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晚

不一會兒,有風吹上來了。五月的夜晚,風裏也已經帶了暖意,隻是不知為何,元政桓竟覺得有些微微的涼意。

深吸了口氣,整個人方覺得稍稍舒服一些。

二人正要上馬車,卻聽得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桓。”夜幕中,女子較小的身影傳來。

莫尋抬眸看了一眼,低聲笑道:“主子,是亦妝姑娘。”

元政桓微微吃了一驚,聽得女子的腳步聲近了,她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輕輕皺了黛眉:“手怎的這麽冰?莫尋,快取了披風來。”

他卻問:“這麽晚了,你如何在這裏?”

她一麵取了莫尋手上的披風裹上他的身,一麵道:“擔心你,所以來了。”

他笑:“我能有什麽事。”

安陵雩微微咬唇道:“靈闕說……”出了口,方覺得不妥來,遂,又不再繼續說。

元政桓笑著回握了她的手道:“我沒事,回府吧。”

“嗯。”她低低地應了聲。

莫尋也不說話,靈闕心裏清楚著皇上與自家主子的關係,怕是靈闕與她說了,所以她才會急著侯在宮外等他們出來。莫尋心裏其實有些高興的,她對主子是真的好,隻是……那次鬧了刺客之後,也不知主子怎的,竟也遲遲不辦他們的婚事了。

此事,他試著提了好幾次,主子卻都說,看靈闕和他的事情再說。

歎息一聲,他也著實著急的。

上了馬車,元政桓才開口道:“靈闕一人在府上麽?”

莫尋忙道:“主子放心,有人保護她,王府也不會讓別人隨便進的。”

他這才點了頭,安陵雩取了帕子輕拭去他額角的汗,小聲道:“可是飲多了酒?莫尋怎的也不勸著點兒。”他的樣子似乎是有些難受,看得她很是心疼。

莫尋瞧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不是很好,他心裏有些緊張,怕他又是因為雩修容的事情……

還有他方才的話,也讓他覺得有些心悸。

元政桓卻淺笑著搖頭:“不關莫尋的事,今日太後設宴,他沒有入園去。一會兒回去,躺一下就好了。對了,日後,不要隨便一人出來,可,記得了?”

安陵雩略微低了頭,低低地應了聲。

這時,感覺馬車慢了下來,莫尋拂開了車簾,瞧見前麵一人。那人回過頭來,瞧見是莫尋,站住了腳步道:“原來是王爺的馬車。”

安陵雩聽得那聲音,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緊,倒是元政桓低聲問:“莫尋,是誰?”

“哦,是侍禦史安陵大人。”

果然啊,安陵雩刻意靠後了些,這樣望出去,便見不到他了。她也不知為何要躲著自己的哥哥,就是很單純地不想見了。元政桓淡聲道:“這麽晚了,安陵大人如何在這裏?”

安陵霽的目光順道看向馬車內,瞧見了元政桓的臉,還有……他身後那一片陰影。心下暗笑一聲,再躲,他也是知道的。元政桓回來了,她能不回來麽?

他沒有上前,隻道:“哦,家母病了,慣用的『藥』斷了貨,如今晚了,『藥』鋪都關了門,隻好我親自來,人家也好給個麵子。”

莫尋一笑:“安陵大人真是孝子。”

安陵霽的臉『色』未變,隻道:“生女留不住,自然隻得我盡了那孝道,下官不擋著王爺的路,王爺好走。”說著,側身讓至一旁。

元政桓點了頭,莫尋落了車簾。

馬車從他的身邊而過,安陵雩忍不住透過那車窗看了外頭的男子一眼,微微咬下貝齒。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所以才要故意說得這麽大聲。

可,她不過反抗了爹給她安排好的婚姻,她有錯麽?

當初哥哥自己,不也是因為經商的事情和爹大吵了一架便走了麽?他又有何理由來責備她呢?他們,都不過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罷了。這一點,他們還是很像的。

“妝兒,冷了麽?”感覺身邊的女子微微有些顫抖,元政桓解下身上的披風。

安陵雩這才回了神,忙按住他的手,勉強笑道:“不是。”俯身,躲進他的懷裏,呢喃著,“桓,抱抱我。”

元政桓有些吃驚,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擁住了女子嬌小的身軀。

“就是突然怕你會離開我。”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如果失去了他,那麽她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收緊了雙臂,他輕笑著:“傻丫頭,我怎麽會離開你?”

