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卡車緩緩駛入軍方基地門前的消殺建築內,紀簡抱著給長安蒙了一塊塑料布,抱著他走了出去。

“我沒想到,你的力氣居然這麽大,居然能抱起一個成年男人。”

這是紀簡感染之後的異能,她力氣變大了不少,但又不能把這事兒告訴羅青,她沒有說話。

羅青立在她身邊,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她與長安之間的手銬,“我派兩個人把你送回實驗室吧。”

紀簡垂眸,點點頭,她徑自將長安帶走了。

紀簡乘坐電梯到達她自己的房間,躲避過眾人,她把長安放到自己的**。

懷中的人一直昏睡著,他這次又是放了多少的血?

紀簡用指尖一遍遍劃過他的眉宇,眼中閃過一絲絲的心疼。

這一次無論前路再危險,她不會放開這雙手了。

*

睡了一覺,長安滿血複活。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天花板後,有些迷茫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一抬頭,就看到紀簡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正在認真地查閱資料。她低著頭,鬆散的頭發落到臉頰兩側,很好地修飾了她略顯冷的容顏。

燈光暖洋洋的,氛圍很靜謐,長安卻一下子愣住。

想了許久,他才記起,昏迷之前,他一時腦抽跟著紀簡走了。

這、這……他一直躲避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實在有些啞口無言。

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側過身子,用被手銬鎖住的右手支住腦袋,漫不經心瞧著聽到他的聲音動也未動的紀簡。

淡黃色的燈光下,紀簡神情淡淡,一邊看資料一邊記筆記,看著這樣的場景,長安不免記起以前在知樂公司當實驗體的日子。

那時,她總會在知樂公司工作到很晚,有時會在他的病房裏整理資料,靜默著不說話;有時就陪他聊聊天,據說這樣有利於漸凍症病情康複。以前的日子,就那麽一去不複返了。

他盯了對方許久,可對方一直在翻文獻,到最後竟然一個眼神也沒有甩給他。

這讓他有些不高興了,為何不理他?

“咳咳。”長安假裝咳嗽,“紀醫生真是大忙人,許久沒見的老朋友醒了,你也不看我一眼,難道,一點也沒有想我嗎?”

心知肚明對方現在心裏在抓耳撓腮,可紀簡頭還是沒有抬,她耐足了性子,不輕不重說了句:“今天你怎麽在那裏?”

說完後,她又翻了一頁手中的紙,似乎一點也不關注長安,也不在乎他說了什麽。

聽著那翻資料的聲音,長安莫名感到有些惱火,分離了半年,雖然他一直沒有聯係她有錯,那也沒必要無視他啊。

他氣鼓鼓挑起了長眉,一把拉了一把右手上冰涼的手銬,清脆的金屬聲音響起,長安直直把紀簡的左手拉到自己的懷中。

一個沒注意,紀簡就被拉到了**,上半身淩空趴在長安身上,左手壓在他手感很好的腹肌上。

心神地震,在心髒的瘋狂跳動中,紀簡被迫與長安那半挑著的漂亮玻璃眸子對視半晌。

長安本想質問為何不看他,可當紀簡真的認認真真看向他時,在那雙幽深古井般的眼眸下,他又完完全全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後了。

“紀醫生都把我抓來了,為什麽不多看看我呢。就知道看資料,資料有我好看嗎?”

他話裏話外都透露出一股委屈的氣息,話越說越小聲,清晰的清香氣息肆意拍打在紀簡的臉上,她感覺臉上細小的絨毛都在為這僅僅一指的距離而尖叫。

那隻修長的右手慢慢撫上了紀簡溫熱的左手,像是一點點試探,發現紀簡居然沒有躲開後,它大膽地緊緊扣在紀簡手背上麵。

紀簡隻覺得自己的心忍不住要跳了出來,那股瘋狂想要和長安十指相扣的想法占領了她的大腦,她生生壓抑住。

隻是她一邊壓抑,長安一邊在挑逗。他熱烈看著紀簡,然後眼角帶著笑意,右手抓著紀簡的手在自己的腹肌上移動。

在邀請。

那眼神隱晦極了,閃爍之間,她竟然讀出了幾分灼熱。

隻不過遲鈍了一會兒,長安就要把她的手送進他的衣服下麵了,這人這麽饑渴?

