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屋內的中央空調並沒有人去動它,但屋子裏的溫度,卻真的降低了太多太多,屋外屋內因過大的溫度差,導致玻璃上都掛上了水珠。

在這個時候,沒人敢去開玩笑,哪怕是安律師和老道,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做什麽活躍氣氛的事兒。

畢竟,在場的大家心裏也都清楚;

褪去鹹魚的外表,褪去平時喜歡躺在沙發上曬太陽的畫風,褪去一切的一切的外衣,

眼前這位自家的老板,

可是殺過閻王的人啊!

幾年了,風風雨雨地過來,經曆了多少大風大浪,哪怕是當初在陽間最為棘手和恐怖的許清朗的師傅,可都沒能殺掉書屋的一個人啊!

結果,

這一下子,

就死了倆。

宛若夏日的雨,說來就來,不給人任何的反應時間。

周澤辛辛苦苦地往家裏搬東西,不惜一次次地被贏勾嘲諷,繼續我行我素地堅持著,所喜歡的,不就是這種“滿足感“麽?

自己都舍不得丟的東西,自己收藏的東西,

憑什麽要別人來替自己去銷毀?

周澤目光微凝,似有一些不滿,抬頭看向安律師,

道:

“結果呢?”

安律師抿了抿嘴唇,緩過神來,馬上道:

“所獲得的訊息很有限,但大概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對方姓吳,叫吳生,元代人,生前是當地起兵反抗暴元的領袖,後兵敗被殺,當地百姓為了紀念他,曾給他立過生祠。

櫛風沐雨多年,成了一種類似於城隍卻又遊離在這體係之外的存在,後來因為不知名的變故,陷入了沉睡或者是封印。

因為最近一年風向變了的原因,他的封印解除了,蘇醒了過來。

現在,

他正在做的事就是讓當初一直追隨在自己身邊的當年手下的亡魂,給自己去尋找香火,想要重塑法身。”

安律師一口氣把所問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聽完了這些話,

周澤點點頭,

道:

“看起來,也是個英雄人物。”

雖然名字沒在曆史上有明確的記載,可能當初的反抗起義也很快被撲滅了,大概距離之後的陳友諒他們早了一代吧;

但能被當地百姓建立生祠,足以證明在當地區域的聲望。

“哦,對了,還有一點就是,那些手下亡魂被他羈絆在身邊很多很多年,早就和他共生一體了,所以那些分身被滅掉之後,也會導致他本人的虛弱和虧空。

所以,我認為月牙和鄭強的死,大概率應該是…………”

小男娃點頭附和安律師道:

“是的,這類的存在,他們不方便對普通百姓出手的,因為這會壞了他之前累積下來的功德,等於是自毀根基,但,月牙和鄭強他們,不是人。”

“明白了。”

周澤站起身,

向包廂走去。

安律師和小男娃也主動地跟在周澤身後又來到了包廂門口,其他人則是在更外圍看著。

推開包廂的門,

那個女人坐在椅子上,神智有些迷茫。

被精神力強行撬開了心理防線,獲取了內心深處的秘密,本人不付出點傷害,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完全主動地自己敞開心扉,但這就更不可能了。

“老板,你還有什麽想問的,我來問她。”

安律師伸手指了指那個女人。

周澤搖搖頭,

主動走到了女人身邊。

安律師和小男娃看著周澤,不清楚周澤要做什麽。

“嗡!”

左手食指的指甲長了出來,

很長很長,

泛著黑色的光澤。

而後,

沒有任何的預兆,

也沒有絲毫地鋪墊,

周澤手指向下,

鋒銳尖長的指甲直接洞穿了女人的後腦勺。

女人身體隨之一顫,

在僵屍煞氣的瘋狂侵入之下,

其肉身和靈魂開始被瘋狂地腐蝕,

在場的眾人在冥冥之中,都聽到了女人來自靈魂深處的淒厲慘叫。

“噗哧!”

周澤手指一轉,

慘叫聲戛然而止,

一縷黑煙自傷口位置升騰而起。

周澤抽出了指甲,彎下腰,從地上散落的塑料盒裏抽出了幾張麵巾紙,輕輕地擦拭自己的指甲。

“老板,額,這是?”

安律師有些不明所以。

周澤抬頭,看向安律師,反問道:

“不是說他是因為損失了幾具分身後,不得不開始進補的麽?

