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的碑文,變得更加難以辨認。有的字刻得歪歪扭扭,有的字則因為刻錯了居然被塗成了一團。給人的感覺,好像這碑文當初根本就沒有完全刻好似的。

此外,在最後的那一行上,也不知是當年的工匠用力過猛,還是其它外力所致,那裏竟然出現了一道長而深的刻痕,把好大一片文字都給抹掉了。

這裏麵,我們僅能勉強看清幾句,比如什麽“饑渴難之,不以致殍。冷月懸空,不見朝暮”之類的幾行而已。

而叫我們想不到的,在最最後的文字下方,居然還刻著一個方印,印上則工工整整地鐫刻著三個小字——“秀才賈”。

那個“賈”字隻剩下了一少半邊,我們也是認了很久才推敲出來的。

“太奇怪了,”蘭彩妍當場就說,印章上哪有這樣表字的?就算寫著“秀才賈”,也得有賈什麽什麽之類的名字才對。

我說,你現在管那麽多幹嘛?隻要咱們知道這石碑上的碑文是個姓賈的秀才寫的,不就完了?就算是秀才甲乙丙又有什麽用?

我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激動。因為,按照碑文上所述,我們如今已經和當年的那些人一樣,全都被困到了這個地方,不知該怎樣出去。

然而,回憶往昔,像這樣的事情我可不是頭一遭遇到了。我記得,就算在黃金國那樣九死一生的時候,我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浮躁過。

我這是……怎麽了?

是不是,因為我的特異功能被屏蔽了的緣故?我是不是覺得,沒有了特異功能,我就無法走出困境?還是,我的眷戀和顧忌太多……

一連串的記憶走馬燈似的在我腦中飛閃而過,叫我精神也跟著一陣恍惚。

與我相反,蘭彩妍反而十分平靜。她為了把碑文弄得更清楚些,如今還在對著一行行的文字仔細地鑽研著。

當她念到:“眾被困於斯,年月漸深,官匪凶性X變,每每囚虐鄉鄰,生靈盡毀”時,我的思緒再度被拽回眼前,而那些早先我們曾經見到過的非人場景則也再度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如此來看,我早先的假設還是有很大偏差的。這些大辮子並不是什麽看守,而那些用手走路的人也並不是囚犯!

按照碑文所說,我們見過的大辮子應該都是那個什麽什麽將軍的親信衛隊,怪不得那些家夥武功那樣了得,原來他們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高高手!

至於那些用手走路的人,他們卻原來隻是這個瀧水河鎮的百姓。隻不過,在被那些官匪囚虐**了百年之後,已經全都變成了今天這番行屍走肉的模樣!

石碑上雖然沒有記載,但是從這個瀧水河鎮的規模來估計,當年這裏的人口應該在千人往上。就算當初被官匪殺害了不少,但剩下數百人也是差不多的。真的很難想象,這麽多人,這麽長的歲月,這麽飽受欺辱的日子,他們都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在這個迷失的地方,哪裏還有人性所在?

既然我能想明白這一層,蘭彩妍和薑瀾自然會比我領悟得更加全麵。

“看,在當年那場浩劫發生之後,我猜這裏最後應該被分裂成了三種人!”蘭彩妍掰著手指頭分析,“一種就是由那個什麽什麽將軍領銜的官匪,也就是大辮子幫。他們是霸主,占據著以鎮子為首的大部分地區;”

“第二種則是那些可憐的百姓。幾百年來,他們飽受大辮子們的折磨,現在已經變成了奴隸;”

“而第三種人,就是小道士和小道童那一幫人。我猜他們應該都是當年鬆濤觀的道士,依靠著有些武功,這才得以逃脫那些大辮子的魔掌,隱居在較遠的山林之中。幸虧救我們的是他們,否則咱們可就慘了!”

別說,經過蘭彩妍這麽一番言簡意賅的分析,還真的叫事情清晰了不少。

“可是……這麽多年……他們怎麽都還活著,沒有老死?甚至沒有變老?”蘭彩妍隨即產生疑問,“會不會,我們看到的都是當年那些人的後代?要不,他們怎麽都不會講話了?”

我說應該不會,要那樣,我們不光能看見大辮子,還應該能看見小辮子才對。這些人之所以活了這麽久,很可能跟這裏的奇特環境有關。

“看這裏,”蘭彩妍指著開頭說,“這裏寫著庚子年,庚子年是哪一年?能不能算出來,嗯?”

說著話,蘭彩妍就衝薑瀾做了一個拿手機的手勢,估摸著,她的意思應該是想看看手機裏的萬年曆。

薑瀾一麵摘下自己的背包,一麵不太確定地說:“要是沒猜錯的話,我應該可以算出來了!還記得戊戌變法嗎?1898年!庚子年的話,應該就是戊戌之後兩年的樣子!也就是——1900年!我想……應該是的!”

說著話,薑瀾已經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我不知道那個手機究竟是誰的,但我知道那個手機是防水的,何況它一直裝在防水背包之中,此時打開自然還能使用。然而,叫蘭彩妍失望的是,這個手機版本太低,上麵根本就沒有萬年曆功能。

“你……你能確定嗎?”蘭彩妍鼓搗半天後,認真地問薑瀾,“如果是的話,那說明離現在並不太遠啊?這不才110來年嗎?”

“1900年!”薑瀾卻穩穩地說,“那一年是國恥年。八國聯軍就是在那一年侵略的中國!同一年,還爆發了著名的義和團運動。瞧,這個‘西北匪患’雖然不是說的義和團,但那一年爆發匪患倒真的很有可能。想一想,國亂當頭,硝煙四起,哪裏還能有家?”

“嗯,你這麽一說,倒是真有可能,”蘭彩妍又說,“但我卻覺得,隻有100來年的話還是少了點兒,既然這裏發生過那麽大的一場災難浩劫,為什麽沒有被人記載下來呢?”

我搖了搖頭,表示無解。但我心裏卻琢磨著,是不是當年的那場災難來得太過突然,太過猛烈,所以根本就沒有留下目擊證人?再加上當時內憂外患,全國都已經亂作一團,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裏了?

老天,那得是多麽大的一場災難?真個是山河巨變,桑田變成滄海了啊?而比這更加更邪乎的是,在經曆了那麽大的災難之後,當時在場的那些人們卻又是怎樣活下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