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林看起來像個弱雞,但長安一直沒有忘記大林那無堅不摧的詭異藤蔓,他麵上雖然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心底卻暗暗盤算著這場仗該怎麽打。

紀簡說過,藤蔓的異能最開始是屬於裴信的。

後來裴信死亡了,這個異能卻出現在大林的身上。

這中間是否還有張悅的異能跟著一起轉移,她不清楚,所以長安必須十分小心。

幸好翅膀長了回來,長安占據了空中的絕對優勢。

他睥睨著路燈下臉色蒼白的大林,微微勾起唇角,手一伸,四周無數的鐵製品全部飄了起來。

“該死,這周圍居然沒有刀。”長安看了一圈,遺憾道:“那隻能讓你死得痛苦一點了。”

他從沒有想過把這樣的一個感染者交給警察,作為第一個被大林算計的人,冤枉了紀簡半年,長安表示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殺死這個破壞他和紀醫生之間感情的人。

害了他不夠,居然還把心思打到紀簡身上,不可饒恕。

長安眼色陡然變得寒冷,夜色瞬間降了溫度。

像是察覺到長安勢不可擋的殺意,大林眯了眯眼,摘下自己的眼鏡,看著長安,道:“我一直退讓,並不是因為害怕我打不過你。我現在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隻要你放過我,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的。”

“所以,我要當聖母,原諒你對我、對紀醫生、對其他所有患病死亡的患者所犯下的過錯嗎?”長安冷聲嘲諷,“長得那麽醜,想得卻挺美的,你怎麽有臉說這話?”

長安以前當實驗體的時候,不是那種語言犀利、惹是生非的人,在最近一年苦難的洗禮下,變得與以往很不一樣了。

頭一次被長安這麽陰陽怪氣罵,大林一時語塞。

“那憑什麽老師他的孩子生病了,他能研究零號;憑什麽你漸凍症癱瘓成那個樣子,紀簡能為你研究治療方案;而我,沒有一個人為我考慮,我就活該死嗎?我就不能替自己博一條活路嗎?”大林語氣越來越激昂,情緒四處飛濺。

他這些年的輾轉難眠、隱忍負重,在這群高尚的人麵前,好像不值一提。

也是,命是他自己的,他要自己牢牢把握住。

大林背後的藤蔓迅速生長了出來,朝著天空中的長安抽去。

從藤蔓開始瘋狂蔓延開始,他蒼白的臉色就變得更加慘白。

這些藤蔓上流淌的紅色血液全部是他自身提供的,因此,越是靠近他背部,那些藤蔓就越是泛著詭異的深紅色。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場世紀災難,不會發生的。你永遠不能明白,官方當初炸了那個村子時,所下的決心,也永遠不清楚,所有感染的人群如何在被世人拋棄的城市苟且偷生地活著。”

長安在空中躲閃著,快如閃電。

隨著他的手臂揮舞,萬千鐵製品從各處射向大林。

密密麻麻,好似下雨。

大林用無數藤蔓給自己織了一張可以攔截一切攻擊的天羅地網,牢牢地把自己覆蓋住。

那些具有殺傷力的重物,被擋在藤蔓外麵,無一例外。

“縮頭烏龜。”長安淡淡吐出兩個字,他淩空立於高空,俯視著地上的大林,像看著一隻隨時可以踩死的螻蟻。

當然,他也完全可以這麽做。

在他將ARK抑製酶噴霧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來的時候,大林瞳孔地震了一下。

“這就是你的殺手鐧?”大林神色慎重。

“哦,是啊。”長安微微笑著,打開了噴霧的蓋子。

“瘋子,你他媽就是個瘋子,等下你挨到了你也得死。紀簡呢,她讓你用這個?”大林怒喝。

長安無所謂地聳肩,“她不知道,不過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慢悠悠從口袋裏扯出一個薄如紙翼的防護服,給自己從頭到腳套好,笑眯眯饒有心情介紹道:“這是高科技哦。”

大林的臉色宛若吃了屎粑粑一般難看,他迅速收回所有空中的藤蔓,在長安沒有按下噴霧按鈕前趕緊逃命。

在秋末樹葉飄零的季節,呼嘯的北風從寒冽的西伯利亞跨越千裏而來,穿梭在玉安的大街小巷中,爭先恐後南下。

一輪碩大的月亮從雲層裏跳了出來,長安站在月色下,抖擻著他蓬鬆且肆意的天鵝翅膀。

看著落荒而逃的大林,他沒有再耍貧嘴,而是皺著眉,輕輕打開了噴霧的開關。

無論大林是怎麽獲得別人的異能,都阻擋不了他是一個感染者的事實。

隻要是感染者,就害怕ARK抑製酶。

長安站在風的上遊,他默默看著大林跑著跑著,抽搐著倒地。

“我、我不會死的……疫苗,還有疫苗。”大林半躺在地上,雙眼流著血失神地看著空中的長安,低聲呢喃。

強大的求生欲讓他又翻身起來,從衣服裏層拿出自己剛剛從紀簡實驗室裏偷來的東西——一支試劑。

大林手指頭顫抖著,撕開一隻針管,把那試劑抽入針管。

在眼前的血霧中,他已經瞧不清血管的具體位置了。

於是他咬緊了牙齒,直接把針管插進自己的手臂,興奮癲狂地把**注射進去。

紀簡研究的試劑他偷聽過,是降低零號病毒的活性;ARK抑製酶讓他體內的零號病毒活性迅速提升,他隻要把試劑輸入自己體內,零號病毒就會平穩了。

長安垂眸,看著他垂死掙紮,居然也沒有阻止。

“得救了,得救了。紀……呃……”

大林瞪大了眼睛,死死望著黑暗的前方,轟然倒地。

在最後的彌留之際,他看到一團白色的影子蹲到他的身邊。

“既然已經知道公司裏的壞人就是你了,你覺得紀醫生會像解指導一樣,把那麽重要的試劑隨隨便便放進保險櫃嗎?”

