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遠沒有長安以為的那麽好對付,控製了幾把廚具卻沒有把蛇女刺死後,長安眯起了眼。

瞧著對方一身暗青色的蛇鱗,他忍住了密集恐懼症,帶點驚歎,“基因的異化程度這麽深,再養一養,白娘子就要來尋你了。”

蛇女發出喋喋的笑聲,她順著外麵的水管遊進廚房,大尾巴掃向透明的櫃子——裏麵裝了幾十個漂亮的碗碟。

紀簡燒飯技術不行,但是這種花裏胡哨的碗碟買了不少,都是她精心挑選的。

她心痛地閉上眼睛,默念“別墅,別墅!”

預料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沒有聽到,相反是蛇女發出了淒慘的哭嚎。

紀簡睜眼一看,長安皺著眉頭嫌棄地捏著蛇女的七寸。

“敢和我玩近身戰術?看來還是我的威名沒有傳到市區來。”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吊起,冷若冰霜看著那渾黃的眼珠,“現在還想滿足你榜一大哥的要求嗎?”

“是、是你……”蛇女意識到什麽,她驚恐地反撲,長安一時不察,讓她咬了一口。

他嘶地一聲,一下子甩開蛇女的嘴,隨手抄起一把匕首深深刺入蛇女的心髒。

臨死之前,蛇女的眼中還閃爍著奸詐的光芒,“和我一起死吧,和我一起死吧。”

手臂上被咬到的地方傳來的劇痛讓人難以忍受,他起了身,掀起左手袖子,看了一眼。

傷口很深,因為蛇女異化出了蛇的利齒。

“怎麽了?”紀簡也湊過來,擔憂看著那隱隱發黑的傷口,“好像有毒。”

長安臉色有點不好,感受到渾身力氣漸漸消失,他踉蹌兩步,走到沙發邊上,坐下。

他看著傷口處黑色的血慢慢往上蔓延,試圖控製那些黑血遊出體外。

是有一點效果,但是明顯,毒蔓延的速度比他控製血遊動的速度要快。

而且,他一旦失血過多,就會不由自主陷入昏睡。

察覺到濃濃的困意,他皺眉低聲道:“幫我拿一把刀。”

紀簡雖然很慌張,但依然保持著最基本的鎮定,她熟練地拿了醫療箱,幫長安紮住了被咬的傷口的上麵血管,防止其流速過快,流到心髒。

“要刀幹什麽?”紀簡垂眸,操作行雲流水,手卻不由自主發抖。

“我現在沒有力氣控製空氣中的鐵離子,紀醫生,求你幫我拿一下刀。”長安唇色發白,說著祈求的話,看著很是可憐。

紀簡沒有說話,長安自己伸手,試圖把鋒利的長刀吸過來。

“你想剁了你的手。”紀簡一把握住他伸出的手,眼裏冒點水光,“不要。”

長安無力笑了笑,“紀醫生,我還不想死,少了一隻左手,沒什麽的。”

紀簡倔強握著他的手,沒鬆,嗓音帶點顫抖與沙啞:“不要,我不會讓你出事兒的。我現在就去給你分離血清去。”

“我很快回來,相信我,最多一個小時。”她看了眼手表,然後迅速站起來,把廚房裏所有的刀具都從破碎的窗戶扔了出去。

幾乎馬不停蹄,她從蛇女的屍體上取了蛇毒,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去目前最近可以分離血清的地方,知樂公司。

門被打開,她聽到一聲“紀醫生”,輕飄飄的,像是一陣微不可聞的清風把蒲公英給吹走了。

長安在喊她。

她轉過頭去,一眼看到半闔上眼的長安,那眉眼因為失血過多流露出一絲脆弱的懨色。

“我困了。”

紀簡咬緊了牙,聲線忍不住顫抖,“不準睡,不準死,你要是死了,我的別墅就泡湯了。”

她啪一下關緊門,朝著電梯奔去。

長安慢慢把眼睛閉上,渾身像是沒有骨頭,軟軟靠在沙發裏麵,腦海裏閃爍了一些記憶碎片。

當年,他剛進紀簡的漸凍症實驗組,渾身癱瘓,紀簡給他用了很多新研發的試劑,他的病情卻沒有任何的起色。

那時候,正巧外國的一個權威專家研究出一個新型治療方法,具體是用電流刺激神經元試圖喚醒那些萎靡的運動神經。

紀簡見他病情遲遲沒有起色,咬咬牙,給他用了這個法子,用電流先激活。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當時被電得昏迷過去,一直醒不過來。

類似於植物人的狀態,他能聽到周邊的聲音,也知道自己沉睡的狀態,可偏偏怎麽也無法自己醒來。

那時,很多聲音落入他的耳中。

“這是死了吧,死了還要我來打掃衛生,真是不拿護工當人看。”

“紀簡,植物人狀態,除非他自己醒來,不然……”

“除非是奇跡,不然根本沒有辦法短時間醒來。紀指導,我們實驗組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我們的投資商還等著我們的成果呢,不如把他轉到普通醫院,再招實驗體進來吧。”

