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被打了下去,菩薩又飛了上來。

大長秋一直站在那兒,看著菩薩被打下去,看著菩薩又飛了上來。

菩薩上來後,

沒說話,

因為周澤已經走了,

菩薩就繼續抬頭,

望天。

大長秋忽然覺得,自己要向菩薩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唾麵自幹?

已經不是唾麵自幹了吧……

但這,

真的很可怕啊。

你要發泄就趕緊發泄吧,

不反抗,

趕緊結束,

我好做我的正事。

哪怕是昔日幽冥之海的主人,在麵對菩薩時,也遭受了這種“漠視”,到最後,真的隻能打一拳後選擇離開。

大長秋努了努嘴,

學著菩薩的樣子,

也開始抬頭望天。

但心裏則是在想著,

那位不管這次怎麽離開地獄,

但之後,

肯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找出來,

否則天知道那位什麽時候又找到了新的水源蓄上去,

心情好了,來地獄當一回大爺;

心情不好了,更要來地獄當一回大爺;

十殿閻羅受得了這鳥氣,

他大長秋可受不了。

下麵沒根的人,

更注重麵子這種東西,生怕被人看輕了去。

再者,

等再過陣子,

等這天,

徹底變了之後,

這地獄,

就要大變樣嘍,

你要想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不可能嘍。

一念至此,

大長秋嘴角露出了一抹陰沉的笑容。

地獄在變,

十常侍的重新出山,隻是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大的變化。

但不管在任何時候,

總有人能夠保持著自己的本色。

一如此時站在虛空上望天的菩薩,

一如,

從泰山之地正飛向極西之地的周澤。

仿佛這世間浪潮都和他們無關,他們隻在乎自己想要的東西,其餘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極西封印之地,本是冰冷和幽深的代名詞,但自打那一次紫金神猴帶著裏麵的骨頭渣子一起跑出來鬧騰一番後,這裏,算是徹底冷清了,頗有一種人去樓空的即視感。

周澤在這裏落下,向裏走去,一直走到了一處洞穴前,停下了腳步。

洞穴前麵,還有猿猴留下的腳印,但裏頭,早就已經沒了猴子的氣息。

走進洞穴後,沒多久,一座棺槨就出現在了前方。

和極西之地現在的環境一模一樣的是,這座深藏於洞穴之中的墓室,也帶著那麽一股子難以抹去的淒涼。

難以想象,

就是在這個地方,

那隻以脾氣暴躁而聞名的紫金神猴居然在這裏手術了無數歲月,

一直到自己再也支撐不下去的前夕,

才走出了洞穴,

走入了陰間,也走入了陽間,

最後,

走向了自己的終結。

周澤走到了棺槨前,伸手,放在了棺槨上。

死者為大,這說法在這裏不存在,因為大家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算是什麽勞什子活人。

先人為重,這說法也不存在,輩分在這兒擺著,哪怕是初代的輩分比贏勾也差了好幾輩。

所以說,

活得久真的有一個很大的好處,

放眼望去,

都是孫子輩。

“哐當!”

棺蓋被推開,

讓人意外的是,

裏頭居然是空蕩蕩的。

周澤沒有任何的意外,隻是翻身,躺了進去。

下一刻,

剛剛被推開的棺蓋自動回位。

…………

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自己不過是才打了個盹兒,天就亮了。

不是鐵憨憨在掌握肉身麽?

這就已經結束了?

周澤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後腦位置,

依稀回憶起自己最後看見的畫麵好像是一口棺槨。

“這是哪兒?”

周澤自言自語著,

前方,

是白色一片,

頭頂,

依舊是白色一片,

這比北方下雪的冬天白得更加徹底,而且,給人一種近乎絕望的壓抑感。

沒體驗過“緊閉”這項懲罰的人,永遠不清楚到底有多恐怖。

而現在的這個場景,這個空間,則是能夠把“緊閉”的恐怖給擴散得淋漓盡致!

“這裏……哪兒也不是。”

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身後傳來。

周澤轉身,看向了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

“咱靈魂深處裝修了?”

周老板以為自己被贏勾拉回了靈魂深處的世界,

那地兒他經常去,

幽冥之海加白骨王座是原始經典裝潢設計,

現在這樣子,看起來像是在重新進行粉刷。

贏勾似乎懶得搭理周澤,

自顧自地開始往前走。

隻一眨眼的功夫,

贏勾的身形就變得很小很小,

似乎瞬間就走出了好遠好遠。

周澤馬上跟了過去,開始跑了起來。

也不曉得跑了多久,

在這四周幾乎可以亮瞎人眼睛的白色覆蓋之中,終於出現了另外一抹不同的顏色。

一口井,

井邊坐著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男子,

男子手裏正拿著花生米兒,

剝開,

再一丟,

張嘴接住,

其神其形,

活脫脫的一個農村裏喜歡閑逛的懶漢。

當贏勾走到井口邊時,

懶漢起身,從井口邊跳了下來,示意贏勾坐上去。

贏勾看了看井口,

井口布滿了青苔,

很髒。

猶豫了一下,

贏勾幹脆席地而坐。

地上,依舊是白。

等坐下後,

贏勾忽然思考起來,

自己什麽時候開始怕髒的?