紀簡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撤回了手,臉通紅,稍稍起了身子,爬下床。

長安一愣,神色不明,似笑非笑,“紀醫生不喜歡這樣嗎?我還記得半年前你摸了我十七下,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呢。”

她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十分不自然轉換了話題:“既然醒了,我帶你去吃飯。”

“哦——”長安懶洋洋拉了個長調,躺在**的身子卻沒有動彈,他蹺了個二郎腿,眨巴下清澈的眼,“可是,長安還不餓。”

“我餓了。”紀簡瞥著他,“快起來。”

“我不——”長安話還沒說完,就被紀簡一把給拉了起來,將他強製性往房間外送。

他並未多掙紮,不情不願被拉了出去。

紀簡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沒想到長安翅膀沒了之後,其他的異能居然也會大打折扣。

“唉,既然紀醫生餓了,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吃幾口吧。”

飯堂裏麵有許多軍方送來的盒飯,長安趁著紀簡不注意,挑了四份大魚大肉,放到自己麵前。

紀簡拿了一份單薄的素菜,看著長安麵前疊起來有他腦袋高的飯盒,沉思許久,道:“你是挺勉為其難的。”

……

長安挑眉,不理她,自顧自與那大魚大肉奮鬥著。

這半年來大部分七老板送進來的肉類都會送給臨川內存活的百姓,而他很少會吃到這麽多的葷菜,哪怕是首領他也不能鋪張浪費。

誰能知道這群啥事兒都幹不利索的軍人,能天天吃這麽好的盒飯!

簡直就是社會的蛀蟲!

他恨恨扯下一個雞腿,怒意全部化作了口水,將肉填進肚子裏。

吃得一臉滿足,他臉上的表情都舒展開來,右手扯下另一隻雞腿,放到紀簡的碗裏。

“沒想到你進臨川,待遇還挺好的,本來我還拚命和七老板反對來著。”

“不過——”長安停了許久,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黑線,輕聲道:“紀醫生,找機會,就趕緊逃出去吧。你不像我們,你還能隱藏自己,還能安全地活著。”

“安全?這就是你隱瞞自己活著,不讓我來臨川的原因嗎?”紀簡咬著牙,一直隱藏起的怒火輕易被當事人雲淡風輕般點燃。她手裏的筷子一下子戳進雞腿裏。

長安垂眸,輕聲嗤笑,“你來又能做什麽呢?研究?我可以把你所有需要的實驗體全部給你送到玉安市,你又何必來這裏呢。”

聽他的意思,是已經篤定紀簡來臨川是為了他了,紀簡向來不是個輕易認輸的女人,在感情上亦是,她話十分犀利拋了出去.。

“我這次進臨川,是應了七老板的邀請,並不是為你來的,請你記住這一點。我們這裏十八個實驗員,都懷著最偉大的夢想來到這個危險的地方,我們不懼死亡,也不怕你所擔憂的那一切。”

“至於你,翅膀斷了,實力弱了,沒關係,你身上有著遠比翅膀還要寶貴的東西,我會保護你讓你一直活下去。”紀簡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

寶貴?他身上還能有什麽利用價值的嗎?恐怕是一點都沒了,除非是——

“抗體,是嗎?”

他突然察覺到自己像一個可笑的小孩子,爭奪父母的視線,卻一直被忽略。終於有天,拆了他的骨血就可以救其他的人,父母才把關愛的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

一股淡漠的悲哀縈繞在心頭,他撇了撇嘴角,眼睛失落垂下,低頭往嘴裏塞了一口飯菜,味同嚼蠟咀嚼起來。

看他這受傷的樣子,紀簡就氣不打一處來。長安此人,從來不會觀察別人的真心,隻喜歡那自己的主觀臆斷來推測。當時說路飛白是她男朋友,僅僅隻是看了個不完整的聊天記錄。現在呢,又擱這兒傷春悲秋起來。

“你是什麽自虐狂嗎?誰要把你留在身邊都是看中了你那點抗體?你捫心自問,我和施慕他是一丘之貉嗎,我就那麽想要放你的血?”紀簡直接開罵。

瞧瞧長安這說的是什麽屁話,要不為了他說的那句喜歡,要不是為了那片她也想要擁有的溫暖,她才不會不遠萬裏跑到這個地方呢。

“我把你留在身邊,僅僅隻是因為你現在實力弱,你要是想要回去,那就隨你的便吧,你要是走了,以後不必再來見我。自虐狂!”她放了狠話。

長安聽完後,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嘴角忍不住上揚,偏偏還要嘴硬來一句:“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又不知道。從玉安跑到臨川,你才是自虐狂呢。”

……像極了小時候被罵了說“反彈”的那些孩子。

紀簡氣笑,她還想說點什麽,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槍聲。

她麵色一變,急忙起身去窗戶邊上查看。

長安一時不察,也被拉了過去,腦門一下子砸到窗戶中間的那條框上,他又痛又氣,揉著腦門上的包,“你著什麽急?”

