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我和蘭彩妍究竟唱了多久。嗓子喊啞,就喝幾口啤酒。唱到興起處,我倆還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笑得癲狂張揚,渾然不覺塵世。

那時間,音樂撩人,燈光曖昧,一曲曲熟悉的旋律仿佛能慰藉我們缺失的過去,重溫年輕的時光。

最後實在是沒什麽可唱的了,我倆這才停了下來。

見到唐龍睡得跟頭死豬似的,蘭彩妍在拉著我出去的時候,還問我要不要叫醒他?我說這裏離賓館不遠,他認識路,就甭管他了。再說,他很可能一覺到天亮才會醒。

蘭彩妍笑了笑,雙眼已經有些迷離。

這個時候,那些負責接待我們的司機等人也早都安睡去了。賓館離歌廳很近,我們走路就能到達。

我倆剛一出門,就見到薑瀾忽然出現在了我們麵前。沒想到,她一直都在門口等著我們。我知道薑瀾的身份是蘭彩妍的私人保鏢,所以,她也一直在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薑瀾,還沒休息?”蘭彩妍仔細瞧了一眼才認出來,隨即嫵媚一笑,醉醺醺地指著我說,“怎麽,你還怕周老板對我圖謀不軌?”

“放心!”薑瀾交叉手臂,一貫冷冷地說道,“雖然我和周老板接觸不多,但畢竟是生死之交!他的為人,我還是比較清楚的!”

“是嗎?”蘭彩妍道,“我猜,那定然是場驚心動魄的經曆吧?可惜你這個死丫頭就是不肯跟我講你們的故事!”

蘭彩妍在我眼前揚了揚手,那意思好像是叫我扶著她。

我沒有多想,剛想伸手,誰知薑瀾卻搶過來一把扶住了蘭彩妍。

“周老板,還是我來吧!”薑瀾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說,“不知道為什麽,咱們許久不見,我總覺得現在的你,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是不是,我發福了?”我瞅了瞅自己的身體,詼諧地說。

薑瀾微微翹了翹嘴唇,並沒有做出回答。但從她那冰冷的眼神裏,我卻琢磨出了可能的答案。由於她曾親眼看到了我是如何瘋狂暴戾地教訓那個綁架犯的,所以,她自然會覺得我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遙想當初,我和唐龍跟著他們遠赴新疆黑石洞的時候,我還隻是一個青澀囁喏的菜鳥。可是,在經曆了那麽多血腥殺戮,非人遭遇之後,如今的我早已心境沉著,再也不會任人宰割。

當我們三個出了歌廳大門之後,一陣涼風迎麵吹來,深夜的大街上寂靜而清冷。

這座縣城顯然沒有什麽夜生活,由於地廣人稀,路兩邊也是比較開闊。穿過歌廳所在的大街之後,若不是二三百米開外那酒店的霓虹燈還在閃爍,我們還以為自己走入了荒野。

一路上,薑瀾始終沒有出聲。

蘭彩妍可能是喝醉了,還在不住地叨叨著什麽。

最後,等到快到酒店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了她一句:

“蘭小姐,明天……”

聽到這話,蘭彩妍一下停在了那裏。臉上顯出了些許陰鬱的光。

“唉!”她歎了口氣,對我倆說,“如果我說,今天見到的那個人,比我還小三歲,你們信嗎?”

我也是喝得不少,乍聽之下,有點兒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不錯,那個人是我在福利院時的同伴,他歲數比我小,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世!”蘭彩妍說,“如果其他幾個訊號一樣,那說明,他們也都是我的同伴而已!”

“哦!小三歲啊!”我這才琢磨出她上一句的意思出來。

“我離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們!我們同是孤兒,但不一樣!”蘭彩妍眼神黯淡,演技高超的她,總使我想起她在那些著名電影中的表現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們的關係,不壞,但絕對不好!我和他們格格不入,沒有感情。至今回憶起來,也全都是苦澀,沒有溫情可言。”

“你不是說,你那掛鏈沒有多少人動過嗎?”我又接晚了一句。

“什麽啊?拜托,我那時候隻是個孩子,那裏知道誰摸過我的東西?”蘭彩妍說,“我隻記得,今天我們見到的那個人,他曾經在我的**撒過尿!我現在連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雖然沒有太過分,但沒有一個人是我的朋友。”

“福利院中的那些日子,對於我這個失憶的小女孩來講,無疑是最黑暗的!很難想象,如果不是我後來被人收養,我會變成什麽樣子?會不會和今天見到的那個女人一樣?過著……過著……”

蘭彩妍激動地說不下去。

“那個……”我張嘴隨口問道,“你全都失憶了,那你怎麽知道你被福利院收養的時候是八歲?”

薑瀾見我淨問些著三不著兩的問題,頓時瞪了我一眼。

“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他們?”蘭彩妍似乎沒聽到我的問話,仍舊自顧自地訴說,“看到他們,就會想起那些灰色的童年,想起我當年的那些無助與孤獨!我……不敢去麵對,不敢去回憶!”

聽到這裏,我才驀地醒了過來。天呐,她的童年,怎麽聽上去和我那麽相像呢?我不也曾經因為大哥大嫂的事,而耿耿於懷?

不過,好像我比她還強一些吧?雖然也沒有什麽朋友,但最起碼有師傅還有大師哥在照顧我。

演員感性突出,說到這裏,蘭彩妍的眼角已經濕潤。但是,言辭間的那種情真意切,卻叫人深感於懷。

話題到了這裏,忽然打住。

四周寂靜無聲,我們三個相對而立。

我在回憶著當初,我是如何改變回來的?有心把自己的經驗介紹出來,可很快發現我那些經曆卻全都是在生與死之間感悟出來的。三言兩句,怎能說清?

“周老板!”蘭彩妍心事重重地問我,“難道,我的身世永遠都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嗎?”

“嗯……”我想了半天才說,“不是還有兩個訊號嗎?那兩個雖然是死人訊號,但也應該算得上是線索吧?而且,那兩個訊號比之前的任何訊號都要暗,這說明,那兩個目標人觸摸掛鏈的時間,要比你那些同伴們更早!”

“可是……人都死了!我們……”

“不要緊,人死了,還有家屬,”我自信地說,“我覺得,隻要有任何希望,我們都不要錯過!”

聽到此話,蘭彩妍也來了一些信心:“嗯!你說的對!”

“那……”

“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一個訊號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