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笑真的憋得很辛苦,鍾天苦著臉重重點頭,“這位長官,你有所不知啊,我們老板確實不是個人,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耳力很好的長安挑挑眉,很好,工資是時候給他扣光了。

“既然如此,告訴我他們的行蹤吧。”羅青收了照片,聲音凜然。

“這個……我們確實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我們也隻是打工——”鍾天突然沒說話了。

他眼前一個年輕氣傲的軍官舉起腰間的死氣沉沉的黑槍,抵在他的腦門上。

一滴冷汗慢慢滑落。

鍾天心裏一顫,怔怔看著舉槍的軍人,也隻是咬著牙,堅持自己的說法:“不知道。”

羅青不讚同地瞥了一眼那個舉槍的軍人,他揮了揮手,簡短厲聲:“搜!”

一片亂哄哄的景象,軍人把每個實驗室都打開來瞧一瞧裏麵有沒有人,眼見著就要走到紀簡所待著的實驗室裏。

鍾天一下子撲過去,攔在門口,“你們不能進去,裏麵現在正在做實驗!”

剛剛舉著槍的那個年輕軍人又對著他舉起槍,“讓開。”

“不行,實驗很重要,你們既然對我們做過調查,肯定也清楚我們的實驗方向。我們現在做的是關於零號病毒抗體的實驗,如果實驗成功,就可以解救——”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

鍾天慘叫一聲,捂著自己被打傷的腿,倒地嚎叫。

羅青皺皺眉,“不可以對普通人下手,違背軍令,回去做檢討。”

他繞過哀嚎的鍾天,繞到實驗室的門前,還未等他推開大門,門自己卻開了。

*

紀簡認認真真,緊繃著神經盯著手裏的試劑,她全然把外麵的吵鬧聲放在了腦後。

隻是一聲震天槍聲讓她心微微顫抖,手裏的溶液量一時沒控製住,奄奄一息的零號病毒很快再次活躍起來。

她疲倦地把試管放好,指了指門,讓長安躲在門後頭,她開了大門,直直走出去。

迎麵和羅青遇上,紀簡沉靜點點頭,接著把視線放到了鍾天身上,冷聲道:“羅上校,槍口對準我的同事身上,您這找人找得火氣是真的大啊。”

羅青看見是紀簡,明顯愣住,“你怎麽在這裏?你知不知道解叔叔拜托了多少人來找你。”

羅青是軍方基地裏少數幾個級別比較高的上校,他倆原先是飯局認識的,是解風組的局。

飯局主要的目的是交易,有時候知樂公司最先進的一些基因試劑會送到軍方讓他們先使用,兩方交談還算頻繁。

紀簡也沒有想到,這次親自來抓感染者的是他。

“我知道老師在找我,還請你不要把我在這裏說出去。”她在實驗室的雜物櫃裏找到醫療箱,簡單幫鍾天處理了一下傷口。

她冷冷看了一眼羅青,“誰開的槍?”

羅青轉頭,他身旁的年輕軍官站了出來,桀驁道:“誰讓他要攔著的?”

“你,送他去醫院,子彈要開刀取出來。”幾乎不做猶豫,紀簡下令,“至於你犯下的罪行,羅上校不會徇私枉法包庇手下吧?”

“我才不去——”

年輕軍官話還未說完,就被羅青瞪了一眼,“去!”

他悻悻把槍收好,對著紀簡翻了個白眼,粗魯扶起鍾天,坐電梯下樓。

羅青上前一把捏住紀簡的手腕,檢查一番後,發現她沒有紅線也沒有黑線,緊皺的眉頭鬆了鬆。

“你又沒有感染,為何不回去呢?知樂公司在官方的支持下已經開啟了第一期零號病毒激發基因的實驗了,他們急缺你回去進行研究。”羅青居高臨下看著她,眼中不乏擔憂之色。

“在哪裏都是研究,我覺得這裏挺好的。”紀簡垂下眸子。

她說的不是假話,現在的情形是知樂公司擁有很多實驗員,不缺她一個;但是長安這邊研究感染者體內零號病毒如何被抗體控製,卻離不開她。

“你的同事都已經被緊急調令送回公司了,還有你的實驗體,那個叫樂樂的小姑娘也在等著你。我帶你回去。”

“不必了,你就當今天沒有看到過我。羅上校,憑我們之前合作的關係,請你替我保密。”紀簡再次拒絕。

羅青勸了幾次被拒絕了幾次,他有些煩躁,手指下意識摸了一下槍,突然想起現在真正的任務是滅殺感染者。

“那日擄走你的那個男人呢?”

