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行道被堵住了,老道幹脆從匝道下去後右轉彎,繞了一圈後回到了原來的既定路線,這時候,距離王軻的家,就不遠了。

直到這時,老道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呼,剛剛真的好嚇人啊。”

王軻的表情僵硬住了,很想問,你是在說真的?

車子進入了王軻的小區,王軻下車時,習慣性地問道:

“來家裏坐坐,一起吃個午飯?”

老道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了肉湯和肉湯,腦袋當即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道:

“不去咧,不去咧,回去還有事兒咧。”

王軻本就是客氣客氣,見對方拒絕了,也就沒強留。

隻是看著老道的車開走後,

王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深吸一口氣,

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他倒是沒多少震驚,反正自己發小開的書店裏,還缺這種神奇的事兒麽?

…………

“找到了麽?”

安律師站在一口井旁邊問手裏拿著一個本子走過來的馮四。

“打聽到了,見義勇為的,晚上下班路上,就在這口井附近,有人搶劫,王強上去救人,人是救成功了,但自己被捅了兩刀,而且刀刀在要害位置。

聽村裏老人說,這口井當時旁邊是一大攤的血,王強後來被送上了救護車,但還是因搶救無效死亡了。”

“搶劫犯呢?”

“被抓住了,槍斃了。”

安律師把腦袋探到井口上,向裏頭張望了一會兒,道:

“那不出意外的話,這口井裏現在傳出來的氣息,應該是王強的了。”

“嗯。”

“行吧,你給我護法,我下去找他聊聊。”安律師說道。

“還是我去吧,我好歹現在有官身,效果會更好一些。”

安律師聽了,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馮四。

馮四聳了聳肩,“我不是故意想在你麵前秀的。”

“沒事兒,總有一天,我能秀回來的。”

“我相信會有那一天的。”

馮四站定了,閉上了眼。

身子一陣搖晃,自然而然地斜靠到了安律師的身上。

安律師努努嘴,伸手把對方的腦袋擱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刻鍾後,馮四的眼睛緩緩睜開,伸了個懶腰。

“談完了?”

“談完了。”

以黃帶子判官的尊貴身份,跑來和一個小土地小山神而且是那種剛剛在孵化階段的山神土地,聊什麽其實都簡單得很。

就像是去誆騙剛入行的小白一樣,你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全程不明覺厲地看著你任你忽悠。

馮四從兜裏取出了一張帶著符文的黃色大紙,上頭又多了一個靈魂印記。

“應該不剩下幾個了吧?”

馮四抖了抖大黃紙自言自語道。

“早點兒處理完早點回去,對了,你什麽時候回地獄?”

馮四這次是因為任務的關係才得以還陽,等這次大清洗任務結束後,還陽的判官們肯定是要回去的,巡檢倒是可能留下一小部分構築陰司新設定的陽間三級體係。

“再過兩天吧。”

“哦。”

大黃紙上是以符文寫下的靈魂契約,安律師和馮四倆人出手做事兒,這細節方麵是真的沒得挑。

他們可不信什麽你好我好大家好幹了這杯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種鬼話,

而是直接形成了一種半從屬關係的契約,

以這種方式強行把這一代還沒成長起來的山神土地綁定到了書屋上麵,

形成了以書屋為核心的通城包圍建設團隊。

這個對於書屋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也不算利用了他們,畢竟,老板本身就是通城人,老板的態度也一直是外麵洪水滔天無所謂,別在自己的地盤搞事情他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點上,倒確實是和這些山神土地的職責是相同的,之所以整合他們,一是希望多出一些眼睛觀察著同城地界的風吹草動,二是防備他們自己鬧騰引發出什麽亂子出來。

“對了,老板的巡檢位置,你運作得怎麽樣了?”

馮四搖搖頭,道:“如果沒有把一開始抓的那倆仙奴當肥料自己用了的話,單純地上報上去,一個巡檢是綽綽有餘的。”

“照你這意思,不好辦了?”

你既然貪汙了東西,再拿這個去請賞就不是很合適了,這是拿陰司當傻子還是拿自己當傻子忽悠呢?

“哦,那接下來怎麽辦?”