話說著,他忽然怔住了。

懷中女子柔軟的身子緊緊地貼著他,在他的記憶裏,麵前的女子與他還沒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隻是,在擁住她的一刹那,內心似乎有過那麽一恍惚。

有點熟悉的味道。

他好像,曾經抱過誰……

猛地閉了眼,心裏有些慌。

“桓。”懷中的女子輕聲叫著他的名字,他這才睜眼,笑著說:“沒事。”沒事啊,懷中的女子那麽真實,他還胡思『亂』想什麽呢?

宮女取了『藥』膏回來,元聿燁隻留下了張公公與茯苓,便打發了所有人都下去。

尚妝小聲道:“皇上其實不必宣太醫的,這種小事,叫茯苓就好了。”

他“唔”了聲,又道:“我心裏急,哪能想那麽多。不如,叫茯苓再給你瞧瞧。”說著,回頭看向茯苓。

茯苓點了頭,忙上前來。尚妝這才想起方才莫尋的話來,她自然也是想不出何人會想要茯苓的命,隻是,她如今在宮中都有人敢那麽明目張膽啊,那往後又該怎麽辦?

茯苓蹲在她身前查探她膝蓋上的那點可疑的紅,突然聽尚妝道:“皇上,不如,我讓茯苓隨你過乾承宮去伺候。”

茯苓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家小姐。上回還說的玩笑話,怎的此刻就……

元聿燁也是怔住了,半晌,才笑道:“上回問你要,你可是抵死不願啊。怎的今日突然又要我帶了她回去了?”

“我隻是……這段時間見你政事繁忙,怕別人伺候不好,茯苓跟了我這麽久,我是了解她的,讓她伺候著,我心裏放心。”

元聿燁心頭一暖,卻道:“既然她伺候得好,便讓她留在你身邊。我身邊有張廖,還有禦前尚義在宮裏的。”

知道他會拒絕,尚妝心下著急。她擔心他這段時間累壞了是真,還有便是,她擔心會再有人找上茯苓。茯苓若是跟在皇上的身邊,一定比她身邊安全得多。

隻是,如今的她,又該以什麽理由要元聿燁帶了茯苓去?

茯苓抬眸看著她,撅著嘴道:“小姐別把奴婢往外趕,皇上那邊伺候的人多了,也不缺奴婢一個。”

“嗬。聽聽,你這忠心的丫頭倒還是不願。”他笑著說,絲毫聽不出不悅。

尚妝勉強一笑,此事她真該好好想一想的。

茯苓又仔細地瞧了瞧尚妝的膝蓋,她皺了眉,似乎……不是蚊蟲叮咬,可,究竟是什麽,她也不知道。才要開口,卻聽尚妝縮了縮腿,搖頭道:“好了,也不必瞧了,沒事了。”

茯苓見她的臉『色』有異,識趣得沒有說話,便起了身。

“還疼麽?”元聿燁輕聲問著。

“好多了。”尚妝轉了口問,“對了,皇上今夜怎的不過鬱寧宮去?”她可是聽聞王爺們都去了,皇後也去了,她以為他也會去的。

聞言,他這才沉了臉『色』,坐正了身子道:“過禦書房和慕容相相商了一些事情。”

尚妝落了卷起的褲子,輕聲“哦”了一聲,和慕容相在一起,必然是大事,這些,她不該多問的。

茯苓見他二人如此,悄然地退下去。

外頭,早已經是繁星滿天了。

張公公也跟著出來了,茯苓便問:“皇上今兒個留在景仁宮麽?”

張公公卻搖著頭:“皇上一會兒還回去的,隻是方才……”他頓了下,才壓低了聲音道,“方才因為知道王爺來了景仁宮,他才來。”皇上聽說王爺來這裏的時候,那神情……哎,他都不知怎麽形容。

茯苓一驚,忙問:“皇上怎麽會知道?”奇怪了,王爺出來之後就與她徑直過景仁宮來的,她皺了眉,怪不得呢,王爺前腳才想走,皇上就來了。

張公公幹笑了一聲,皇上會知道,自然是他說的。而他,卻是聽從鬱寧宮出來的太監說的,太監怎麽會知道,他便不知道了。

茯苓站了會兒,似想起什麽,轉了身道:“公公先守著,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說著,飛快地跑了出去。

跑得好快,遠遠地瞧見鬱寧宮的時候,她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了。

尋了方才遇見莫尋的地方,瞧見那地上果然還留著那破碎的玉佩。茯苓不覺一笑,蹲下身去,將那碎了的玉佩小心地撿起來。

她認出來了,是掛在莫尋長劍上的那一塊。

看來是方才情況緊急,他也來不及作想,便急急地扯下長劍穗子上的玉佩擲了過來。目光,又落在一旁的那石子上,她歪著腦袋,不過一顆石子罷了,真的能殺得了她麽?

想著,才吃了一驚,對了,莫尋怎麽說來著?