那就讓他再虧空一點。”

“哦,是,老板英明,這樣我們就能趁他病,要…………”

周澤沒等安律師馬屁拍完就直接打斷道:

“不要把月牙和鄭強出事的事告訴劉楚宇,他之前因為要處理常州歌劇院鬧鬼的事耽擱了半天,就讓他按照原定計劃來通城吧。”

說著說著,

周澤看向了老張,

道:

“用手機定位他的位置。”

這不是商量,這是命令。

“哦…………好。”老張點了頭。

周澤看了看時間,

道:

“我去洗個手,一刻鍾後,我們出發。”

說完,

周澤就一個人走入了衛生間。

待得衛生間的門被從裏麵關閉後,

小男娃咬了咬嘴唇,而他身邊的安律師則是長舒一口氣。

“嗬嗬,剛剛,壓力真的有點大。”小男娃有些訕訕地說道。

剛剛那一幕,和他所了解的周澤,完全不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習慣就好。”安律師說道。

“你習慣了?”小男娃反問道。

安律師搖搖頭,“我正在強迫自己習慣。”

小男娃“嗬嗬”笑了兩聲,道:“你是安不起,沒你習慣不了的上司。”

安律師則是伸手揉了揉臉,

很認真地道:

“所以,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犯賤。”

小男娃愣了一下,疑惑道:“怎麽說?”

“我以前居然隔三差五地去勸老板努力奮發起來。”

舔了舔嘴唇,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其實,還是以前的老板更可愛一些。”

“不過,看見他這麽生氣,我還挺感動的,對手下這麽看重的上司,現在也不多見了。”小男娃說道。

安律師撇撇嘴,

道:

“那得看你是把自己代入到已經死去的月牙和鄭強身上,還是代入到劉楚宇身上了。”

………………

“這碗大,千萬別虛榮心作祟,真心話,這大碗寬麵也很貴…………”

劉楚宇一邊開著車一邊跟著車載音樂哼唱著。

黃昏天,天空提早陰沉了下來,風也在變大,這是要下雨的樣子,濕潤的涼爽已經先一步抵達,在這種感覺下,開著車,唱著歌,飆在高速路上,確實是一種享受。

手,

放在車窗外,

微微彎曲,做拿捏狀,

感受著風力所帶來的美妙觸感,再通過自己腳下的油門進行微調。

圓潤,

飽滿,

呼……

真是令人羨慕又嫉妒的弧度。

劉楚宇抿了抿嘴唇,透過反光鏡看了看自己的臉,昨晚忙了一宿,事情了結後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往通城方向趕。

嘖嘖嘖,

熬夜,確實是美好皮膚的天敵。

等到了通城見到頭兒後,得好好調理一下自己了。

書店的那位姓許的廚娘,對皮膚保養應該是很有心得,自己這下子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向人家取取經了,總不能每次見麵都被對方蓋下了風頭。

嗯哼,對了,讓月牙幫自己針灸一下,別的地方的針灸推拿館都不靠譜,靠譜的水平也不咋地,還是月牙的技術好,一套針紮下來,舒服,愜意。

劉楚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他們仨外地鬼差其實都已經事先溝通好了,這以後,也就不回各自駐地了,還是留在通城更好一些,這邊的發展前景也更大。

“嗬嗬,以後大家就都住一起了,還真的跟搞傳銷一樣。”

畢竟,在外人看來,一堆人靠著一家隻是不停地在賠本的書店生活,顯然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情。

車子,駛入了前麵的服務站,劉楚宇下了車,進了衛生間。

過了會兒,他一邊拿著紙巾擦拭著自己的手一邊走了出來。

然後,

他停下了腳步,沒再動了。

先前開進來時倒是不覺得什麽,隻以為是這天兒快下雨了,所以服務站的外麵沒什麽人,但等他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也沒看見人後,

他清楚,

自己遇到事兒了。

若是真的能人煙稀少到這種地步,那這服務站估計早就被撤了。

好在,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鬼差,用不了幾天,可能還會成為信任的捕頭。

尋常人遇到可能會被嚇得大喊大叫的場景,對於他這種人來說,隻能算是家常便飯的日常。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灘爛泥開始在他麵前出現,且不斷地冒著氣泡。

劉楚宇後退了幾步,左手掐印,右手則摸出了一枚護心鏡,目光,則是死死地盯著前方剛出現的爛泥。

然而,

一道舉著匕首的黑色身影,卻在悄無聲息間出現在了劉楚宇的身後。

像是切豆腐一樣,

匕首刺了出去,

光滑,

細膩,

直接洞穿了劉楚宇的胸膛。

劉楚宇當即張大了嘴巴,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隻覺得自己胸口那裏靠近心髒的地方,是那麽的冰涼。

“咕嘟咕嘟…………”

這是下方爛泥潭沸騰的聲音,

同時劉楚宇胸口位置的鮮血不斷湧出的聲響,

哪怕在此時,

劉楚宇依舊不敢相信,

自己,

就要這樣子地麵臨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