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交談的繼續深入,少女在溫德腦海裏的印象也愈發的形象了起來。

與她那清秀、英氣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少女實際上是個相當古板、固執、不懂得變通的家夥——像之前為了“道歉”而不惜與溫德發生爭執,就是這類性格的最好體現。

而當溫德建議她想個“假名”以方便他來稱呼的時候,少女也在想了想後歉意的拒絕了。問起理由,她居然回答說,“隱瞞姓名不說,就算我有足夠充分的理由,也是非常失禮的表現了。我應該為之感到羞愧,而不是再用假名來故意對你進行欺騙……”

隻讓溫德當時就哭笑不得了起來,很有一種想“將這位少女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麵到底都裝了些什麽”的衝動。

隨後又試著勸說了一會兒,見少女依然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溫德也隻能悻悻作罷。

他見交談的時間已然不短,連做好的早餐都有些涼了,連忙建議少女趕快進餐。

自己則為等會兒要做的事情做起準備來。

昨天出門的那一身行頭很快就準備齊整,溫德又翻箱倒櫃的一陣好找,總算在家裏收放證件的地方翻出了一張長安的市區地圖來。

他拿著這地圖、一根圓珠筆以及一本筆記本回到了臥室裏的小桌旁。才發現少女尚還沒有開始進餐,而是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低頭閉目在沉聲默念著什麽。

這是餐前的禱告,溫德愣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對麵那位少女竟然是位信仰耶和華的“惡魔”,這樣的反差過於古怪,他眨了眨眼才漸漸回過神來。

溫德對於宗教這玩意全然沒有好感,可看著少女的祈禱的姿勢與神情,他卻在一刹那裏有了種“聖潔”的錯覺。

——雖然那錯覺隻維持了短短一瞬間,馬上就被溫德拋之到了腦後,不再在意了。

他重新坐回到了桌上邊的椅子上,少女也恰巧完成了餐前禱告睜開了眼。她又衝溫德微微一笑,“感謝你的熱情招待。”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始進餐。

溫德還以一笑,也開始在桌邊忙碌起來。他把整張地圖都平攤在桌子上,在上麵找到住宅的所在用筆重重的標識了出來。緊跟著,就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不時的在筆記本裏寫上一兩句簡短的話來。

看著溫德忙碌不斷,少女無疑是有些好奇的,她忍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問道,“溫德先生,請問你這是在幹什麽呢?”

“在為等下的探險做計劃!”溫德頭也不抬的答道,又在地圖找了一個重要的發現,馬上記到了筆記本上。

“為探險做計劃?”少女重複了一遍,反應了過來,“等下你要出門嗎?”

“當然。這才是我今天這麽早就進入這裏的目的嘛。”溫德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外麵要比你想象的要危險了許多,我真的不建議你那樣去做。”少女馬上勸說起來。

“危險?當然是會有危險的。可你難道不覺得嗎?這樣的事情其實也很有趣,也挺刺激的……”可溫德根本卻聽不進去,他又將記下的那些東西詳細的核對了一遍,更改了幾個地方確認再沒有疏漏了,這才滿意的將本子合起來,貼身的收進了外套的裏兜中。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少女正在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盡管放心吧,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的。”溫德將地圖掉了個正麵對向少女,手指著上麵被勾勒出來的地形上,進一步解釋起來,“這一帶我居住了已經有好多年,周圍的一切都早已經熟絡的不能再熟絡,哪個地方大概都有什麽,也能夠做到心中有數……意外這種事情也有考慮過……你看,我將今天打算去探索的地方分成了好幾個區域,無論在哪裏遇見了不能對付的怪物都確保了有幾條路能夠撤退。同時還不會將那些怪物引回到這裏……”

溫德一點點說來,確實證明了他剛剛作出的計劃是很有幾分可行之處的。少女臉上擔憂的神色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像是佩服的神色,“雖然已經知道溫德先生要比尋常人更加的出色,可真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做出這麽厲害的計劃來。”

溫德權當她是在誇獎了,稍有點得意的應道,“我最近幾年裏一直有在打獵,和那些經驗豐富的老手身上,確實學到了許多有用的東西。”又趁機問道,“你應該要比我更加了解這裏吧。附近有哪些地方是我絕對不能夠去的呢?”

少女沉吟著,好一會兒後忽然拿起筆來,將包括溫德大半個校園在內的整個北邊一帶,盡數圈了進去,“我的情況有對你提過。傷到我的那個家夥絕不是昨天你解決掉的那幾隻追兵可以相提並論的。雖然它活動的地方距離這裏其實很遠,可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連這一片區域都盡量不要深入。”

溫德吐了口氣,“這麽誇張?它就真的那麽厲害嗎?它叫什麽?長得什麽樣?都能夠做些什麽?”

原本是想問些情報的,結果卻被少女一句話全部給堵了回來,“你知道的越少,或許就會更加的安全。”

溫德不滿意這樣答案,“那要是我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它遇見了,結果豈不是要糟?”

少女堅定的答道,“放心吧!不會有那樣的情況發生的……隻要我的傷勢一旦好轉,我就會去找它的!”

(如果你能夠對付的了它的話,之前又怎麽會傷成那樣?)

