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細想了一下,就明白長安在說什麽了。

紀簡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她愉悅坐下,把手裏的紅酒放在桌子上,往長安那邊推。

“那你是什麽?”紀簡見他這麽生氣,以為是自己的形容不太滿足他,便問問他是怎麽看自己的。

長安端起紅酒,沒有一點情趣地一口悶下去,喝完了,他冷哼:“我就是冬季還要往西伯利亞飛的候鳥。”

“嗯?”

明知道那裏寒冷無比,還是忍不住飛了回去;明知道那人殘酷冷漠,還是想要再靠近一點。

這算什麽,虐待自己嗎?

長安沒有過多解釋,隻是收起了棱角,靜默看著街頭親親密密走過的小情侶,手牽著手擁有最簡單的幸福。

如果,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漸凍症,沒有機會遇到紀簡,不會染上零號病毒,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

長安想著想著出了神。

紀簡也注意到那對情侶,不過她不是去看人家幸福的。

一股敏銳的直覺,紀簡覺得男生的狀態不對。

他們在街頭**相擁,動作可以用瘋狂來形容,身體幾乎粘在一起,很快走進了清吧,坐在吧台旁的卡座裏,點了喝的。

距離更近,紀簡細細將男生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除了膚色發白外,沒有其他特殊值得注意的點。

長安回了神,見紀簡一直盯著人家男朋友看,鼻尖不屑哼了一聲,“那麽好看?目不轉睛的。”

“他好像感染了。”紀簡冷靜道,她放下紅酒,慢慢走到吧台邊上,和服務員低語兩句,接過了那一對情侶點的喝的。

故意走到男方左手邊,紀簡微笑:“您好,這是您的兩份雞尾酒。”

男生抬頭,眼中有些慌亂,左手絲毫不動,別扭著用右手去拿。

紀簡眼一沉,兩杯酒全部灑在男生的身上。

“啊!你怎麽回事兒?經理呢,怎麽招了這樣的服務員。”男生跳了起來,大聲罵罵咧咧,他神色慌張,強作鎮定。

女生溫溫柔柔的,沒有說紀簡,隻是拿了桌上的紙巾給男生擦濕了的衣服,“沒事兒沒事兒,擦擦就幹了。”

紀簡也一臉抱歉拿了紙巾去擦他的衣服,擦著擦著,她終於看到藏著的左手上的紅線,心底裏的猜測被印證,紀簡臉沉下來,一把拉起男生的手。

“你是感染者,為何要到人群中來?平時不看新聞嗎,這個病毒傳染性很強!”

紀簡這麽一舉,男生手上的紅線明晃晃露出來。

她話音也不輕,放著輕音樂的清吧裏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露出驚恐神色,有些驚慌著要往外跑,除了長安與店裏的員工,和躲在角落裏看戲的實驗員們。

“你幹什麽!”男生疾言怒色,瘋了一般抽回自己的手,向紀簡抽了一個巴掌。

還未挨到紀簡的臉,他的手就被人捏住了。

一個一直坐在窗邊長相清俊的年輕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麵前,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僅僅三根指頭,輕輕鬆鬆捏在自己用盡全力的左手上。

被捏的地方像是被火燎了,生疼。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讓他有一種驚悚的錯覺,好像,他可以輕而易舉把自己捏死。

男生又怕又怒,依舊在負隅頑抗,試圖把手抽回來,還口氣很凶道:“你們給我等著!”

長安眉梢高高挑起,幾乎不帶感情道:“讓我等?你算什麽東西。”

他手指輕輕用力,把男生的左手手腕壓骨折,男生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震響了整個清吧,他鼻涕眼淚一起流出來。

詭異的是男生左手手腕的紅線處忽閃著明暗交加的光芒,零號病毒在男生體內瘋狂繁衍,很快,他鼻子開始流鼻血。

“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人。”長安冷冷看著痛苦半蹲著滿頭冷汗的男生。

長安嫌棄地擼起男生袖子,看到紅線幾乎爬到了男生的肱二頭肌處,應該是感染幾天了。

長安眼神就冷得結了冰霜,腳一踹,把男生踹倒在地,空氣中傳來很清脆骨頭斷裂的聲音。

“還有預謀地拉女朋友一起入水?人渣!”

此刻,坐在旁邊被嚇到呆若木雞的女生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和感染者親密接觸、口水交融過。

說不上是害怕還是不敢置信,女生眼眶發紅,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你今天約我出來,是為了感染我?”她不得不這麽想。

災難麵前,人與人之間最安全的,隻有距離。

本是男女朋友,最親密的關係,她十足信任對方,沒想到對方卻想要拉她一起入地獄。

溫暖的燈光沐浴在男生七竅流血的臉上,他幾近癡狂向女生顫抖爬著,可卻被長安死死踩住一條腿,沒有移動分毫。

男生哭喊:“婷婷,你不是說最愛我的嗎,我們不是互相承諾過同生共死嗎?怎麽到關鍵時刻,你就退縮了呢?”