這些話,他平時都回憶不起來,現在在這生命危機的時候,偏偏每個字都記起來了,生動形象,哪怕沒有睜開眼睛看到那些人的臉,他也知道是用了一副怎樣嫌棄厭惡的表情看著植物人狀態的他。

可是那時處於黑暗中的他一點都不痛苦,因為當這些閑言碎語散盡之後,總會有一個低低深深的聲音在他的床邊,一遍遍告訴他:“長安,不要死,我不會放棄你的,你也不準自己放棄自己。”

她,一直沒有放棄。

每一個夜晚,聽到這樣的話語,他的心都忍不住在發抖,洶湧而來的情緒化作了漫天的野草,拚命瘋長。

這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力量。

他不會死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

紀簡開了車,在市區的道路上超速行駛。

路上沒有什麽人,就算有,怕也不是“人”。

她的車轟鳴聲太大,吸引了很多感染者跟在她的車後麵。

紀簡沉沉看著後視鏡,那些黃眼睛虎視眈眈跟著她的感染者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她知道一旦自己速度慢下來,被追上的唯一後果就是變成破碎的人體組織。

但還好,車速度夠快,把那些感染者全部甩到很後麵。

到了知樂公司,裏麵空無一人。

所有的實驗員包括珍貴的誌願者,全部被轉移走去玉安市知樂分公司,而這裏的護工,被遣散回家,等待爆炸來臨。

紀簡飛快坐電梯去了十六樓自己的實驗室,用裏麵的大型分離器將血清從蛇毒中分離出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焦灼地盯著手表,不到十分鍾,從機器中取出血清,打算原路返回。

隻是她隱隱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她從巨大的落地窗往下一看,臉色凝重起來。

剛剛被她甩了的感染者此刻已經全部追了上來,有的圍著她的車嗅來嗅去,有的則飛快進了樓。

想了想,她迅速走到知樂大樓的背麵,打開窗戶,往外一撲,抓住**在外的水管就開始爬。

以前這對於她來說不太可能完成的動作,如今輕而易舉,全靠被零號病毒激活了大力氣的基因。

很快,她來到樓底,拚命往世紀小區方向奔跑。

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鍾,她還跑得回去,紀簡頂著烈日,任憑汗水糊花了眼睛,速度不曾變慢。

越來越多的感染者發現了她,越來越多的感染者跟在她的身後,想要追上她,吃了她,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紀簡鎮定地加快了腳步,時不時轉頭看看後麵的追兵。

他們中的某些人的速度明顯比其他人快,紀簡瞅著越來越近的人,心底感到深深的無力。

有即將要被吃了的悲哀,也有為這些感染者的哀悼。

這些人中,有幾個她認識的。比如每次買早飯時都會給她加辣的飯團阿姨,知樂公司裏隸屬於甘一心髒實驗組的護工叔叔,上次給她做筆錄堅決不信有傳染病的警察……

上一次見麵時,他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今隻是一個被零號病毒支配的吃人怪物。

他們還具有自己的生命嗎?

紀簡得不出準確的答案,一個人連自己的意識都失去了,那他還是他嗎?

眼見著一個異化成獅子的男人舉著一頭亂蓬蓬的金色毛發追到了她屁股後麵,紀簡借著旁邊的路燈靈活繞了一個圈,躲避他的血腥大口。

越跑越累,紀簡遙遙看著世紀小區裏自己的家。

離家還有五分鍾路程。

隻是長安,我大概要先你一步下去了。

紀簡苦笑著,眼前道路被陽光照遍,而幾個極大的陰影從身後撲到她的正上方。

她原地打了個滾,灰塵撲撲,黑眸沉沉盯著那幾個撲了個空的感染者。

跑不過他們了,赤手一搏吧!

那些感染者也停了下來,一臉貪婪看著她。

獅子男仗著自己高大,直接撲了上去,紀簡頭腦冷靜,飛快計算自己該如何躲過這一撲。

砰!

獅子男的腦門開了一個幽深的血洞,他抽搐著倒地,流了一大片的血。

紀簡急忙抬頭往槍聲傳來的地方去看,長安站在最近的一個樓頂,臉色蒼白,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砰砰砰!

又是一連串的血花開在紀簡的周身,有些血濺到她的臉上,她感到心底一熱,暖洋洋的。

長安張著翅膀,飛了過來,從屍山中一把擄起紀簡,抱緊她的腰,往回飛。

紀簡盯著他有些發紫的嘴唇,深深困倦的眼睛,以及微微顫抖的翅膀,知道他現在狀態很不好。

“你怎麽來了?”她喃喃,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家裏麵昏昏欲睡才對。

長安用一種難以細說的眼神看著她,繾綣,依戀,後怕,或者是別的。

隻是他鼻尖哼了一聲,音調懶懶的,很可愛,“我不來,等下就去閻王殿裏找你了,小廢物。”

紀簡:……謝謝您加了一個“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