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起進山的四個警察,如今隻剩下了老廖一個。由於我們意外地抓到了罪犯袁斌,老廖的任務也隨之加重。權衡之下,老廖便不再參與驢友們的帶隊任務,轉而專心致誌地盯著罪犯,沒辦法,縱使身處劣境,但職責在身,身為警察自然先要做好分內工作。

老廖今年差一歲不到50,卻已經有了兩個大孫子了。和我們城市裏的警察不一樣,老廖那黝黑的臉上寫滿了風霜,幹裂的雙手布滿難看的褶皺。

早先,我聽他說過,別看他是個大隊長,可是家裏的生活水平卻是低的可憐。過去的小縣城窮得很,到2000年的時候,他一個月才能拿到300塊錢的工資。直到後來發展旅遊,他的工資待遇這才稍稍有所好轉。

他還說,由於工作需要,他幾乎每個月都要進一次山,食風飲露的,有時候在山裏待的日子甚至比家裏還多。

看著老廖在水裏一步一步艱難行走的樣子,我瞬間對這位盡職盡責的老同誌肅然起敬。

袁斌的雙手雖然在身後拷著,但這家夥可是特種兵出身,非但身手了得,而且十分狡猾。我清楚地知道,我之所以能夠抓住他,多少有些幸運的成分。如果是我赤手空拳的在正麵麵對他,我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此人絕對是個棘手的大麻煩,要是被他逃掉,恐怕就連身邊的驢友們都會遭殃,我和老廖必須時刻盯緊他才行!

淌過沼澤小鎮那條直直的長街,再往後走,建築物逐漸變得稀落,有立在水上的房子也早已變成了一堆碎磚。碎磚旁邊還附帶著許多籬笆小院,籬笆泡在水中早已東倒西歪,院中雜物垃圾比比皆是,髒臭的水中更是傳來了難聞的腥味兒,估計這水裏肯定泡著像死老鼠死魚之類的東西罷?

超過了籬笆院,我們似乎到達了整個小鎮最為低窪的地方,黑水已經沒過了我們的膝蓋,個矮的女生甚至已經淹到了大腿根,腳底下的淤泥則更加深厚,即使光著腳也很難拔出。

而且,由於沒有了建築物做標識,我們隻覺自己仿佛真的是深陷在一片汪洋沼澤之中似的,心裏頭不覺變得緊張起來。

最前邊的領隊走得極為小心,他爬淤泥下有什麽陷阱,每走一步,都要用棍子試探好幾回才行。

不過,好在路旁邊還有幾片幹枯的樹林,我們依稀還能找到正路的方向。那些看上去像是棗樹之類的樹木,如今隻剩下了一根根孤零零的枝幹,看上去好不淒涼。

黑水過處,寸草不生,整個水潭一片死寂,看得人都有些眼暈。

我卻顧不了那許多,一手提著手電筒,另一隻手則拿著門把手,時刻體會著上麵那些關鍵的訊號,生怕走錯了一點點方向。

這片黑水沼澤果然麵積不小,我們出了小鎮之後,又往前足足淌了一個半小時之久,才最終淌過了它。

當我們的雙腳離開那肮髒的臭水,頓覺一片輕鬆。好在淤泥裏沒有什麽玻璃渣子之類的東西,我剛才還在擔心,要是誰不小心腳被劃破了,恐怕會被那黑水感染,那可就真的麻煩大了。

出得黑水,我們很快發現這一端的邊緣地帶,和我們來時的植被狀況存在著明顯的差異。早先山上都是挺拔的馬尾鬆,而這裏卻生著許多低矮的灌木,小路雖然還在,但茂盛的灌木叢早已將小路大部分掩蓋,使其很難辨認。

更為糟糕的是,這些灌木上竟然還生著尖刺,這要是刺到我們身上,絕對夠我們吃一壺的!

領隊正在琢磨著對策,隊裏麵卻有人走得累了,想要停下來休息。可綠瑤卻說救人要緊,眼瞅著就快到了,怎麽能停下來?

我聽到這話,趕緊去尋找手電筒上那個奄奄一息的訊號,的確,那人的情況真的很是不妙,訊號已經變得很淡,幾乎都要找尋不到了!

情急之下,領隊隻好決定,鑽進灌木叢,繼續趕路。

綠瑤對大家說,不用怕,這種帶刺的灌木叫做刺柏,大多生在幹旱的地方,尖刺幹枯以後才會紮人。而此處氣候潮濕,應該沒有大礙。

說著,她拔下一根刺來,在手裏捏了捏,那綠色的尖刺果然打了彎。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即刻拖著疲憊的身體鑽進了灌木叢。綠瑤說的不假,尖刺的確沒有想象當中的厲害,而且,我和老廖身上的迷彩服以及驢友們的專業戶外服裝都是可以抵禦這些尖刺的。

再者,那些灌木叢也不都是緊密相連的,每一叢之間留有不小的縫隙,一般的瘦子可以很輕鬆地鑽過去。

所有人中,隻有罪犯袁斌最為倒黴。一來他體型高大,二來他光著膀子。走在灌木叢中,他很快被紮的哭爹喊娘的。有驢友心下不忍,說他們還有衣服,要不給他套上?