他的確是說有人要殺她。

“哎呀。”她不覺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那她怎的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跑了出來?

猛地站起來,朝四下看了看,此刻也不再多想,拔腿便往回跑。要是那人還盯著她,她就死定了。

一麵跑,一麵在心裏祈禱著。

不過看來,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差。一直到回去,也沒有出事。

衝進院子裏,差點還撞上了一個小太監,他見是茯苓,才鬆了口氣:“茯苓姑娘去哪裏了?方才娘娘找你呢。”

“哦。”回了神,才瞧見張公公已經不在房門外,想來是皇上走了。她也不停留,隻大步朝尚妝的寢宮走去。

推門,見尚妝獨自坐在床邊,她的褲腳又被卷起了,她正低了頭,細細地瞧著。茯苓進去,喚了她一聲“小姐”,尚妝並不抬頭,隻問:“去了哪裏?”

“去了……去了外頭一下。”她的聲音小小的。

尚妝卻驀地抬眸看著她,見她好好的,隻是似乎跑得急,一張笑臉紅彤彤的,還不住地喘著氣。略微放了心,招手讓她過去,拉著她的手道:“日後不許『亂』跑,沒事,不得出景仁宮去,聽見沒?”

茯苓知道她定也是想起了莫尋的話才要這樣,點了頭:“日後不會了。”

尚妝見她應了,才放心。低頭的時候,瞧見她的手裏似乎捏了什麽東西,皺眉問:“什麽?”

“啊,哦,沒什麽。”茯苓有些局促地將手中碎了的玉佩塞入袖中,“就是……奴婢又一塊玉佩不小心給弄碎了。”也不知怎的,她覺得讓小姐知道自己去撿莫尋那碎了的玉佩,怪不好的。

聽她如此說,尚妝倒也不說什麽。

茯苓上前道:“皇上走了麽?”

“嗯。”尚妝點了頭,各位王爺回京了,他還有事要忙的,不過坐了一些時候便走了。然後她叫了茯苓,那丫頭居然不在。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找茯苓有事來著。

抬眸看向她,啟唇問:“你也覺得這不像是蚊蟲叮咬過的痕跡,是麽?”

突然轉了話題,茯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半晌,才點了頭。上前蹲在尚妝上邊,道:“的確不像,不過,也想不出是什麽所致。也隻能當做是蚊蟲之類的,小姐看,這麽小的紅點。”她說著,又湊上去看了看。

尚妝卻搖頭:“不是,當時在院中,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痛,像是被針狠狠地紮下去。”她說著,下了床,試著走了幾步,膝蓋處,竟使不上力。

茯苓這才變了臉『色』,慌忙扶住她:“小姐,怎麽會這樣?”她一麵說著,一麵扶她坐下,打算再細細地看一遍。

尚妝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這不可能是被蚊蟲咬了。方才她便感覺到不對了,隻是元聿燁在,怕他又要擔心,她便不說話。如今朝中出了大事,她不想讓他在這種小事上分心,更有是,她想到了一些事情。

深吸了口氣,起了身欲出去。

茯苓忙跟著起身,扶住她道:“小姐去哪裏?奴婢再給您好好兒看看啊。”她真笨啊,居然瞧不出來。雖然說好好看看,可,她也算看了好幾遍了,卻一直沒有個頭緒。

尚妝不說話,推開了門道:“來人。”

一個太監上前來,低了頭道:“娘娘有何吩咐?”

“本宮掉了東西,去找人提幾個燈籠來幫本宮照著。”她淡淡地說完,便抬步出了房間。

“是,奴才這就去。”太監忙轉身下去了。

茯苓不知她心裏打著什麽算盤,隻得小心地扶著她出去。燈籠很快拿來了,三個宮女小心地跟在她的身邊。

尚妝低了頭,仔細地找尋著。

其中一個小聲問:“娘娘丟了什麽,告訴奴婢們,您回去歇著,奴婢們幫您找。”

她卻不答,隻道:“隻管好生提著燈籠便是。”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依舊緊緊地看著地麵上,一丁點兒小東西都不放過。

茯苓皺了眉道:“小姐,讓她們找便是了啊。”

