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被某個粘稠的水滴包裹住之後,我並沒有做出任何掙紮。因為,我不想和其它人一樣,留在琥珀裏一個扭曲變形而且充滿恐懼的身體。

既然這麽多人都沒能從琥珀中逃出來,那我何必徒勞掙紮,倒不如留點體麵。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盡管我坦然接受了水滴的懷抱,但依然無法得到我應有的體麵。因為,我的衣服全都用來點火了,此刻的我已經是一絲不掛。

我想,和別人比較起來,我應該更像一個標準的標本吧?

不過,要說一點恐懼沒有,那是吹牛皮。當粘稠的**像無數雙惡魔之手在我身上恣意妄為時,當我的鼻腔口腔被粘液包裹,很快就透不過氣來時,換誰還他娘的能夠淡定?

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最叫我驚惶失措,隨著我的肺裏開始發脹,腦袋裏充血,我真的以為這次我是——死定了!

我想睜開雙眼看一看外麵,誰知眼睛根本睜不開。粘液似乎有著很重的分量,壓迫得我動彈不得,難受之極。

我起初一直閉著氣,似在和那看不見的敵人鬥爭。然而,人想要不喘氣憋死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最後終於忍不住了,便張口吸了一下。結果,那些粘稠的**一下子就鑽進了我的嘴裏。

這個時候,更加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吸進嘴裏的粘液居然像有著生命的爬蟲一般,一進入我的嘴裏,就開始往我嗓子眼裏鑽。

我大驚,但反抗根本無濟於事。很快,那些粘液就沿著我的氣管和食道鑽進了我的身體,幾秒鍾之後,它們就占領了我的肺部以及大半個肚子。

而我卻是什麽辦法都沒有。粘液似乎幹涸得異常快,等我終於感到了害怕時,我已經做不出任何動作以及表情來。

那時刻,我腦袋裏嗡嗡亂響,全都是瀕死的感覺。似乎之前我所有的僥幸心理和生還希望都在一瞬間崩塌。我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很幼稚,我寄希望於姚娜會帶來軍隊對這裏狂轟濫炸,然而,這樣真的可行嗎?慢說,姚娜他們找不到正確的位置,就算真的找到,那麽政府會允許朝大森林轟炸嗎?姚娜或許根本就得不到開火的準許!

哼,哼哼……

我在心裏傻笑,看來,這一次,我是真的完了!

或許,被水滴困住的這一刻我就已經死了!或許,我會被琥珀蠶食,直到我生命能量全部耗盡!也或許,幾十年後,人類會發現有陽墳這麽一個怪物存在,弄死了它之後,把我救出來重見天日,而那時,我卻已像藍衣人丹那樣滿臉褶皺,頭發花白,說話都不利索……

想著,想著,我便進入到了一種朦朧狀態,好似自己的精神已經與肉體脫離,而且越飄越遠,越飄越遠……

驀地,我感覺自己居然猛得睜開了眼睛!

然而,我看到的並不是現實中的東西,而是一個龐大無匹的——訊號!

這個訊號是藍紫色的,大得好似天上的太陽。不過仔細一看,卻發現這個太陽竟是千瘡百孔,好似一個巨大的蜂窩。

待到圖像清晰之後,我終於發現,原來它並不是一個單一的訊號,而是由無數個小圓點構成的。

這些細小的原點在不停地轉動著,就像蜂巢裏的工蜂在辛勤勞作一般。

繼而,我又在這個大東西的中心位置發現了一個很不尋常的東西,那是一個比其他圓點要大上很多很多的訊號,它通體為紫色,在那裏一跳一跳的,竟好似一顆——心髒!

我的老天!

我倏然間驚呆:若是將小圓點比作工蜂的話,那麽中央的那個大東西豈不就是……

我努力將眼睛睜大,然而,看到的東西卻隻是變得更加模糊,模糊……

……

……

用兩個字來形容我被困在琥珀之中的情況,那就是——空白。如果用四個字的話,那就是——一片空白!

再用兩個字來形容我剛從琥珀裏醒來的情況,那就是——咳嗽。如果用四個字的話,那就是——劇烈咳嗽!

困住我的那個琥珀此時已經有一半像糖漿一樣融化掉了,流淌在地上的粘液顯出叫人作嘔的難看顏色。

我的頭頂之上以及遠處都是火光連連,還伴有陣陣煙霧。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硫磺硝石般的味道。不知是這種味道嗆人,還是胃口裏實在惡心。總之,我是咳嗽得幾乎上不來氣。伴著我的咳嗽,從嘴角慢慢咳出了一股股黃水來,雖然惡心,但我就是嘔吐不出來。

漸漸地,我發現正在咳嗽的人不止我一個,煙霧中到處都有人劇烈地咳嗽著,其中有垂暮的老人聲,有尖細的孩童聲,還有許多半哭泣半咳嗽的女人聲。

我雙腿還困在琥珀裏,但胳膊已然無礙。我強忍著咳嗽,用胳膊在黏糊的臉上抹了一把。粘液就像濃度很高的漿糊,一時間很難擦拭幹淨。

不過,我還是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但見我還是位於原來被困住的琥珀洞裏。隻不過,這個洞此刻已經被毀掉了大半,洞頂上燃著點點火焰,殘缺的洞壁上還留著一股股焦黑的顏色。這一切無疑說明這裏曾經有過一次猛烈的、大規模的爆炸。

不光是我的洞穴如此,其它的琥珀洞也都已破損了大半。

此刻,已經有許多人從琥珀中掙紮了出來,這些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他們行動緩慢,不住咳嗽,身上還穿著不同年代的服裝。

哦……哦……難道……

我終於是反應過來:難道,這是姚娜真的用炸彈把這裏給轟了?

眼前這戰火紛飛的狀態,豈不恰好說明這裏已經遭受過襲擊了?

難道,這陽墳真的被炸了?

我……我居然沒有死掉?我又從琥珀裏逃出來了?而且,不光是我,所有的被困者都獲救了?

我心頭不覺為之欣喜興奮。

然而,高興歸高興,卻不知為什麽,我並沒有因此而欣喜若狂,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兒似的。

首先來講,我根本不確定自己被困在這琥珀裏已經過了多長時間,是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還是像黑石那樣……

想到此,我使勁拔下了自己的一撮頭發,拿到眼前一看,這才終於石頭落地。

嗯,還成,最起碼頭發還是黑的!這說明我至少沒有在這裏困上好幾十年罷!

我正自瞎想,誰知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卻忽然傳來了驚恐的喊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