不屑的聲音。

肆無忌憚地嘲笑著他。

大林目光渙散,無力地盯著前方的黑暗。

體內的零號病毒瘋了一般在跳舞,他感受著渾身的體溫飆升,露出一個淒慘的苦笑。

是ARK抑製酶。

他的小師妹,把ARK抑製酶放進試劑裏,藏到保險櫃裏了,就是等著他來偷呢。

要死了。

可是,還是好不甘心呢。

總覺得自己還有幾十年可以揮霍,總覺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怎麽會這樣呢?

到底是什麽導致他走到了這一步呢?

如果把紀簡的人生給他,那該多好?

可惜沒如果啊。

*

紀簡等到長安來抱她下去的時候,大林已經死亡。

她瞧著被隨手扔到路邊的防護服,瞪了一眼長安,“你怎麽總是喜歡冒險?”

如果一不小心長安挨到ARK抑製酶,這又是另一個結局了。

長安摸摸鼻子,十分無辜,“這個是你老師特意給我的,適當的險還是要冒一冒的嘛。”

紀簡歎口氣,伸手揉亂了他的黑發,“知不知道我在上麵看得擔心死了。”

長安順從地蹭蹭她的手心,慵懶地半睜著眼,聲音軟然的,“下次不會啦。”

“還下次?這次回去寫檢討去!”紀簡捏著他的臉,惡狠狠道。

“好~”長安拉長音調。

“還有上次,你瞞著我要去犧牲自己做實驗,也寫檢討!”紀簡這一茬還沒過去呢,開始翻舊賬,“還有兩次死遁,每一次都瞞著我。我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麽,反正全都有寫檢討,後天交給我。”

她把自己對付公司裏的新手實驗員的手段用在長安身上。

她以為長安會和她鬥鬥嘴的,沒想到她每說一條,長安就積極應答,“好~”

態度太好,簡直挑不出錯來。

紀簡舒心地揚起笑,“這麽乖?有點不習慣了。”

“哎,紀醫生,你是怎麽在解指導沒有說出真凶之前就猜到是林實驗員的啊?”長安疑惑問。

“夢裏,你信嗎?”紀簡笑,“這幾年,大林和老師的關係一直不太好,我一直沒當回事兒。直到發現有人去臨川的知樂公司你的病房裏麵翻找東西,我才發覺,可能是知樂的內鬼。”

她低下頭來,看著趴在地上的大林,放低了音量,“內鬼,是一個熟悉我們的人,其實也就那麽幾個人了。隻是我沒有想到,大林他一直……是一個絕症患者,如果早些發現,給予治療,或許就不會有這些慘案了。”

她打電話給知樂公司的工作人員來處理這裏的屍體。

很快來了人,全副武裝,將屍體拖走,然後把這片地區封鎖住,進行全麵的消殺。

迎著皎潔的月光,長安慢悠悠和紀簡並排走著。

繞過喧囂的街道,他倆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在一條寂靜的小巷裏一走一晃悠。

紀簡拉了拉長安大衣的袖子,踮起腳尖,興奮指著地上的影子道:“你看,這個角度我比你高哎!”

長安好像是剛剛打鬥時受了涼,此刻說話帶點鼻音,“嗯?”

他順著紀簡的手指看去,自己的影子居然小鳥依人地靠在紀簡高挑的影子旁邊。

笑意忍不住從眼裏流露出來,他低低說了句:“幼稚!”

然後自己往前走了一步,揚起下巴驕傲回:“你看,現在我比你高了。”

紀簡氣,往長安的背上一跳,死死抓住長安的脖子,腿也盤上去。

“現在呢,高不過我了吧!”

長安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沒有把她扯下去,而是用手把她托起來,安安穩穩背在背上。

“今天的月亮也好看。”紀簡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指著月亮道。

“嗯。”長安漫不經心回應,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紀醫生,一篇檢討要寫多少字啊?”

“五千打底啊。”紀簡理所當然道。

長安:……

“能打個商量不?少點,紀醫生,長安學曆低腦子笨。”他開始叫苦。

“少蒙我,你高考的時候分數考得一點也不比旁人差,隻不過因為病情才沒去讀大學。哎,你想不想等這件事情結束了,去大學裏深造一下?”紀簡從長安背上掙紮下來,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

“算了吧,我這都多大了,還是不裝嫩去學習了。”長安笑。

紀簡可不認同這一點,“活到老學到老,再說你這臉,放大學裏,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紀醫生是在誇我好看嗎?”長安挑眉想笑,但又忍住,假裝猶豫沉思,“可是上學的話,不僅沒有辦法賺錢,還要學費,到時候養不起你怎麽辦?”

紀簡挑眉,“你這是對我的工作有什麽誤解嗎?你忘記你以前每天打的試劑一針可以買一套房嗎?你要是上學,肯定是我養你啊!”

長安聽到這話,笑得合不攏嘴,“會不會被罵小白臉?紀醫生這算包.養我嗎?”

“怎麽回事兒呢,我這叫合理投資。哎,不對啊,我們不是在討論檢討多少字嗎,最少五千,不帶商量的。”她一邊說,一邊笑著往前跑。

長安在後麵慢悠悠追著,“再少點,兩萬字全部都是‘對不起’可不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