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戈壁就是茫茫黃沙,現在才知道那是不完全對的。

我們所過之處都是光禿禿的石山,一點沙漠的影子都沒有。這些山雖然都不太高,但形狀怪異,帶著一種亙古而來的荒涼,讓人隱隱生畏。

魯博士說,早在二三十年代,這裏就是土匪巢穴。後來國民黨戰敗,有許多來不及撤走的士兵也曾在這裏盤踞。

我說這裏沒水沒糧,連草都不長,他們如何生存?

魯博士則說,當時這裏的狀況沒現在這麽糟糕,井裏還是能打出水,後山還是可以種糧的。

我們行駛的小路,也是當年的馬道,坑窪不平,布滿碎石。越是深入,路況就越差,直顛得我是七暈八素,屁股開花。唐龍這家夥比我還慘,隔幾分鍾就要吐上一次,一個勁的讓司機開慢點。

臨近傍晚,路到了盡頭,周遭都是一人多高的碎石,車子再也無法前進。

我摸著勳章,用心計算了一下。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最遠不出10公裏。陳碧妍決定在這裏露宿一夜,明早步行出發。

唐龍的情況很糟,我們勸他明天別去受罪,幹脆和司機留下來看車子。可這廝堅持要去,說他講義氣有難同當。我說滾你個肥豬,不讓你去是怕你拖累我們。這家夥則咬著牙發誓說不會給我們添麻煩,要真不行了就讓我們把他扔下不用管!

哼,我心裏琢磨,唐龍這家夥還真不簡單,明知前途坎坷,還死活非得跟著,他必定是嗅出了什麽味道,準備著到時候分一杯羹嚐嚐。

我帶他來的最初目的本是給自己找個參謀,可經過上次五星酒店那件事,他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轉變,有點不冷不熱的,既不開罪我,也不諂媚我,弄得我不好意思跟他商量什麽。我還真有點後悔,還不如當初再多給他幾個錢呢,最起碼讓他保持站在我這一邊。現在看來,我也隻能做好孤軍奮戰的準備了。

半夜躺在帳篷裏,我再次將勳章握在手中,那訊號依然是忽大忽小,比先前更加明顯。按常理推測,這屍體絕對是在移動。起初我猜測是不是屍體被吊起來,風吹得它動。但現在看來絕對不是,因為它的移動路線呈不規則狀,隻不過移動距離並不是很大罷了。

這種情況我以前從未遇到過,誰家的屍體不是在墳裏好好待著,難道沒事還要出來活動活動?我可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粽子!難道有人在搬動屍體?也不大可能,這訊號幾天來都是這樣,誰會吃飽了撐的抬著具屍體滿處亂竄?

就在我為此事納悶的時候,那訊號忽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勳章上隻剩下那個微弱的來自南方的訊號。

沒了?

靠!

我大呼不好!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盡管還剩10公裏,但沒有訊號我絕對無法找到屍體。因為這訊號不似其他東西可以記錄保存,它是隨著距離遠近在不斷變化的,尤其是到最後關鍵時刻,我必須時刻讓訊號亮著才行。

真該死!

我不知如何是好,攥著勳章左摸右摸,可就是毫無反應。這下我可是睡意全無,50萬啊!難道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我到帳篷外觀瞧,別人的帳篷早就熄了燈沒了聲息,山穀中一片寂靜。冷風悄無聲息地吹來,凍得我打了個冷顫,寒氣一直蔓延到心裏。我不敢想如果陳碧妍他們知道訊號消失了會有什麽反應,恐怕絕沒有我和唐龍的好果子吃。

我再不敢睡,時不時地去摸那勳章。還好,大約一點半的時候,那個忽大忽小的訊號居然又回來了。

我自然大感欣慰,同時也更加疑惑:這訊號為何會無緣無故消失,然後又無緣無故出現呢?這在理論上是完全解釋不通的!

咦?……我突然想起:當初,我第一次握住這枚的勳章的時候是在深夜12點多,那時沒有感覺到訊號;第二次是在美華走後,那時也是在深夜12點多,同樣沒有感覺到訊號;而剛才訊號消失也是在12點多,難道,這訊號每天半夜都要消失一會兒不成?

訊號出現代表著人已經死亡,那麽訊號消失又代表著什麽呢?乖乖,我倒抽一口涼氣,頭皮開始發麻:難道這人能死而複生生而複死?

我千思萬想總也理不清頭緒。這件事打一開始就詭異十足,我不知道最終會發生什麽,但心裏總有種不祥的感覺。

第二天天亮,我們整裝出發,隻留下那位酷酷的小胡子司機看車。

在亂石中穿行,起初還好一些,可以從縫隙中前進。但後來石頭越來越密集,我們不得不攀上爬下的,幾分鍾才能前進十來米。照這樣看,10公裏恐怕一天之內都無法趕到。

幾小時不到,我就累得大汗淋淋,上氣不接下氣。手套磨花,衣服磨破,身上滿是刮傷碰傷,隱隱作痛。

我本以為唐龍這噸級人物得比我更慘,可萬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沒有落到後麵,甚至走的比我還要利索,閃轉騰挪,四肢有力。

靠,我不覺讚歎錢的力量真是偉大!能讓小鬼拉磨,亦能讓肥豬變人猿泰山。

休息的時候,唐龍把肥胖的身軀往石頭上一靠,閉目養神,彌勒佛似的前胸上下起伏。

我湊近一看,他的衣服都在往下滴汗,臉紅的賽過關公,身上青一塊腫一塊,腳跟處露出的襪子居然已被鮮血染紅,真是慘不忍睹。

盡管這樣,這家夥居然一聲不吭,說個出發,站起來就走人。大有英雄蓋世,暴虎馮河之氣概。

轉眼再看其他人,都比我厲害:

薑瀾是野外高手,這點路程自然不在話下;陳立名是型男,體格健壯,走了好幾個鍾頭速度不減;陳碧妍和魯博士一個是富家千金,一個是文弱博士,但他們倆的表現卻讓我刮目相看,人家一邊趕路還一邊不住交談,氣不長出,麵不改色;最牛的則是那位閩南話司機高師傅,這家夥負重最起碼在40斤往上,卻一直和薑瀾走在最前麵。後來見我跟不上,還主動要求把我的背包給他。我是真走不動了,但我這人就愛麵子,唐龍這死胖子都能堅持我怎麽就不行呢?便咬咬牙沒讓他背。

令人欣慰的是,走了一半的時候,我們居然找到了一條小路,沿著小路前進,一下省了不少力氣。

不過這條小路很奇怪,魯博士說它有人工修葺的痕跡,兩旁石頭也有鑿痕,看樣子應該是人為修建的。

此處亂石聳立,渺無人煙,誰會這麽無厘頭的在這裏修路?難道還是當年的那些土匪?

然而越往前走人為痕跡就越為明顯,我們在坑窪的地方發現了年代久遠的汽車輪胎印,更厲害的是,我們還發現了許多鐵皮,木頭和塑料袋之類的垃圾。

每發現一件東西,陳碧妍姐弟還有那魯博士就會格外興奮,尤其那魯博士還要撿起一些破爛仔細觀瞧。

唐龍湊上去試圖探聽點什麽口風,可這魯博士卻根本不理會他,隻是偶爾的和陳碧妍小聲交談,而且還是用我們聽不懂的閩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