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生命基地的人來了。

遠遠地,那群穿著防護服的人一下車,長安就雙手架於胸前,漫不經心提醒道:“你的小師弟來了。”

紀簡皺眉望過去,確實,她看見了陸飛白的背影。

紀簡道:“我們躲一下吧。”

她起身,見長安遲遲沒有給她讓開位置,便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半威脅半請求道:“那天陸飛白也看見了你,長著翅膀的那種,你真的要再跑到他麵前轉一圈嗎?快和我一起走。”

長安挑起眉,聲音懶洋洋的,“求我。”

那高傲的小表情似乎在說完全不怕陸飛白舉報他是擄走紀簡的鳥人一樣。

紀簡咬牙,皮笑肉不笑,“求你了。”

“那行吧。”長安若無其事站起身來,紀簡躥了出去,拉著他就要走。

偏偏他閑庭漫步,比平時走路慢了許多,頗有一點要氣死紀簡的味道。

一幫醫護人員進來的時候,除了陸飛白外沒有一人注意到後廚一閃而過的兩個身影。

瞧著那酷似紀簡的身影,陸飛白眨了眨眼,壓下心底的疑惑,飛快去查看一番感染者的狀況。

他們見到被捆成粽子手斷腳也斷的男生,看清他手腕的紅線,又看見地上零落的暗紅色的鮮血,不由得嚴肅且急切問:“你們有誰碰到了他的血?誰讓你們打他的?”

池野站了出來,揚了揚手上的手套,道:“他想要襲擊我們,我就打了,戴了手套,沒有一個人碰到血,請放心。”

蔣京站了出來,“確實,這個人一來就開始流鼻血,還想要打人,所有的顧客都被嚇跑了。”

領頭的醫護皺起了深深的眉頭,她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東城區首次出現感染者,紅線階段初步推斷有三天以上,地點是時光酒吧,這附近有一個人口很密集的小區,怕是不止有一個感染者,請求上級指示。”

“知道了。”

電話戛然而止,生命基地的醫護人員將男生運到了車上。

婷婷走到領頭人麵前,把自己的情況和他們說了一遍。

她有些害怕問:“我是不是也要去生命基地隔離?”

領頭人拿體溫槍給她測了一下,搖搖頭:“目前還是正常體溫,不要過於擔心。你可以現在家裏自我隔離,如果出現低燒,再聯係我們。”

蔣京震驚,暗自嘀咕,自我隔離不是更有可能把病毒傳播出去嗎?

醫護們沒有過多解釋,他們留了陸飛白在現場收拾殘局,要求務必把每個角落進行一遍殺毒。

同時,告知池野,時光酒吧七日內禁止營業。

所有細則都叮囑後,他們坐上車駛入昏暗的街道,沉重的氣息蔓延在每個醫護人的心中,宛若駛入無間地獄。

*

紀簡拉著長安走到了後廚。

後廚裏有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圍著一個大水池子,洗盤子。

小的人隻有六歲,像是年畫裏跳出來的年娃娃,眼睛眨呀眨的,生得白皙可愛;大的人,是個四十五左右的媽媽,麵對辛苦的工作,她揚著疲倦但是幸福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兒子。

“媽媽,外麵好吵呀,他們在幹嘛呀?”

“定定是不是想出去玩?等媽媽把這些洗完,就帶你出去好不好?”

薑定開心點著頭,“好呀好呀,我幫媽媽一起洗。”

紀簡視線在小孩兒和媽媽手上套著的手套上遲遲沒有移走,猶豫片刻,她低聲問:“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被感染了?”

“病毒可不管人類的年齡,死亡麵前,人人平等。”長安淡聲回。

他抿唇,過去拍拍薑定的小腦袋,“定定,等下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媽媽工作一天已經很辛苦了。”

“安哥。”媽媽衝著他點點頭。

她年紀比長安大不少,但是受長安保護,自然要稱呼一聲哥。

他們這裏的員工都很感激長安,如果不是長安,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薑定欣喜若狂大喊:“哥哥,你來啦。好呀好呀,哥哥帶我出去玩。”

他轉過身來,抱住長安的大腿,揚起軟軟糯糯的笑臉。

“謝謝安哥了,這位是?”媽媽感恩笑著,一臉善意看向紀簡。

“唔,新招的實驗員,很厲害。”長安難得在外人麵前誇了一句紀簡。

“很厲害?那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研究出如何治療這個零號病毒了?”

媽媽急忙摘掉自己右手的手套,又拿消毒酒精擦了幾遍手,要去和紀簡握手。

紀簡不好意思撓撓頭,“我也是才剛研究,目前還沒有思緒,也許——”

“姐姐也像樓上的哥哥姐姐一樣,研究不出來嗎?”薑定失落垂下眼睛。

紀簡鬆開媽媽的手,蹲下來,認真看著薑定的眼睛,溫柔道:“定定害怕嗎?”

