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造化弄人!”霍隊長長歎一聲,道,“10年前,王桂龍的老婆在懷有身孕的時候,走夜路被歹徒強奸,不但掉了孩子,而且導致終身不孕!後來公安一連查了5年都沒有破案!王桂龍的老婆最終含恨而逝。王桂龍則把一腔怨氣全都算在了警察頭上,搶銀行不過是他報複社會的一個表現而已!”

原來是這樣?我大感意外!

“那個魏江濤,本來是區領導的司機,有一次為了給領導擋酒,結果酒後駕車撞死了人,最終被開除了公職!他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多年來一直伺機報複!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都有些類似的情況!”

我真是沒想到,這世上有冤有怨的人還真是不少!

“不過,盡管事出有因,但是這些人的做法是完全極端,不可原諒的!”霍隊長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不能把生活中遭遇的不幸,轉化成對社會仇視,這完全是心理不健全的表現。就算當年我們抓住了強奸他老婆的人,王桂龍最終依然還是會去違法犯罪的,這是他的人性使然!”霍隊異常嚴肅地說,“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一個好人,哪怕經曆再多的壞事,他依然是雷打不動的好人!而壞人,則恰恰相反!希望周老板你不要介懷,你做的是對的!”

我很感激霍隊長的開導,但心裏就是無法釋然麵對。我總覺得,如果當年警察能夠及時抓到強奸犯,即使後來王桂龍還會去搶銀行,那終歸也是件好事!

“好了,咱們說點兒高興的吧!”霍隊長轉而興奮地說,“你知道,這次我們的收獲有多大嗎?根據王桂龍的交待,參與了那次搶劫銀行計劃的,可不止他們7個人呢,他們曾經買通了一名銀行的中層,而且更可悲的是,我們警隊裏麵也出現了內奸!”

霍隊的話讓我大吃一驚,趕緊問,誰,誰啊?

但當我看到霍隊的眼神後,我就知道人家自然不會告訴我的。

“總而言之,你這次是立了大功一件,”霍隊神采奕奕,“我會如實上報,為你申請減罪!”

我則敷衍地點了點頭,心說話這種官方的托詞我見得多了!當我弱智?

霍隊笑了一下,說接下來咱們該談談正事了!你欠我的人情到底要怎樣還?

我說你在墳地不是說,不用我還了嗎?

霍隊沒皮沒臉地說:“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連夜突擊審查,即使你周老板能耐再大,也是翻不了身的!所以,你再欠我一個人情——也不虧!”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盡管我有很多話可以狡辯,但是關於盧美琪的事,我則不想再埋沒自己的良心了!

經過自己被冤枉期間的這許多事,我又領悟到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叫可憐的盧美琪就那麽含冤莫白,不見天日下去!

然而,正當我要和霍隊長談盧美琪一事的時候,他辦公室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霍隊的電話可能是壞了,無論他怎麽按,免提總是開著,我能將他的通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電話肯定是他們局長打來的,因為一向氣定神閑的霍隊長拿起話筒後立刻站得跟旗杆似的!

電話那頭,局長先是語氣平和地說:“春亭啊,咱丫真是妓女養活孩子——又幹了吃力不討好的事了!許樂寧被殺一案偵破,還牽出了銀行大劫案的漏網之魚,本來是好事!誰知道,咱丫又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許樂寧的老爺子今兒個把警局給投訴了,說咱們辦事不利,銀行大劫案明擺著還有那麽大個劫匪沒逮到,咱們居然就草草結案,太對公眾不負責任了!而且還連累了他兒子的性命!這回,他非要跟咱們討個說法才行,你說添堵不添堵?”

霍隊長汗都滴下來了,他還不敢擦,因為他唯一的一隻好手正舉著話筒。

我也沒想到王桂龍的這事兒居然起到了反效果,不免大為擔心,恐怕對我的減罪也是大大的不利吧?可是看著霍隊的孫子樣兒,我還是忍不住心裏發笑:反正電話也壞了,你丫還舉著話筒作甚?

霍隊看見我戲謔的眼神,趕緊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叫我別聽!我衝他擺擺手,那意思我手上戴著手銬,沒法堵耳朵!

這時,電話裏局長又感慨而談:“哎呀!為什麽這個年就那麽難過呢?鬧心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先是盧美琪一案轟動全國,到現在查不出個端倪!接著是周自強殺人一案,襲警,車禍,鬧市開槍!我桌子上這些投訴書擦屁股擦上一年都擦不完!我醜話可說前頭,這個年我要是沒法過了,你們誰也別想過好!”

