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簡沒有說話,默默翻了一床被子,給自己鋪好,拿個一張薄毯,把自己從頭到腳全部裹起來。

臉也蒙住,因為沒臉見人了。

她居然對長安蹭蹭,還抱在一起,還流口水。

這幹的是人事兒嗎?

母胎單身二十七年,紀簡頭一次覺得自己在異性麵前那麽害臊。

要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尷尬之後也就罷了,可那是長安啊!

她親手治療好的患者,她悉心照料了一年半的人。

如果能穿越回昨天,她打死也不睡覺了。

紀簡被悶在毯子裏,呼吸不暢,也不出來。

突然,她頭上的毯子被猛地掀開來。

微弱的光芒投射了進來,臉部一下子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她茫然了一下。

“想把自己悶死啊?”長安側躺在床邊,支著一隻手,頭靠在上麵,月色下他眸子亮亮的,低低看向她。

紀簡臉悶得發紅,她靜靜瞅了一眼長安,又把毯子裹起來,悶悶道:“別管我,睡你的覺吧。”

“嘖。”長安翻出手機,滑了滑,“想不想高興一點?”

“嗯?”

“手機給我。”他雖然這麽說,卻沒給紀簡做選擇的機會,長臂一伸,直接拿起紀簡放在地上的手機。

極其霸道。

紀簡皺眉:“幹嘛?”

長安刷刷刷按了幾下,手機居然被他打開了。

長安挑起的眉梢明顯帶點笑,看向紀簡,“紀醫生是真的長情,換手機換號碼,唯獨不換這密碼。”

“……你還記得?”

不懷好意。

以前治療的時候,長安想向她借用一下手機,她直接告訴他密碼了,沒想到這人居然記到了現在,太可怕了。

長安隨便翻了翻,找到微信,點進去點開名片,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掃了一下,加了她的新微信。

他心情似乎不錯,隨手把紀簡的手機丟回去,“等一下你進去先不要說話。”

說完,他把紀簡拉進了一個群裏。

是公司裏實驗員的群。

裏麵正在如火如荼討論紀簡女神的事情。

蔣京:【安哥可算是幹了一件對的事情,把紀女神給擄來了,開心到想要尖叫!】

鍾天:【哦,讓我們讚歎偉大的安哥吧,為了早點見到女神,明早我要八點就去上班!】

小胡:【嚶,紀醫生真的好厲害,感覺我們的研究有了希望,她今天對著那報告隨手點出來的幾處錯誤我研究了倆月都沒發現。】

其他人:【星星眼。】

長安對著這群狗腿子的言語很是無語,不過他還是嗤笑著笑彎了眼,“怎麽樣,看別人這樣誇你,是不是挺開心的?”

“……虛榮心得到了滿足。”紀簡笑。

“開心了就睡覺,不要悶著頭。”他翻身,躺正,透亮的眼眸看著圓潤的月亮。

幹嘛要關心她開不開心?紀簡眨了眨眼,不過確實,有這麽一瞬,一直以來壓抑的心情放晴了。

她看微信的消息,挑了幾個回信息,突然問:“你有沒有車?”

“要去哪裏?”

“我想去臨川大學,老師在那裏有一個實驗室,我想去看看有沒有關於病毒的信息。”

“行,我載你去。”他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似乎是開始困了。

紀簡猶豫半天,問:“上周六,你是不是去聽了我的公開課?”

“唔。”長安囈語。

又過了許久,紀簡低聲:“白天睡夠了,現在睡不著啊。”

回應她的是綿長的呼吸聲,安詳且恬靜。

*

第二日一早,紀簡坐在副駕駛,長安開車帶著她去了臨川大學。

他倆都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的,活像是要去犯罪。

“我都說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你非要來。我倆都這個打扮,很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的。”紀簡看著外麵的人群。

市長呼籲市民減少外出,勤洗手,勤戴口罩,保持室內通風,這樣才能減少染病幾率。

可市民還是正常地工作,一點都沒有被零號病毒牽絆住賺錢的腳步。

唯一能看出影響的是,很多人戴上了口罩。

長安不急不緩開著車,吹了個口哨,似笑非笑,“紀醫生,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大家都是一樣的裝扮,憑什麽多注意你兩眼?”