她勸著,也不聽她再說話,隻好歎息一聲,也低著頭跟著找起來。其實,找什麽,她壓根兒就不知道。

尚妝撐大了眼睛,生怕一不小心便漏掉了重要的東西。

其實,具體在找什麽,她自己也怕是說不清楚的。隻是,腦子裏似乎有那麽一絲的想法在引導者她出來。

天『色』暗了,燈籠的光也不是特別亮,方才的那太監也來了,又找了兩個太監,也提了燈籠過來。一眾人都隻圍著尚妝,也不敢走得太近,怕擋了她的視線。

茯苓更是一頭霧水,偏她又知道小姐不說的話,問也沒用。她是急『性』子,真真是難熬。

一腳踩下去,便會有痛楚傳上來。不動,倒是沒有任何感覺。尚妝愈發地確定了,是從膝蓋裏傳出來了。她微微咬著牙,麵前的宮人提著燈籠緩緩退往後。

她上前了半步,突然似乎什麽東西,隱隱地,有陣反光上來。

很小很小的光,隻一瞬,她卻發現了。

“等等。”她站住了腳步,抬眸看向麵前的宮女,“你上前來。”

宮女有些不解,卻也隻能上前。

宮女的手中的燈籠微微上前移了一點,那點光又來了!

尚妝忙抬手示意她別動,扶了茯苓的手上前,蹲下身的時候,瞧見一枚銀針。

很細很長。

別說的夜裏,即便是白日裏,這樣丟在地上,也很難被發現的。

茯苓終於也看清了地上的銀針,微微“嗬”了一聲,她沒見過這東西,小姐怎麽會知道院子裏會有銀針?

而尚妝,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擊中了胸口,好多的畫麵,在腦海裏一下子竄出來。她有些顫抖起伸手拿起了那根銀針,她仿佛又看見興園設宴那一次,元聿燁臉頰上那道又長又細的傷口,還有元政桓手指上的細長的傷口。

如果說,他們兩個的傷口,都是銀針所致,那麽……

猛地咬了唇,怪不得,她覺得他們的傷好奇怪,那麽的相似啊。

“小姐……”茯苓皺眉看著她。

尚妝起了身,將手中的銀針交給茯苓,開口道:“好生收著。”

茯苓不明所以,卻也隻好點頭。

扶了她入內,隻聽她又道:“今日的時候不可讓皇上知道,你也隻記得,我就是被蚊蟲叮咬了一口罷了。”

“小姐……”茯苓愕然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如果之前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那麽現在總該知道了。她那根本不是什麽蚊蟲所致,是銀針!

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銀針,茯苓倒吸了一口冷氣,咬著牙道:“小姐,是莫侍衛,是嗎?”可惡的莫尋,他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茯苓恨得兩隻眼睛紅紅的,下回再有機會,她會下的,可不再是瀉『藥』了!咬著牙,她氣得不行。

尚妝沒有說話,如果是莫尋出的手,那麽那一次元政桓手上的傷又如何解釋?誰都知道莫尋寶貝他得緊,如何會出手傷他?

打發了茯苓去收起那枚銀針,尚妝似想起什麽,忙低頭再次看了眼那紅『色』的點。尋至這紅點反麵,果然,也還是有一點。這,是所有人一開始都不曾發現的。要不是她找到了銀針,怕是她也不可能會知道。

手微微地顫抖著,她如何想得到,這枚銀針從她的膝蓋瞬間穿過,因為實在太細,所以那瞬間她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痛,卻想不出究竟是什麽。

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那一次,她瞧見慕容相身懷絕技的時候便曾經感歎過。可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連元政桓,也如此深藏不『露』!

好深厚的功力啊,不是麽?

赫然閉上了眼睛,那麽他究竟為何要出手傷她?

銀針上沒有毒,否則,太醫和茯苓都會發現。她實在想不通元政桓的做法,是因為靈闕的事情,想給她警告麽?

不,她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那次他放她離開,便不會事隔了這麽久再來找她的麻煩。

咬著牙,她心裏好『亂』好『亂』。

茯苓回來了,小聲道:“小姐,奴婢收拾好了。小姐,您別難過,莫侍衛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下回奴婢見了他,一定好好地教訓他!”她才為莫尋救了自己的事情感激來著,還琢磨著他碎了玉佩,是否賠他一塊新的,如此一來,心中對他的感激之情再次『蕩』然無存。

怒意,隻有怒意。

尚妝這才睜開眼來,朝她一笑:“好了,不關莫侍衛的事。下回見著他,可也別給他臉『色』看啊。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想起茯苓的事情,她又揪心起來。

茯苓板著臉,還是一臉的不樂意。她總覺得自家小姐太委屈了,憑什麽他們一個個都給她臉『色』看啊。

少了一個靈闕不說,現在莫尋回來了,也這樣,還……還出手傷她!