懶漢見狀,也跟著贏勾一起坐到了地上。

這會兒,

周老板也哼哧哼哧地跑來了,見到一個陌生人,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家的靈魂深處空間。

這是……串門了?

沒人招呼周老板,但周老板很自覺,也走過來,坐下了。

懶漢側過身子,打量了一下周澤,然後笑了笑,道:

“可惜了。”

隨即,

懶漢起身,

回到井口邊,從下麵提出了一個西瓜。

抱著西瓜回來坐下,

用手敲了一下西瓜,

西瓜碎裂,

不是那種整整齊齊地碎裂,

而是不規則的裂開。

周澤和贏勾都被分到了……額……一坨西瓜。

“吃著,不扛餓,但味道頂好。”

周澤咬了一口,確實很爽口。

懶漢一個人吃了大半個西瓜,

而後斜躺在了地上,

伸手摳了摳腳丫縫隙,

緊接著在放到自己鼻前嗅了嗅。

這真的是,

太有味道的一個畫麵。

“到頭來,還是沒扛得住,該來的,還是來了,其實,我真的是挺後悔的。”

說到這裏,

懶漢看了看贏勾,

贏勾默然不語。

懶漢看了看周澤,

周澤會意,

道:

“後悔什麽?”

懶漢對贏勾露出了讚歎的目光,

回答道:

“後悔我生得早了啊,要是晚生一個輪回,恰好在這個時候我剛出生的話,說不定,這一波,這天,還變不了。”

贏勾依舊沉默不語。

懶漢再度滿懷期待地看向周澤,

周澤:“這就是命運吧。”

“可不是嘛!”

懶漢激動地敲了一下大腿,

“之前的風光,都被這位給裝完了,等輪到我時,除了還能蹦的那幾隻雜毛玩意兒,都沒什麽東西可以去拾掇了。

其實,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創建了泰山府君。”

周老板忽然覺得這話怎麽那麽耳熟呢?

好像有位姓馬的大老板也說過一樣的話。

不過,至少現在周澤可以確定懶漢的身份了,初代!

初代,還沒死?

聽他之前說的那些,應該是死了的。

“我說,您嘞,當初可是您拚著隕落,都給他十根手指斬下來了,硬生生地把那天該發生的事兒,推到了現在。

這次怎麽滴了,

一聲不吭無所謂了?”

贏勾看了懶漢一眼,

這次開口了,

道:

“當時我坐在那個位置,今天,我沒坐在那個位置。”

“您可真舍得,換我,我肯定舍不得,我到現在還在為我家那個敗家玩意兒心疼呢。

老子辛辛苦苦,給他打下來的江山。

這極西封印之地,可都是老子為他們留下來的陣眼!

結果那敗家仔倒好,二話不說人直接溜了,還把道統拿著一起走。”

懶漢一邊說一邊搖著頭,

村頭榕樹下或者跳廣場舞的大媽之間,

也經常聊天,

吐槽自家孩子怎麽怎麽不爭氣,怎麽怎麽會惹自己生氣,

就和懶漢現在的神情一模一樣。

“其實,他人不錯的,真的很…………”

周澤正準備替老道美言幾句,好不容易見到老道的祖宗了,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老板,都得盡點兒義務不是?

雖然可能別的老板應該沒這個機會也沒這個待遇,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去找自家骨灰拌飯的凶手報仇去的。

但贏勾開口卻打斷了周澤的話語,

隨即,

周老板馬上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而鐵憨憨,

可能是不想看到自己在外人麵前繼續蠢下去,所以才開口打斷了自己。

這就像是小區裏老太太們看似在吐槽自家兒女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但實際上其實都是在炫耀,要是真什麽都不行,怎麽可能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周老板,剛剛確實是著相了,根本就沒想到那一層。

贏勾說的是:

“想笑……就笑吧。”

懶漢聞言,

猶豫了一下,

繼續很悲憤地道:

“這敗家玩意兒唉,我恨不得打死他,真的,要不是我已經死了,

我真得清理門戶不可,他多蠢啊,多混賬啊,就這麽跑了,就這麽跑了,自己跑就是了,基業丟了也就是了,居然還帶著道統一起跑!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噗哧…………”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