溫德心中想道,最終卻也沒有說出來。

將少女勸回到**繼續休息,溫德便叫起女獵手準備出門了。他回頭再看了少女一眼,“既然肯定身後沒有追兵,暫時就安心留在我這裏養傷吧。如果想離開的話,還希望你能夠提前告訴我一聲——忽然的人去樓空,這樣的情況我可是不怎麽想遇見呢。”

坐在床邊的少女猶豫了一下,點頭應道,“溫德先生,我保證我不會那樣做的。”

連假名都不肯應付著想一個,溫德對少女的保證還是挺放心的。他點點頭,隨後便安心的走出了房門。

……

溫德這次探險的方向,是小區以東的那邊。最終的目的地則是大約兩公裏開外的那個派出所。雖然論起弓術來,大多數人都遠遠及不上他。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溫德反倒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弓箭的優劣。

——在人類的曆史上,火槍最終淘汰弓箭可是有足夠充分的理由的。

訓練周期過長是其中之一,剩下威力、射程、射速等這些方麵,弓箭也很難占到什麽優勢。像昨天遇見那隻墮落羅格,如果那時溫德手中有把微衝,那麽保證當場便把她突突成了一個蜂窩。而不是箭矢被撥開那麽讓人震驚與尷尬。

所以無論怎麽想,溫德打算去哪裏淘上一淘,看看有沒有收獲。

……

今天是個大晴天,雖然積雪還堆積在地上沒有融化,但天氣也較之昨天要溫暖了不少。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溫德今天看到的東西,要遠比昨天時多出了許多。

他們出了小區向東出發,走了還沒有五百米遠。在前方探路的女獵手,忽然便將手一抬,示意溫德停下腳步。

溫德屏住呼吸,盡可能輕的踩在積雪上,避免它們發出“咯吱”的輕響,一點點的挪到了女獵手的身邊。

不得不說,他最終選擇女獵手當作第一仲魔,還真是選對了。她戰鬥力目前沒有看到可以暫且不提,單就狩獵與野外生存這兩項能力,就足以讓自稱為“半個專家”的溫德自愧遠遠不如。

像女獵手示意他停下,他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到周圍有什麽異常的地方。湊到女獵手身邊後,難免帶著絲興奮勁頭的馬上問道,“你到底都看到了什麽?”

女獵手依然沒有答話,隻是手指向前麵一個方向指了過去。

溫德遂盯著那邊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好一會兒後,終於有了發現。

——讓他們停下腳步的,原來是幾隻藏身在積雪下,灰白色、毛茸茸、有著長耳朵與紅眼睛的雪兔一家……

裏世界中除了惡魔以外,還有著現實世界裏所有的動植物。當然這裏麵並不包括人類。它們是裏世界大部分惡魔賴以生存的食物。來源據谘詢聲稱,乃是裏世界中遊離的微量魔力自主生成。

溫德所看的那幾隻雪兔顯然就是其中的幾個。可他也委實對它們提不起興趣來——不說裏世界,就是在現實當中,溫德也是很不屑拿這些小家夥們當作獵物的!

這時難免就有點泄氣,“兔子有什麽好看的……”他對女獵手示意,“我們繼續前進吧。”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女獵手一把拉住,言簡義駭的解釋道,“請再等等。”

“到底要等什——”

溫德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雪堆當中,忽然竄出了兩隻大狗。

它們身材在一米五上下,皮毛棕黃,頭部與四肢的踝上有著似是火焰跳躍燃燒的大叢鬃毛。然而更讓人乍舌的,還是伴隨著它們呼吸,從口中吐出的一叢叢橘紅火苗。

“是惡魔啊……”

它們速度好不迅捷,溫德一句感概方才說了一半。這兩隻大狗便已經將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那幾隻雪兔盡數叼在了口中,鮮血染紅了一片的積雪。身材較小的那隻馬上便大快朵頤起來。而身材較大的那隻,則是把目光警惕地向溫德這邊看來。

溫德已經將箭搭在了弦上,不過卻未主動發起攻擊。他示意女獵手保持警惕,跟著繼續觀察那兩隻大狗的動作。

他們兩人半蹲在樹後的積雪上,看著遠處那兩隻大犬交替戒備著,很快將捕獵到的雪兔吃的丁點不剩。

身材較大的那隻狗進食完畢,抬頭向著溫德這邊輕吠了一聲。它觀察著溫德的反應,見他一直沒有靠近過來的意思,當下再次輕吠一聲後,便與另外一隻同伴以一種獨特的節奏,一步步向後退了出去。

它們步幅雖是不大,動作倒是極快。很快就退到了街邊的牆角,在有十數米就能拐進到一條小巷當中了。

眼看著它們要跑,靜靜趴在雪地上的黑豹慢慢半伏起身上,喉腹間有“嗚嗚”的鳴聲響起。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主人?”女獵手也回頭征求溫德意見。

溫德想了想,輕聲答道,“如果它們真的離開的話,就放它們走吧。”

——溫德立誌想當的,是一位偉大的探險家。而不是隻懂得殺戮的劊子手。殺戮從來都為了解決問題可供選擇的一種手段,而非唯一的手段。

對於這個世界溫德還很陌生,少女的例子也讓他明確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中生存的惡魔同樣擁有人性的百態。既有像沉淪魔、墮落羅格這樣邪惡,勢要擇人而噬的怪物;可也有像少女那樣品德高尚的存在。

所以在麵對陌生的惡魔時,溫德也願意選擇一種更加謹慎的穩重態度,免得為自己引來無畏的麻煩。

兩隻大狗離開後不久,女獵手通過種種跡象確認了:它們是確實的離開了這裏,而非虛晃一槍準備發動突襲。

這個結果讓溫德輕輕的籲了口氣,接著就對女獵手示意道,“那麽,我們也就繼續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