真真氣死她了。

尚妝看她的神『色』,知道她為自己鳴不平,不過她更清楚,此事真的與莫尋不管。隻是,那句話,她卻不能說出來的。

勉強一笑道:“好了,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也快回去休息。”

茯苓伺候了她上床,幫她掖好被角才退下去。

躺在**,她怎麽也睡不著,元政桓的事,茯苓的事,全都攪在她的腦子裏。

歎一聲,坐起了身,目光看向窗外的影子。

咬著唇沉思了許久,她才想到一個法子。

翌日,過鬱寧宮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尚妝讓茯苓帶上了昨夜在院中找到的那枚銀針。茯苓雖然滿肚子的疑問,倒也是忍著沒問她。

看得出這幾日太後也是疲憊,眾嬪妃隻請了安便退出來,回各自的宮裏去。

尚妝走在最後,瞧見絲衣扶著太後出來,她又等了會兒,才回身,找了一個宮女問:“可還記得當日太後在興園受傷的事情?”

宮女怔了下,才道:“回娘娘,奴婢當日不曾跟著太後過興園去。”這時,正巧看見另一個宮女出來,她忙指著她道,“喏,文英去了的。”

“文英。”尚妝開口叫住了她。

那宮女回頭,見是雩修容,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忙上前來,朝她行禮:“娘娘叫奴婢有何吩咐?”

她略微一笑道:“沒什麽,隻是本宮記得在興園的時候,太後曾受了傷。”

提及那時候的事,文英才點頭道:“是啊,那日太後不小心被針紮了,害太子殿下……啊。”她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捂住了嘴。

尚妝卻是一笑,取了那枚銀針出來,遞給她道:“是這枚銀針麽?”關於太子的事,她自然不會過問的。

文英見她不提太子的事,緊張的感覺才好一些,此刻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銀針,才微微變了臉『色』,開口道:“是,怎的在娘娘手裏?”

尚妝已經飛快地收起銀針,轉了身道:“日後說話的時候小心點,不是誰聽了那些話都會無動於衷的,尤其,是皇上。”語畢,也不敢她,隻攜了茯苓的手出去。

那叫文英的宮女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哆嗦著應著“是”。

出到外頭,茯苓才小聲問:“小姐,您問這個做什麽?”當日興園的事情,茯苓是不知道,尚妝此刻也不打算告訴她。

今日鬱寧宮一行,讓她肯定了當日在興園的時候為她與元聿燁解圍的人,應該就是元政桓。

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她咬下貝齒,那時候幫他們,是為了她麽?

誰都清楚,當日她與元聿燁一起在假山後若是被發現,不光元聿燁,她也會很慘。隻因那時候,先皇已經打算要將她賜太子了。若是知道她與元聿燁糾纏不清,憑先皇的『性』子,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深吸了口氣,所以,他出手傷了太後。隻因太後受傷,那些人才不會管藏在假山後麵的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在太後的身上。

那麽後來元聿燁臉上的傷呢?

他說,馬球場上的事情和元政桓脫不了幹係,竟是真的麽?

元政桓,到底想做什麽?

趁『亂』殺人麽?

猛地站住了腳步,茯苓吃驚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急著道:“小姐怎麽了?疼得走不動路麽?”她說著,蹲下身欲查探她的膝蓋。

尚妝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搖著頭道:“沒事,我們回去。”

原來元聿燁懷疑的,真的不是空『穴』來風。但,此事她又該怎麽查?

茯苓出了她出鬱寧宮,外頭轎子正等著她。

尚妝上轎的時候,想起什麽,喚了茯苓一道上去。

她問及昨日的事情時,茯苓說莫尋用玉佩打碎了一顆石子。那麽此人想殺茯苓,卻又想弄得不是謀殺一般,否則,不會選用石子,應該更直接一點,用暗器才對。

回了景仁宮,派人去宮外請安陵霽來。

茯苓扶尚妝在軟榻上坐了,小聲道:“小姐,奴婢給您看看膝蓋上的傷。”用銀針穿過,傷口很小,可是會很疼。她曾經聽說過宮裏有一種暗刑,用的,便是銀針。

之所以稱為“暗刑”,便是指嬪妃們懲戒犯錯的宮人用的。便是用千萬枚銀針一遍遍地刺入人的身體裏,很痛,傷口小,愈合起來很快。活活地給疼死了,連死因都查不出來。

每每想起來,茯苓心裏愈發地生恨。那可惡的莫尋,竟連這種惡毒的法子都想得出來。

尚妝卻搖搖頭:“沒事了,不必一驚一乍的。”隻是走路的時候會有點疼,倒是也沒什麽大礙。

安陵霽很快便來了,才進來,便皺了眉道:“發生了何事?膝蓋怎麽了?”尚妝沒事是不會找他的,他追著傳話的宮人問,那宮人才告訴了他昨夜娘娘出了事,還宣了太醫。

尚妝倒是怔住了,其實她找安陵霽來,本就不是為了那件事。想來,是那宮人不知該怎麽說,便告訴了他。

茯苓起了身,才要開口,被尚妝用力拉住了身子,隻聽她道:“沒什麽,讓蚊蟲叮咬了一口罷了,就是當時有點疼。對了哥,今日找你來,是有其他的事。”

茯苓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何要隱瞞受傷一事。

安陵霽這才上前道:“何事?”