局長氣場好大,非但霍隊半天也哼不出個一二三,就連我也是大氣不敢喘。

“我聽說,前天晚上你手下又給我露了回臉?”局長大人明顯肝火正旺,“一大隊人去圍剿一個嫌疑犯,愣是讓人家跳樓跑了?”隨著電話裏咚的一聲敲桌子響,我和霍隊同時嚇得縮了下脖子。

局長大發雷霆:“真是豈有此理!咱們警察都是吃閑飯的?光他媽會抓小偷小摸,一遇上大案就像**逛妓院——全他媽縮了!”

我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霍隊則趕忙解釋,說您別聽人瞎說,哪裏來的一大隊人?就倆人!還有一個是臨時工,上班兩天不到。他倆本是接到投訴去調節鄰裏糾紛的,哪料到被投訴的人居然就是殺害小女孩夢夢的凶手?

霍隊長的話,讓我心裏頓時一震!

小女孩夢夢?

霎那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冰冷的雨夜,小女孩夢夢的屍體就那麽擺在我的麵前,當時我的心像石頭一樣麻木……

“春亭啊!”局長巴掌扇完了,開始給甜棗兒,“我知道你現在這樣的情況,讓你帶傷堅持查案,的確是為難你了!我心裏也是過意不去,但是我也沒辦法啊?將來你處在領導階層你就知道有多難了!”

霍隊一個勁兒地點頭說是。

“行了!我也不為難你了,臘八之前,必須把這些蛋疼的事都給我擺平!”

“可是……”

沒等霍隊說完,人家那頭已經掛掉了電話。

“離臘八還有……三天!”他後邊這句隻有說給我聽了。

一時間,辦公室異常寂靜,霍隊覺得有些尷尬,便自語般說,領導都得有點脾氣,都得有點脾氣!

我則麵無表情地問他,小女孩夢夢,究竟是怎麽回事?

霍隊這才騰出手來擦汗,跟我說:“前天晚上,兩個值班巡警接到一個老奶奶投訴,說鄰居家大半夜有個女孩哭個沒完。二人隻好去查看,誰知敲門後,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突然破門而出。”

“兩個警察反應不慢,當場堵住了去路,結果那家夥居然從3樓上跳了下去,就那麽跑掉了!兩個警察隨後進屋一看,卻看見屋裏綁著一個赤身**的女童!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叫來大部隊。後來經過調查,在疑犯的出租屋內,我們發現了小女孩夢夢的……”

說到這裏,霍警官說不下去了。在我的一再催問下他才咬著牙說,他們發現了小女孩夢夢的——被虐照片!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但沒過多久便再度歸複平靜,隻不過我明白得很,這次的平靜和往日的麻木是大相徑庭截然相反的。

“這個變態!”霍隊氣得鼻子鼓鼓地說,“綁架殺人也就算了,還對一個10歲的孩子做出那麽喪盡天良的事來!”

“霍隊長!”我愣愣地打斷了他,“一個從3樓上跳下來的人,有沒有可能受傷?”

霍隊不明就裏,沒有回答,但是眼神裏卻帶出了三個字——“你說呢?”

“帶我去現場吧!”我麵無表情地告訴他,“過年了,周老板春節大酬賓,免費贈送給你這位老客戶一次尋‘人’機會!”

……

發現嫌疑犯的地方是老城區一片最為破爛的地方,這裏生活著許許多多每天為了溫飽而奔波的人,他們大多思想頑固,對新事物存在抵觸,政府對這片地方規劃了10年之久,至今仍然沒有取得什麽明顯成效。

警察領我來到一棟始建於六十年代的筒子樓上。樓道裏散落著許多發黴的垃圾,牆上的塗料早已掉光,露出光禿禿難看的灰色水泥,各色垃圾廣告點綴其間,辦證號碼滿天亂飛!

走上三樓,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所有的屋子正門都在走廊右側。有點像周星馳《功夫》裏麵的出租樓。這裏所有的窗子都鑲著大大小小的防盜網,走廊便成了唯一出路,怪不得那個嫌疑犯最後會狗急跳樓!

嫌疑人的房子,裏外隻有破破爛爛的兩間,廁所都還是蹲式的,屋子裏自然臭氣熏天。

此時,屋裏氣氛凝重,取證的警察們各自忙著,沒人說話,顯得異常壓抑。牆角一個取指紋的女警官,眼圈紅紅的。

霍隊告訴我:“前晚被救的那個女孩比夢夢還小一歲,也是被凶犯綁架來的。盡管發現及時撿了一條命回來,可是……”霍隊將聲音壓到最低,“可是,孩子也被那個禽獸給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