紀簡抬頭,直視他,淡聲:“不知道。”她的眼睛黑沉黑沉的,像是夏日裏雷陣雨前密布的烏雲。

“不要試圖隱瞞,我已經調取了他的信息,他就是之前那個死於你實驗組的誌願者。一個無權無勢的二十五歲男子,絕症被你治好了,卻感染了零號病毒,還擄走你,他對你恩將仇報的心思你必須清楚。”

躲在門後頭的長安拳頭握緊,要不是不能說話,他早就罵出了聲,這是哪裏來的傻逼上校。

恩將仇報?他根本就是以德報怨,就憑紀簡之前對他的求救視而不見的冷漠態度,他還願意從曾祈手裏把紀簡救下來,還浪費自己血液穩定住紀簡體內的零號病毒,他簡直都要現場跪下喊自己一聲活菩薩了。

哪怕火化,他也是骨灰裏能找出舍利子的大好人。

“他對我是什麽心思,我心知肚明。上校對感染者是什麽心思,我卻有點猜不出。你們現在手裏掌握的數據肯定比我的多,危險者,預穩者和穩定者,這三類感染者你們都要趕盡殺絕,我不明白。”

“他們都有可能傳染零號病毒。”羅青沉聲道。

“樓下清吧有的員工在這裏也生活了四個多月了,他們雖然是感染者,卻控製自己不出去感染他人。這樣的人,羅上校也要殺,不覺得自己過於殘忍了嗎?”

“在生命黑板擦麵前,我的這點殘忍不算什麽。”羅青冷冷看了一眼還站在實驗室裏記錄數據的蔣京,他似乎十分堅定自己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信念。

有時候紀簡覺得,零號病毒的代號生命黑板擦這個名字取得真的很形象。

生命是被零號病毒一點點抹殺了,但真正抹殺掉生命的也不是病毒,是那一顆顆無情的子彈。

街上隨處可見有暗紅的血跡,防護人員躲在軍人後麵,等感染者一死,馬上就用密封性絕佳的纖維合成袋裝好屍體,送到各地區集中處理感染者屍體的地方進行火化。

每天火化爐裏都能掃出幾百枚發燙的子彈。

生命的餘溫,不敢觸摸。

紀簡一直站在實驗室的門口,堵著羅青。

羅青往裏麵看了一眼後,問:“你的實驗方向是什麽?”

“穩定零號病毒,正在尋找抗體。”紀簡簡單介紹一下。

“羅上校看也看過了,找也找過了,長安不在這裏。如果你真的想找到他們,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什麽?”

“一個無權無勢的男人,突然有了這麽多錢,還弄了個基因公司,上校或許可以去查一查他的資金來源,以此判斷他有可能躲到哪裏。”紀簡靜靜道。

她說完後,喊了一聲蔣京,“記錄好了就出來,跟著羅上校一起去趟醫院,等鍾天好點了,把鍾天接回來。”

蔣京拿著筆假裝自己很認真記錄假裝了很久,一聽到紀簡喊他,他急忙跑出來。

“來來來,羅上校這邊請。”蔣京作勢要讓羅青走在前麵。

羅青身後還有個軍人低聲說了句,“上校,還有幾個實驗室沒有找呢。”

羅青看了眼空****的實驗室,再看一臉問心無愧的紀簡。

他默不作聲上前一步,紀簡側過身來,讓他進去,“羅上校一點都不信任我,看來是我高估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她坦坦****,示意羅青進去搜,羅青卻停下了腳步。

他沉聲:“應該不在這裏,我們再回去查一查。走吧,蔣先生,我會派士兵送你去醫院看傷者的。”

紀簡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

然後鬆了一口氣,“好了,你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吧,他們不會再來了。”

長安從門後走了出來,鼻尖冷哼,他視線很不友善,那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睛不開心地瞪著電梯,“哪來的上校,譜這麽大。”

不過他更生氣的另一個點,是自己居然隻能躲在門後麵被女人保護。

還被她倆說自己無權無勢,簡直不能忍。

他若無其事看著紀簡:“無權無勢,無權無勢,紀醫生喜歡像羅上校那樣有權有勢的?”

紀簡聳肩,“那個女人不喜歡有權有勢的人呢?我看很多見過羅青的人,都想要嫁給他來著。”

“嫁?真膚淺。”他半靠在門上,修長的身體隻是隨意地擺放著,看著卻十分賞心悅目。

紀簡皺皺眉,沒理他,她收拾了一下實驗後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器材。

“紀醫生,你的擇偶標準該不會也是找個有權有勢的吧?”長安下意識咬了咬下嘴唇,好看的眼睛上眉頭半皺,看起來隨時都會生氣。

“或許吧,我不清楚。可能想要找個靈魂伴侶。”紀簡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這種話還挺慘的,我不得不說,靈魂伴侶是最難找的,至今我都沒有見到一個。”

“嘖,懂,靈魂伴侶看的不是靈魂,看的是各方各麵,紀醫生夢想還是很遠大的。”長安對她說的那句“沒有見到一個”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像是被滿足了,又像是心底空了一塊。

什麽叫靈魂伴侶,還真是抽象。

紀簡對他陰陽怪氣的話早已經免疫,她反問道:“怎麽,我看你很有意見。”

“沒,這哪敢有意見。”長安捂住自己的嘴,搖搖頭,爾後他又突然出聲:“靈魂伴侶的相貌需要長得好看的嗎?”

“無所謂啊,我不太顏控。”紀簡搖搖頭。

“這怎麽能無所謂呢?”長安跳腳,他長得那麽好看,她怎麽可以無所謂呢!

他摸著自己長得很好看的那張臉,沉思半晌:“我長得應該比羅青好看一點吧?”

紀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