尚妝朝茯苓看了一眼,才道:“是茯苓,你能不能想個法子,讓她出宮一段日子,最好,跟在你的身邊。”她想來想去,此事也隻能找安陵霽。

“小姐!”茯苓怎麽會想到叫少爺進宮來,竟然是為了她的事。

安陵霽不解地開口:“為何突然叫茯苓出宮?”

略微一沉思,她隻好搪塞道:“哦,茯苓得罪了皇後娘娘,怕這幾日娘娘在氣頭上,不過放過她。”

茯苓愈發訝然了,嘴巴越張越大,倒是感覺尚妝抓著她的手緩緩收緊,她皺了眉,也不敢說話。

“茯苓怎麽會得罪皇後娘娘?”安陵霽滿臉的愕然,在他的記憶裏,皇後賢良淑德,連後宮爭風吃醋的事情都不做,怎麽會跟一個宮女過不去?

尚妝一笑,開口道:“你還不知道,前些日子,丞相問我要茯苓。他說,他喜歡茯苓。清兒恰巧來了,至於她怎麽跟皇後娘娘說的,我便不知道了。總之,你先帶她出宮去幾日。”半真半假的借口,想來安陵霽也不會去多問。

況且,他現在與慕容相走得近,相信慕容兄妹親密的關係他亦是有所感觸的。

果然,聽尚妝如此說,安陵霽微微有些動容。

他沉思了會兒,才道:“正好娘這段時間身子不好,便借口說思念你,讓茯苓代你出宮去盡盡孝道。”

點了頭,這個理由倒是好。

抬眸看著麵前之人,開口道:“夫……不,娘的情況還好麽?”

“嗯,大夫來了方子,吃了『藥』,這些你不必牽掛。”他頓了下,才又道,“我瞧見她也跟著王爺回京了。”

尚妝略微一怔,繼而又覺得好笑,元政桓回來了,又怎會留下她在蜀郡?

側臉,看著邊上的茯苓,開口道:“你下去收拾收拾,一會兒跟著少爺出宮去。”

“小姐……”

“還不快去。”尚妝擰眉嗬斥著她。

心裏萬分不願,欲開口,尚妝卻不許她說話。咬咬牙,終是轉身出去了。

見她出去,安陵霽才道:“沒了茯苓在身邊,誰來伺候你?”

尚妝笑著:“我如今是修容娘娘,還怕沒個人伺候麽?放心吧,沒關係的。隻是,茯苓的事,拜托了。”

“放心,有我在,她會好好的。”他應承著,她第一次求著他幫忙,他心裏記著,且,也會做得很好。

送茯苓出去的時候,她卻緊緊地攥著尚妝的手不肯送來,尚妝小聲道:“好了,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了,隻是叫你出去避幾天的風頭。”

她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您明知道不是因為奴婢與丞相大人的事。”

她點頭,她自然知道。

隻是有人要茯苓的命,她不能坐視不管。

喟歎著,尚妝終是開口:“我自然知道,隻是茯苓,我需要你活著,好好地活著,明白麽?”在宮裏,很多時候,要是沒有茯苓陪著,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這麽久了,茯苓已然已經走進她的生命裏,再也不可缺少。

小丫頭的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尚妝又小聲說著:“記住出去之後,不要『亂』走。若是……若是見著莫侍衛,切不可與他提及銀針的事情,聽見了沒?”雖然,她也知道遇見莫尋的機會是小之又小,不過她還是需要囑咐一遍才安心。

“好了,你們兩個得說到什麽時候?”前麵,傳來安陵霽的聲音。

“小姐……”

“去吧。”推著她出去,茯苓終是送了那手。

再是瞧不見那抹身影,尚妝才回了神,朝一旁的太監道:“去,將媗朱來本宮的房裏。”

宮女扶了她回房,很快媗朱便來了,她恭敬地跪下,磕著頭道:“娘娘,娘娘您終於肯相信奴婢的話了。”

尚妝淺笑一聲,其實,她始終是懷疑媗朱的話的,隻是如今,她需要一個人在身邊而已。

喚了她起來,開口道:“茯苓有事出宮去了,這段時間,本宮讓你近前伺候。伺候得好,以往的事情,本宮可以既往不咎。”

“奴婢謝謝娘娘恩典!”媗朱的眸中閃著光,朝她重重地磕頭。

深吸了口氣,尚妝瞧著麵前的宮女,心中有些恍然。媗朱無疑是一個細作,時至今日,她也仍然不能確定她到底是誰的人,留著她到底還有沒有禍害。那麽如今,她將她當做茯苓收在身邊,可也算卑鄙了?