“隻要你感染了,我們就可以一起住進生命基地,我一直小心翼翼,沒感染別人,隻想和你一起進去……”

紀簡看著大型渣男現場,很想唱一首歌:我曬幹了沉默……

後麵蔣京碎碎念道:“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給我開了眼了,這是什麽人類新物種,生死與共也不是這麽用的吧?”

鍾天撇嘴搖頭,一臉嫌棄:“他腦子怕是有什麽大病,當他女朋友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那個叫婷婷的女生,哭著哭著大笑了出來,“我他媽真傻,我他媽就是個大傻子。”

她看了眼桌上的玻璃杯,將其全部端起來,怒不可恕一股腦兒全砸向男生,“我去你媽的,誰他媽要和你生死與共……嗚嗚嗚……”

砸完了,婷婷委屈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那個男生還在說婷婷忘恩負義,違背諾言,停也不停,說著說著開始抽搐,聲音斷斷續續的。

長安嫌聒噪,喊了一個服務員過來。

“把他嘴給我堵上,然後綁了。蔣京,打電話給生命基地,叫他們過來收渣——感染者。”

清吧裏的顧客早已經跑完了,長安讓那十幾個實驗員也早點回家,今天遇到了晦氣的事情,回家記得多消毒。

還剩下一個蔣京來和生命基地的人對接。

紀簡抽了一張紙巾,蹲下來幫婷婷擦了擦眼淚,“你受委屈了。”

擦了許久,婷婷掛著淚珠的臉靠在紀簡手心上,帶著鼻音道:“這裏有好多他的血,你離遠一點,小心不要被感染,也……離我遠一些吧。”

婷婷對自己是否被感染也心底打鼓,寧可小心一點,她不想讓好心幫自己的人陷入危險。

紀簡低聲道:“我沒事兒,你現在還好一點嗎?要不要坐那裏休息一會兒?”

婷婷被紀簡扶到窗邊的座位上,她慢慢把自己和渣男的情況和盤托出。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被感染,他和我一樣,住在東城區,這幾日危險地區感染情況日益嚴峻,他那麽膽小,肯定不會主動往那邊跑的。”

“東城區哪塊地區?”長安走到了紀簡身邊,紀簡抬眼看了看他,往裏坐,長安就順勢坐到了婷婷的對麵。

“雲水小區。”

“你能確定他這幾日沒有出過門嗎?”長安追問。

婷婷沉默搖搖頭。

長安轉頭看了服務員一眼,“池野。”

池野利索扯開男生的嘴裏塞的布,厲聲問:“你這幾日去過哪些地區?”

“憑什麽——啊!”男生還未說完憑什麽告訴你們,就被池野抓起了下顎,他下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幾乎是以一種要把男生掐死的力氣握緊那瘦弱的脖子。

紀簡默默看著那個叫池野的服務員,就是先前給她上溫水像大學生的那位,這裏藏著的穩定者一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貨色啊。

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起了長安掐自己的那一次。看了實驗員的報告,她了解到那是一種強行將紅線轉變為黑線的辦法,人在生死瀕臨之際,病毒會瘋狂反抗,快速進入休眠期。

可這辦法成功率不高,很容易把人弄死。長安掐她是為了救她,她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安全地活了下來。

“憑什麽?就憑現在你在我手上,在生命基地的人來之前,我要是掐死了你,大可以說是你自己病發死亡的,一個感染者,誰會救你?”池野低聲道。

男生聽到此話,喘著粗氣,猶豫後道:“我說。”

“我去了經貿大廈買東西,那天我回家後,就覺得自己發低燒了。”

長安手指敲了敲桌麵,嘴角勾起了一抹說不清是淡然還是可怖的笑意。

“那你有遇到什麽人嗎?”

“這個,遇到了很多人。”

“就是奇怪的,比如眼珠子發黃?身上多了一些別的部位?身形詭異?”

男生搖了一次又一次的頭,最後頹廢低下頭,“我記不清了。”

長安低聲道了一句廢物,紀簡抖了一下,這話似曾相識,他也對她說過。

“幹嘛?”長安瞧了一眼不太自在的紀簡,問。

“嗯……要不下次罵我的時候,每個名詞都加一個“小”吧,比如小廢物,小笨蛋,小傻瓜,你罵得得勁兒,我聽著開心。”

“不了吧,那些不好的名詞以後不放你身上了,我打算以後多誇誇你。”長安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

紀簡驚喜,“嗯?”

“大聰明~老BABY~小可愛~”每個詞語,長安都拉長了聲調,故作親密喊著。

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惹火了紀簡,紀簡要去捂他的嘴,把他靈活躲過去。

婷婷淚眼看著他倆,道:“你倆是對象吧,感情真好。”

已卒的紀簡:眼真好,我真的會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