老廖則擺手拒絕,說這家夥受過專業訓練,別說這點小刺,就是刀子紮身上都沒事呢,直氣的袁斌腮幫子都青了。

灌木叢裏不光是有著刺柏,其間還夾雜著許多高大的熱帶喬木,還有像芭蕉葉一樣巨大的植物。

我們不覺得什麽,但是身為植物係高材生的綠瑤則大為興奮,她邊走邊驚歎,不斷說出了許多種奇特植物的名字。

比如那種圓圓的荷葉一般緊貼著地麵而生的東西,叫做大吳風草;還有一種好像魚尾一般的蕨類植物,叫做鱗毛蕨……

看她興奮的樣子,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隨著我們的深入,腳下那條泥濘的小路,漸漸變為了堅硬的岩石。

隻見那深灰色的岩石上,爬滿了許多綠色的苔蘚,這和我們早先在山上見到過的又有很大不同,這裏的苔蘚都是毛茸茸的,而且生的非常大,最高的竟然有手指那麽長!由於剛下過雨,苔蘚中含滿雨水,一腳踩在上麵,赫然會噗的一聲爆出許多水花來。

見到這些巨大的苔蘚,聰明的綠瑤抓起一捧放在手中,而後對著自己被黑水染髒的雙腳就擠了下去,新鮮的雨水即刻將那些汙垢衝刷下去。之後,綠瑤又將柔軟的苔蘚在腿腳上擦拭,很快擦得一幹二淨。

沒想到,這些苔蘚居然還可以用來洗腳擦腿?

眾人見狀,便都學著綠瑤的樣子開始洗腳。綠瑤對大家說,這苔蘚裏麵的水非常純淨,不但可以洗手洗臉,甚至可以飲用呢!

誰知,綠瑤剛說到飲用,老廖則忽然對大家說道:

“聽,什麽聲音?”

見到老廖神秘兮兮的樣子,我們也跟著側耳靜聽,沒想到,我們居然聽到了嘩嘩的流水之聲。

有水?

老廖衝領隊楊齊風用手一指,楊齊風趕緊帶頭朝前而去。

本來濕滑的石頭,由於有了長長的苔蘚作緩衝,使我們走起路來不再打滑,很是順暢。

我們大約走了十多分鍾,低矮的灌木叢逐漸消失,周圍則再次出現了異常高大的熱帶樹木,那些樹木枝繁葉茂,而且葉子十分寬闊,大有遮天蔽日的意思,使我們像一下子走進了陰暗的原始森林一樣。

四周圍潮氣大盛,許多水滴從高處的樹葉上滴下,就像從天而降一般。很快就將我們的衣服再次打濕。

走著走著,眼前的地勢居然開始漸漸升高,我們必須朝潮濕而冰冷的岩石上方爬去。

就在我剛爬了沒幾步的時候,忽然,我發現了腦中的訊號竟是發生了異狀:沒料到,我從手電筒上感受到的那個訊號居然開始突突地閃爍起來。

我登時嚇了一跳,趕忙去仔細體會。我發現,那個訊號非但突突突地跳著,而且還忽大忽小的,就像個在劇烈抖動的綠色心髒一樣!

在這之前,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看那訊號,應該是已經離我們很近了,我卻搞不懂訊號代表的那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

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考慮,那訊號竟是在突突突地跳了好幾回之後,居然倏地就靜止住了,就像心電圖上人死後的反應似的。那訊號繼而是越變越淡,越變越淡,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怎麽,沒了?

我登時傻眼了!訊號沒了,難道說,那人已經——死了?

是不是那突突地跳,就說明人快完了?

這可糟糕了,可惜的是,自從我有了能夠尋找活人的新特異功能之後,我那原本找死人的本事卻再也不在了!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感受到過白色的訊號。

如今,眼瞅著綠色訊號消失不見,我隻能是努力記住它最後消失的位置。我想,縱使人已經死了,那最起碼也要找到個屍體吧?

要不然,什麽都找不到的話,這些驢友們肯定會把我當成個騙人的神棍的!

所以,盡管訊號消失了,人很可能已經死了,但是我還是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大家。既然已經如此,倒不如快些找到那個人,看看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這樣,我繼續跟著眾人朝石頭上爬,心裏頭卻早已是蒙上了一層揮之不散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