苦澀一笑,她想,她也是會盡力保護她的。因為不是茯苓,她的心不會那麽緊張。

因著出過事,媗朱在她的跟前顯得愈發地勤快起來。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行一步路。

隔了兩日,聽聞太後請了各位王妃入宮來小住,她還聽說,安陵雩也來了。

此事,她聽見的時候有些震驚的。太後名為邀了各位王妃來小住,陪著太後解解悶,實則是用王妃牽製各位王爺。畢竟朝中不太平,太後還是需要多個心眼兒的。

王妃們被安排住在離鬱寧宮最近的雪鬆宮。太後雖然將她們“軟禁”於宮中,卻也需要小心她們的安全的,否則,任何一位王妃在宮裏出了事,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聽聞慕容雲薑去過雪鬆宮陪各位王妃說說話,後來,雲妃也去了,連年嬪也去過了。

媗朱恰巧端了茶進來,小聲問:“娘娘可要去見見各位王妃?”

尚妝點了頭,自然是要去的,去了,不過是出於禮貌。不過,她最想見的,還是安陵雩。

休息了幾日,膝蓋上的疼痛已經好了很多了。這幾日,元聿燁來,她也刻意不起來走動,免得讓他瞧出端倪來。

轎子在雪鬆宮門口停了,媗朱扶了她進去,恰巧遇見景王出來。景王倒是也不停留,匆匆打了招呼便出去。太後請王妃們住在這裏,王爺們自然是刻意入宮來探視的。景王的王妃如今已經身懷六甲,景王擔憂一些也是正常的。

入內,一一見過了各位王妃,最後才去安陵雩的房間。

沒讓媗朱進門,她獨自一人進去了。

安陵雩親自倒了茶,端給她道:“娘娘如今可是春風得意了。”她笑著,請她落座。

尚妝坐了,皺眉道:“此話何意?”

“何意?娘娘親手推了她出宮,這事不會不記得了吧?皇上可是在意她的,畢竟那麽多年的感情了。可到底是娘娘的本事大,能讓皇上親口不要她,如此,娘娘還不高興麽?”她的聲音不大,連笑都是淡淡的。

尚妝卻是微微一怔,急聲問:“她……好嗎?”

安陵雩卻反問:“娘娘希望她好麽?”

點頭,自然希望。

“您放心,她很好,王爺待她很好,莫尋待她很好,所有人都待她好。”安陵雩也在她身旁坐了,又道,“不過我要是娘娘,也會這樣做的。愛一個人,沒有錯。”

望著麵前的女子,她以為尚妝這樣做,純粹隻是因為太愛元聿燁。嗬,她又怎知這其中的複雜關係?不過,尚妝自然不會解釋的。

無味一笑,尚妝隻轉了話題,問:“那麽你呢?你好麽?”

安陵雩的臉上染起一層幸福的顏『色』,笑道:“我很好,王爺對我很好。他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溫柔又體貼。”

“所以,即便為了他有家不能歸,也沒有關係?”每回想起這個,尚妝總覺得安陵雩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有家,卻願意選擇不歸。

尚妝不免想起她那早就不在家,若是,她還有家,誰又能阻擋得了她回家的腳步呢?

有爹有娘,是多麽幸福的事啊。

安陵雩的臉『色』有些暗沉,尚妝又道:“你娘病了。”也許,還真的是思女成疾。而這個女兒,自然不會是她,正是麵前的女子——安陵雩。

“此事,我早就知道了。”她咬著唇,“你們就非得一個一個輪著來告訴我麽?家裏,有哥哥在,我不擔心。”

“你也不掛念你娘麽?”那時候,夫人多疼她啊,雖然老爺對她嚴厲了些,可夫人卻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

她撇過臉去,素手絞著衣角,半晌,才開口:“掛念了,又能怎麽樣呢?如今的我,還能回去麽?別說現在在宮裏不能出去,即便出去了,我又該以什麽樣的理由回去呢?王爺會怎麽看我?你呢?想要安陵家得一個欺君之罪麽?我早說過的,我不再是安陵雩了,你才是。而我,隻是亦妝,最最普通的亦妝。”

亦妝……

尚妝有些想苦笑,她怎知,真正的亦妝此刻倒是真的在桓王府呢!