“看著辦唄。”

馮四先上車,坐到副駕駛位置上,繼續道,

“我已經聯係相關人員了,到時候和他們聊聊。”

“嗯,是得好好聊聊。”

安律師發動了車子。

“算了,估計隻剩下一兩個了,今兒就先收工吧,給老板跑官要緊。”

“行,你指路。”

四十分鍾後,在蘇通大橋下麵的一個村鎮上,安律師把車停了下來。

馮四和安律師一起下了車,

倆人穿過了鎮子,一直往裏走,在一處已經完全破敗的平房院子前停了下來。

這個院子已經破敗了很長時間了,一看就是早就沒人居住的樣子。

不過此時,

院子裏有一男一女二人,

中間還支起了一個供桌,上麵擺放著香燭,男子穿著黑色的短袖,戴著耳釘,此時對著供桌跪伏了下來。

馮四有些好笑道:“自己明明都是巡檢了,還做這種事兒,自欺欺人什麽。”

“重要的是這種儀式,而不是過程。”安律師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對馮四道:“就和佛教道教這種宗教一樣,信徒們享受的一直是這個過程,至於結果,誰真的見到結果了?”

“你這話很危險啊。”

馮四伸手,推開了院子門口的木柵欄,木柵欄直接倒了下去,這倒不是故意的。

這時,

院子裏的一男一女都一起回頭看向了身後。

女的當即對著馮四跪伏了下來,

恭聲道:

“參見大人!”

男的則是稍微晚了幾秒,畢竟剛剛祭祀完了自己的先人,需要從情緒裏脫離出來,不過還是很快地跪了下來行禮。

馮四擺擺手,示意他們站起來,同時看向那個男子,道:

“你是通城人?”

男子點頭道:“是,不過我死得早,十七歲時就死了。”

“家裏還有人麽?”

“沒了,我哥哥的孫女,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在通城這邊,也沒親人後代了?”

“沒了,我們這家子,已經斷子絕孫了。”

“哦,沒事兒,看開點,我們倆也是這樣子的。”說著,馮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安律師,“咱在陰間當差的人裏頭,你沒斷子絕孫都不好意思出門和同僚打招呼。”

“…………”男子。

不得不說,馮四的這種安慰,還真是直接。

“咳咳。”安律師咳嗽了一下,示意馮四可以進入正題了。

“你很大概率會被分配到通城任駐紮巡檢,你知道了吧?”馮四問道。

男子點點頭,道:“這是我向徐判大人求的。”

“哦,你一直跟的是老徐?”馮四問道。

“嗯,是的,大人。”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老徐?哪個老徐?”安律師在旁邊問道。

男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律師,他不認識安律師,也感應不出安律師的靈魂氣息是誰的,但他很顯然對安律師不認識徐判官這件事感到很詫異。

“徐宗澤,以前還當過咱們上司的那個,現在橙帶子。”

“比你還低一檔?”安律師不由得笑出聲來,“這王八羔子還沒死球呢。”

顯然,

當年安律師和馮四二人,與那位徐判是有過節的。

聽到眼前二人這般評價自己的上司,耳釘男子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忍住了。

因為眼前的馮四以他的身份說得,他卻說不得。

“那就沒得談了啊,莫說那姓徐的肯不肯讓,就算讓了,肯定也會特意留意這裏的,到時候這王八羔子萬一真的特意過來查看一下,可能還會有後續的麻煩。”

安律師說道。

馮四點點頭,很平靜地道:“那就不聊了吧。”

“嗯,這樣幹脆一些,想好把鍋分給誰了麽?”

“就分給作亂的妖吧。”

“還得我出苦力是麽?”

“等之後你用妖丹裏的妖氣,在這裏掃幾遍,做個交代就好了。”

“真的沒問題麽?”

“這次大清洗,因公殉職的判官都有倆了,巡檢就更多了。”

“這麽誇張?”

“雖說不是每個捕頭都能和咱們的老板那樣,但這些年陰司太放縱陽間的基層了,魚龍混雜之下,還真隱藏了不少狠角色。

也有不少故意拿著一張鬼差證洗白自己上岸的,這些人,還真挺棘手。”

說到這裏,

馮四手掌一揮,

一道結界直接將這個院子覆蓋住了,

殺機,

幾乎是毫不遮掩地宣泄了出來。

既然跑官因為特殊原因沒能跑成功,那麽,把原本既定派往這裏當駐紮巡檢的人給殺了,自家老板升任巡檢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了。

所以,周老板絕對是捕頭中最幸福的,人在家中打盹兒,卻有人特意不辭辛勞地為他的升遷出功出力。

結界之內,男子和女子都露出了震驚之色,男子更是咆哮道:

“你們,你們怎麽敢,就不顧陰司的王法了麽!”

到這個時候了,他也顧不得對判官大人的尊重了。

馮四聞言,

微微一笑,

隨即麵容一肅,

擲地有聲道:

“逆閹當道,鬼不聊生,我馮四,絕不可能與爾等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