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黯然

聽完朱雀傳達的話,秋一麵無驚瀾,依舊靜靜地坐在水池邊,默默地注視著水麵,臉上同時映著水光和月光,顯得分外清冷。在她看來,上天作何決定,要怎樣處罰她,都已無關緊要,就是將她形神毀滅也無所謂。

柳心劍悄悄走了過來,看到秋一披頭散發間透出的頹廢,心中又是一沉,便對著朱雀說:“為何如此相『逼』呢?秋一的身心已屬吳越雲,這種事情又怎可強求?”

朱雀輕歎一聲:“這也是為了秋一,她不能一直被吳越雲的陰影困住,如果和靖王結為連理,興許可以解脫出來。”

朱雀的一席話倒是在理,但柳心劍卻不認為秋一會順從天意,更不會尋求那樣的解脫。這時,他想到了已經肩負的責任,便問朱雀:“上天如何看待蛇族的存亡?”

朱雀當即意會,搖著頭說:“此乃天機,我等都不得而知,想必其中大有緣故,所以師尊才會『插』手此事。”

聽到此言,柳心劍不由地心頭一緊,盡管他不是蛇妖,但命運已與蛇族相連,會情不自禁地為之著想。

這時,蘭溪端著一隻碗來到了水池邊,徑直走向秋一。那碗裏盛著透明的燕窩,是蘭溪親自做的,想給秋一補補身子。但遞到秋一麵前時,秋一瞧也不瞧,儼然不為周圍所動。

蘭溪有些受挫,更多的是無奈,收回燕窩後,站在一旁歎了聲氣。秋一被這一聲歎驚動了,突然仰起頭看過來,隨後主動拿過了蘭溪手中的碗,將那燕窩喝了下去,很快又將那空碗遞還給蘭溪。

蘭溪一邊接過碗,一邊興奮地說道:“太好了,你終於願意吃東西了。”

聽到蘭溪興奮的聲音,柳心劍和朱雀便圍了過去。隻見秋一坐在池沿,兩條修長的**已經伸到了池水裏,前後晃動著,撩起了嘩嘩的水聲,也惹出了一連串的水花,眼睛則緊盯著那裏,聚精會神。

柳心劍和朱雀頓時為這一情景好奇,感到秋一的心情似乎有所轉變,趁著這個機會,朱雀說道:“秋一,事已至此,無可挽回,還是隨我到望江城吧,也好讓師尊放心。”

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隻見秋一在沉默中點了點頭,答應了朱雀,但在場的三個人卻沒能看到她當時的表情,因為她那絕美的臉龐被修長而淩『亂』的頭發所遮掩,隻感到一股幽冷的氣息。而緊接著,秋一突然跳進池子,整個人淹沒在了水裏。

柳心劍急了,緊跟著要跳進池中,可剛抬腳,卻被朱雀攔住了,隻聽他說道:“別忘了她是誰。”

蘭溪同樣著急,聽了朱雀的話後,遂安下心來。試想,海洋女神能怕水嗎?水對她而言,應如同親密的夥伴。

此後,秋一一直泡在池子裏,垂著頭想著心思,不與任何人交流,最後,朱雀和蘭溪先後離開了,隻留下柳心劍一人守在岸上,而這個時候,從來不離左右的狼牙正乘著赤趕往藍山。

看到秋一遭受這樣的折磨,狼牙痛心疾首,也更加忐忑,他感到秋一雖然醒來了,但日後所麵臨的痛苦會無窮無盡,而那樣的結果即使秋一忍受下來了,狼牙卻不堪,於是,他心急火燎地趕到藍山,請求藍山天女的幫助。

天女顯然有所洞察,對於狼牙的話毫不吃驚,而是歎聲道:“天庭的決定不會改變,秋一身為海洋女神,屢犯天條,這樣的懲戒已算是輕的了,若沒有元始師尊的袒護,恐怕已被打入天牢。”

狼牙焦急地說:“這不公平,他們真心相愛有什麽錯呢?秋一早已不想做女神,隻想和吳越雲在一起,如今……”說到這裏,狼牙突然生起了一個疑『惑』,便問道:“天女可否告知,吳越雲還活著嗎?”

天女眉頭微皺,顯出了一種難言的神情,狼牙見狀,緊跟著問:“其實他並沒有死,對嗎?”

天女低眉不答,好一會沉默後,方才說道:“他已經死了。”

狼牙的心重重地一沉,既然藍山天女都這麽說,那吳越雲一定是沒有再出現的可能了,如此一來,秋一的將來幾乎是暗無天日,難道她注定要在煎熬中渡過餘生嗎?

撲通一聲,狼牙突然跪在了天女的麵前,天女一見,忙叫他起身:“你也是天神下凡,豈能如此,快快請起!”