嗬,誰說不是造化弄人呢。

好吧,她不該再執著於誰要做安陵雩的事情。苦澀地開口:“那我隻希望你真的可以幸福,這次回京,許是會住得久些。隻是不知,你和王爺的婚事,可會在京辦了?”

提及婚事,安陵雩似乎有些尷尬,隻低了頭道:“此事,自然是全憑王爺做主的。”

也是,她一個女子,自然不好對這種事多言的。

良久良久,才聽尚妝道:“其實,我真羨慕你。”

她一直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而她呢?卻是被迫著走著別人預先為她設計好的路。她時常在問著自己,如果,現在也可以讓她勇敢一次,那麽她究竟想如何?

問著,竟也沒個答案。

原本相夫教子的生活已經成了奢望,而現在的生活……

元聿燁,想起這個一直嗬護她如寶的男子,她的內心,也會出現柔軟。

這時,外頭傳來宮女的聲音:“王爺來了。”

安陵雩的臉上一喜,倒是尚妝,隻覺得一震,王爺,可是元政桓?

門被人推開了,安陵雩笑著起了身,低喚他道:“桓……”

外頭的媗朱莫尋是不認識的,此刻進來,瞧見尚妝在,他才吃了一驚。安陵雩忙道:“修容娘娘來我這裏坐坐呢,你們竟也來了。”

修容娘娘……

是她!

元政桓握著輪椅的手微微一緊,不知怎的,心底泛起一絲不適,勉強笑道:“原來娘娘也在,倒是本王擾了你們說話了。”

尚妝也起了身,往前了幾步道:“本宮不過來看看,若是亦妝姑娘有什麽需要,本宮也好吩咐宮人去準備。”他的臉上,絲毫瞧不出異樣,仿佛那時候的事情,不是他做的。可,她不該懷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不是麽?她也不想懷疑他,可是,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是將矛頭指向了他。

他聽出來了,她走過來的腳步聲,還是一深一淺的。看來還是他那日下手的重了,隔了那麽多日,竟也沒有完全好。隻是,他那日若然不使力,銀針不能力透,那會被元聿燁看到。

他一直告訴自己,麵前的女子,和他沒有關係,隻是卻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有那麽個地方,會反複的疼。

指尖微微一顫,麵上,還是笑著:“那本王先替妝兒謝謝娘娘,太後喜歡熱鬧,留妝兒在宮裏,原本本王還是擔心她在宮裏沒個說話的人,如今看來,倒是本王多慮了。”

安陵雩的臉『色』一紅,靠近他小聲道:“我很好呢。”

他略微一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尚妝將目光從他們的手上移開,才開口道:“看來王爺和亦妝姑娘有很多話要說的,本宮還是先回去,改日再來看亦妝姑娘。”說著,抬步便要走。

“娘娘。”他叫住她,遲疑了下,才開口,“皇上雖然寵愛娘娘,本王亦是奉勸娘娘行事低調一些為好。”

尚妝狠狠地一震,回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也是以為靈闕的事,是因為她爭寵,才『逼』得元聿燁親口推了她出宮麽?

如此,她倒是真的太過高調了。

也不知怎的,膝蓋處的疼仿佛一下子蔓延起來,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

“娘娘怎麽了?”安陵雩注意到了她的不妥,上前問道。

尚妝淺笑一聲,卻是轉向元政桓,開口道:“本宮沒事,還是要謝王爺手下留情了。”

她的話,說得莫尋的臉『色』一變,莫尋瞪著她,猛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她居然知道是主子傷了她麽?倒是元政桓,緩緩回身,循聲看向麵前的女子,半晌,才開口:“娘娘真叫本王吃驚。”

尚妝直直地看著他,他又何嚐不叫她吃驚呢?

“皇上呢?”他的話,不過是問元聿燁知道與否。

尚妝咬著唇問:“王爺希望他知道麽?”

安陵雩這才發覺他們話中有話的意思來,有些擔憂地喚了聲:“桓……”

他輕笑一聲,握了握她的手道:“看來本王與娘娘有些話要說,莫尋,帶妝兒出去。”

莫尋遲疑了下,終是咬著牙道:“亦妝姑娘,我們先出去。”

“桓……”她皺眉,究竟是什麽事,竟要支開她。還是……和尚妝?

“沒事。”他朝她淡然一笑。

莫尋帶著安陵雩出去了,房裏,隻剩下尚妝與元政桓二人。他驅動著輪椅上前,試圖更加靠近麵前的女子。尚妝沒有動,隻直直地站著,膝蓋處的痛一陣陣地傳上來,她恍惚中,覺得有些麻木了。

“為什麽要這樣做?”

聽她終是開了口,他抬眸,才欲開口,卻聽她又問:“在興園馬球場上那一次,為什麽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