老板真的不是瞧不起陽間在坐的那些僵屍……

但這種從亡魂的最初形態再在泥潭裏滾一滾就成僵屍的變化,真的是讓人匪夷所思。

僵屍,不該是從屍體中誕生的第二道生命麽?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周澤自言自語,聲音很低,

當然,

該聽到的人還是會聽到的。

周澤心底此時產生了一種預感,好像,事情已經滑入了一個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方向,自己穩穩操控著的那輛車,其方向盤,忽然失靈了。

而此時,

來自內心的聲音似乎也在呼應著周澤的預感:

“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