薑定點點頭,他撅起嘴,委屈看向紀簡:“媽媽怕我出去傳染別人,幾乎不讓我出去,我也不敢出去。發病真的太痛了,要流好多好多的血,我不想讓別人也那麽痛……”

紀簡慢慢把自己左手的黑線露出來,又把薑定的手套扒下來,一大一小兩隻手放在一起,上麵的黑線昭示著一樣的命運。

“你看,姐姐也感染了,所以姐姐一定會盡力去研究的。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救所有人的辦法,到時候定定就可以想去哪裏玩就去哪裏玩,好不好?”

薑定肉乎乎的右手慢慢劃過紀簡的黑線,他小聲問:“姐姐是不是也很疼?”

紀簡一愣,她眼裏帶點水光,揉揉對方的頭,“很疼,但是隻要撐過去,我們就能迎接明天的陽光。”

這個孩子的共情能力太強,此時無聲勝有聲,紀簡隻能一把抱住他,安慰性質拍拍他的背。

長安低聲罵了一聲,紀簡抬眼看他,隻見他皺起眉頭,語氣很不好,“你的師弟是真的陰魂不散,他要進來了,躲一下。”

紀簡還沒有站起來去看哪裏好躲藏呢,就被長安半拉半扯起來,拉進了狹小的雜物間。

雜物間裏堆了很多的酒箱,壘得整整齊齊的,像是一麵牆抵著紀簡的背。

本來就不大的房間,堆了酒箱之後人在裏麵轉身就很艱難了,更何況擠進去倆大活人。

紀簡背抵著酒箱作的牆,胸膛幾乎要抵著長安做的牆,這樣的姿勢,不可避免地,她想起昨天在學校裏躲避保安時藏在櫃子裏的情景了。

一向冷靜克製的她不知道為何紅透了臉。

紀簡抬眸,看了眼長安,哪怕在這樣狼狽的境地,他也慵懶地把頭半靠在門上,好看的眼睛半斂,極光般誘人的色彩在他眼中流轉。

突然,他眸子一轉,直直落在紀簡臉上,紀簡仿佛聽到一聲懶洋洋的“幹嘛?”

許久詭異的寂靜讓心跳聲在這一方小天地明顯起來。

“你這個師弟是不是叫陸飛白?”忽然,長安悄聲問了一句。

聽著外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紀簡緊張點點頭,她還沒有意識到長安是怎麽知道陸飛白名字的。

熟悉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陸飛白在問薑定媽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兩個人,一男一女?”

“抱歉,這位先生,沒有看到你說的人。”媽媽警惕看著陸飛白。

紀簡心驚肉跳聽著他的腳步聲在後廚裏麵打轉,突然停在了雜物間的門外。

就在半米之外,陸飛白想要打開門查看;而在狹小的屋內,長安漸漸低下了頭,越靠越近。

紀簡察覺到不對,推了推他,一摸卻是一手的腹肌,硬的,推不動。

她臉紅似血,又羞又惱瞪了一眼長安,腳狠狠踩在長安的板鞋上,無聲道:“起來!”

長安無聲低笑,他的腳絲毫未動,手卻一把抓住了紀簡,控製她的所有動作,頭貼在紀簡的脖間。

一陣又一陣驚人的熱息在脖間徘徊,又順著會呼吸的毛孔鑽進了燥熱的身體裏。

紀簡有點顫抖地咬了咬牙,突然,似乎有什麽粘膩的沾了沾她的耳朵,她眼睛猛地瞪大。

很快,黑暗裏未知的尖銳牙齒輕輕咬了咬那顫抖的耳垂,紀簡抖得更厲害了。

心神地震,她有些失神地僵硬著身子,沒有動彈。

也無法動彈,畢竟身上的人早就預判了她的動作,把她當作狡詐的獸類給囚住。

陸飛白問:“這個房間可以打開嗎?”

媽媽回:“不好意思,這個隻有老板有鑰匙可以打開,現在老板已經回家了。”

外麵正常的世界在對話,裏麵無邊無際的暗黑裏,是紀簡怎麽也爬不出來的欲望沼澤。

“你——”話還未出聲,長安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嫩唇。

她能聽出長安在無聲嘲笑,“紀醫生說話聲音那麽大,不怕讓他聽到嗎?”

熱唇是貼在紀簡的耳道口說的,以隻有她一人可以聽得見的聲量。

氣息噴灑進耳,蘇蘇麻麻,潮潮癢癢,一寸一寸爬滿心底。

那牙齒又開始咬她的耳垂,似乎是恨,下了力氣。

她皺起眉頭悶哼了一下,耳邊的牙力氣小了一些,細細研磨,極有耐心。

陸飛白還在外麵,紀簡絕望看著黑色的天花板,喘的粗氣全被長安給捂住。

她不明白長安在發什麽瘋。

這種幾乎是羞辱式的壓製,嘲諷般的啃咬,讓她心裏承受了不小的壓力,紀簡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

滾燙的,落到長安手上。

長安頓了頓,沒有想到她會哭,停下來,又生氣又委屈壓在紀簡耳邊。

“紀醫生,男朋友就站在門外,你這是高興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