接著,他自己看清外麵的東西後,停了揉頭的動作。

一個長著黑色翅膀的感染者在空中靈活地躲避著守護在實驗室入口處士兵射出的子彈,他看到紀簡後,高興地喊了一句:“紀女神!!!”

他因為喊了這一聲,翅膀稍微有所停頓,一顆子彈直直衝著他的心髒飛去。

長安挑眉,暗罵一聲廢物,伸出手控製住那顆致命的子彈。

……又是這親切的罵人聲,紀簡不免有些緬懷,或許,她可能是真的有點自虐狂屬性。

“我去!”鍾天這才發現那顆逼近心髒的子彈,臉色急變,急忙又往上飛了飛。

“下麵的,不要打了,這個感染者沒有惡意,是我以前的同事!”紀簡衝著還在放槍的士兵打了個招呼。

士兵半信半疑,直到看到鍾天從懷裏拿出一麵小白旗,含淚揮舞幾下,才嘴角抽搐相信這是一個有人性的感染者,他們收了槍,不再管鍾天。

鍾天從窗戶處飛了進去,一邊收了翅膀一邊笑嗬嗬道:“媽呀,還好準備了這個,不然他們得被我射成篩子,我可真是傻人有傻福。”

……舉個白旗,他還驕傲了起來。

長安就差把白眼翻出來,他嘲諷笑笑,“傻人有傻福,傻逼可沒有。誰讓你來的?”

“池野啊,他說紀女神來臨川了,還有蔣京,叫我來看看,嘿嘿。”鍾天撓撓頭。

長安皺眉,“池野讓你來你就來?你什麽時候那麽聽他的話了,我現在讓你回去,一個感染者,來普通人中間,算什麽樣子。”

“是我叫池野喊他來的。”紀簡瞥著正在對鍾天耳提麵命的長安,默默道。

“……好吧,那我不罵你了,趕緊滾回去,連個子彈都躲不好,你這老鷹翅膀還不如老母雞的呢。”

鍾天跳到紀簡身後,倔強道:“紀女神都沒讓我走呢,安哥你那麽激動幹什麽?而且之前你還讓我們隱瞞——”

“閉嘴!”長安急忙去捂他的嘴,貼近他耳朵,“不能說,我不罵你了,你別說給她聽。”

紀簡瞧著這倆嘀嘀咕咕還時不時瞅她的模樣,不明所以。

門外傳來了兩個腳步聲,食堂的門被打開,是來吃飯的小胡和蔣京。

站在門外的兩人一臉驚喜看著紀簡身邊的兩個人。

“安哥!鍾天!”蔣京一下子撲過去,抓著鍾天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好久沒見,安哥。害,要不是上次鍾天這小子告訴我們你還活著,紀女神和我們都還以為你死得連骨灰都被風吹跑了呢。”

蔣京高興地拍著鍾天的肩膀,給鍾天豎起大拇指,“真的是我的好兄弟!”

長安聽到此話一愣,看著紀簡,惴惴不安問了句:“你早就知道了?”

紀簡輕飄飄點點頭。

悄咪咪看著長安欲要火山爆發的表情,鍾天:……

“也就是前幾天才知道的,紀女神一聽說安哥你還活著,馬不停蹄就來臨川了呢!”蔣京想拉近兩人的關係,得意洋洋吹噓著。

紀簡:……

長安聽到此話,嘴角勾起,眯了眯眼,壓低聲音輕笑:“你不是說,不是為了我才來的嗎?”

“蔣京,實驗做完了嗎?”紀簡沒回長安,麵無表情問那個把她的家底全部抖落出去的人。

“啊?實驗那麽多,一天怎麽做得完。”蔣京疑惑。

“多嗎?我手頭還有幾個項目,一並交給你吧。”

……蔣京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