狼牙依舊跪著,誠懇地說道:“請天女救救秋一,她不能再受折磨了。”

天女重重一歎:“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忘記那個男人,如果沒有了情,就不會有痛苦。”

狼牙明白天女的意思,即是讓秋一再度失去對吳越雲的記憶,如此一來,情沒了,痛苦也就沒了,但是,那麽濃厚的情感就此摧毀了,是否太殘酷?一定要如此強迫嗎?

元帥府裏,秋一一直呆在水池裏,沒有使用任何法力護身,同上次一樣,因為寒氣的侵蝕,她的麵『色』漸漸蒼白,嘴唇顯得烏紫,顯然,她又情不自禁地虐待自己,暗裏期待吳越雲的出現,可事實上,她的身體一再冰涼,卻沒有引來期望的溫暖。

柳心劍看出了秋一的心思,但沒有急於下水,而是坐在岸上,低沉而溫柔地說道:“秋一,如果虐待自己你會感到好受些,我不會阻攔,但是,想想關心你的人吧,他們看到你這個樣子,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同樣備受煎熬,秋一,你忍心嗎?”

秋一雖不看柳心劍,但他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也明明白白,但她做不到柳心劍所期待的,心裏太愛,太想念,無法放下痛苦,也許,這就是天庭的陰謀,而這樣的懲罰竟比身體上的折磨要殘酷許多。

好一會的沉靜後,秋一慢慢遊到了柳心劍的麵前,在池水中仰望著他,說道:“對不起,劍哥。”

柳心劍隻看到秋一張嘴,卻聽不到聲音,但從那唇形上懂得了秋一表達的意思,遂搖搖頭,說道:“秋一不要說這種話,我們是世上最好的兄妹。”

秋一的眼睛頓時濕潤了,在水光的映照下無比晶瑩,勝過那月『色』的光華,道:“不要再為我擔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果然是世上最好的兄妹,柳心劍竟能完全讀懂秋一的唇語,於是,他帶著寬慰的笑容說道:“無論要做什麽,都要和我說。”接著,他站了起來,向著秋一伸出了雙手。這個舉動很明顯,是在示意秋一上岸。

秋一意會,稍作猶豫後,從水中伸出了雙手搭上了柳心劍的手,好涼,那一刻柳心劍隨著秋一手上的涼意而心涼。

上了岸後,秋一渾身『潮』濕,看上去美麗而又單薄。柳心劍見狀,即刻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那一刻,秋一黯然地低下了頭,隨後情不自禁地縮進了柳心劍的懷裏。柳心劍明白了,秋一是在尋找溫暖,於是就此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這個時候,他方才發現,秋一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如同一片寒風中的樹葉。

重新躺回**後,秋一蓋上了溫暖的被子,但身體還在顫抖。柳心劍不無擔心,便一直守在床邊,這個時候,狼牙不在,他必須時刻守著。

柳心劍問秋一:“你果真要去望江城嗎?”

秋一點了點頭,卻不多作解釋。柳心劍仍有疑『惑』,進而又問:“真的打算和靖王成婚嗎?”在他看來,秋一不會順從元始師尊的命令,因為吳越雲始終是她最大的堅持。

秋一搖了搖頭,仍舊不發一言。柳心劍怔住了,感到不解,但隨後他恍然大悟,原來,秋一隻是答應朱雀到望江城,卻沒說一定與靖王成婚,想必是她想見靖王了。

柳心劍雖然聰明,但隻猜到了一半。的確,秋一隻是答應朱雀到望江城,卻沒表明她要與靖王成婚,而她此去,卻是打算見靖王最後一麵。

吳越雲始終不出現令秋一感到被至愛舍棄了,無比委屈,無限哀苦,而緊接著天庭又來討伐,寵愛她的元始師尊也打算棄她不顧,這眾多的淒涼令秋一漸漸絕望,原來她與白蛇哥哥真的不被祝福,注定不能在一起。但是,她愛不上別人,也不能長久承受沒有白蛇哥哥的痛苦,唯一的選擇就是死亡,這一次,秋一決定做得徹底,不做人,不為鬼,也不為神,而是永遠的消失。

靖王,一個世上難得的好男人,秋一想在消失之前見他一麵。她對他還有情義,也對他心有愧疚,想要送上最後的祝福,還有鳳蘭公主、趙天虎、吳少雲,以及乾老和嫣兒,那些對她有情有義的人,秋一想要留給他們最後的微笑。

而對於麵前的柳心劍,秋一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他對她太好了,愛得那麽無私,深沉到她無法想像的地步,有所安慰的是,他們最終還是最好的兄妹。

“劍哥。”秋一張開嘴,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期待擁抱。

柳心劍當即意會,上前抱住了秋一,暖暖地擁在懷裏,並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頭發,撫『摸』她的臉,而當他想要親吻那嫣紫的嘴唇時,秋一卻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回避了他的熱情。

“終究是不能替代吳越雲,他是獨一無二的。”柳心劍懷裏抱著秋一,心裏苦澀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