紀簡無語,得,這人白天就是生龍活虎,句句都有懟她,還不如睡著時可愛呢。

他們順利進了學校——學校也絲毫沒有封鎖的打算。

望著這麽鬆懈的門衛,紀簡有些擔憂。

但凡有一個危險者混了進來,學生們就危險了。

長安停了車,輕車熟路,紀簡找到解風的實驗室。

走廊上路過了幾個教授,她冷靜地衝他們打了個招呼,說自己是來替老師拿東西的。

看著他們消失在樓梯口,紀簡看向門。

這裏配備的是指紋解鎖門,紀簡經常來幫解風做實驗,所以備用的指指紋她的。

她輕易打開門後,進去開始翻解風關於傳染病研究的文獻,又去翻了實驗器材。

長安在實驗室裏隨便看了看,突然他指向低溫保存的一排試管架子,“那裏有我的血。”

紀簡快步過去,輸入密碼後,把那個貼了代號001的幾管血拿了出來。

“我以前的血,和現在的應該不太一樣。”長安示意她把那血帶回去研究研究。

紀簡找了個製冷的醫療箱把那幾管血安放好,“也沒其他的東西了,可能都在知樂公司。可惜現在知樂被封了,不然還能偷偷溜回去找一找。”

突如其來,紀簡和長安的手機都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是官方的預警聲。

兩人對視一眼,急忙打開手機去看。

原來是生命基地裏有感染者逃了出來,生命基地標了具體的位置,給全城人發信息要求緊急避險。

“跑了三個?”紀簡皺眉,“西城區現在連幾個感染者都控製不住了嗎?”

“不是控製不住,你不要小看基因的力量。現在的感染者是三百多例,全部躺在生命基地裏,按照粗略地計算,大約會有三十人成功熬過危險期,變成穩定者。病毒使他們的基因變異,一般的人根本控製不住他們,除非鎮殺。”

長安垂下眸冷笑,“不過逃出去是要吃人還是幹什麽,這就不好猜測了。”

他們還未下樓,就看見成百上千的學生蜂擁著往外跑。

四處都是在急促奔跑的人,草坪裏,操場上,食堂旁邊的林蔭小道處,大家都急於回家躲起來。

還有大聲喊叫的老師,開著車嘟嘟嘟按喇叭,人流被迫分出一條路來。

門衛接了校領導的命令,絲毫不敢把上萬個學生給放出去,給軍方添亂。

校門立馬被封鎖了起來,高大的鐵門像是大壩,攔住了奔湧而來的洪水。

嘈雜,混亂,甚至還有亂哄哄的哭喊。

天都暗了些許,似乎到了世界末日。

長安看熱鬧不嫌事大看著他們,還說風涼話,“倒也不至於這麽慌,那三個人除非異化出了翅膀,不然沒那麽容易跑到東城區的。”

紀簡瞥了他一眼,視線無意劃過他的背後,“能長翅膀,你很驕傲?”

“怎麽不能驕傲呢?”他得意洋洋露出白牙,眉梢一挑,像是在說老子的這異化方向無敵。

“你感染之後,身體有沒有發生一些變化。”長安突然好奇起來紀簡的異化方向。

“沒有……好像力氣變大了一點。”

“廢物。”

紀簡:……

*

學校的廣播開始播放,呼籲各個學生回到自己的寢室去,教職工回到自己的崗位,大家各司其位,至於外校人員,一律去德學樓的一樓大廳,等待學校解封。

喊了幾遍後,校門口的學生開始動了,他們如潮水一般湧來,又如潮水一般湧去,很快門口出了門衛外,不剩一個閑雜人。

紀簡和長安本也想去德學樓一樓待著,突然聽到廣播裏說外來人員需要進行檢查,他倆互相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紀簡現在屬於被官方關注的人,長安也是一個穩定者,他倆一去檢查不就露餡兒了嘛。

他倆想躲起來,剛移動,校園裏巡邏的保安看到二樓的兩個頭,大聲喊:“樓上的人員下來,去德學樓。”

紀簡站起身,冷靜和保安打了個招呼,“馬上就下來。”

長安低聲道:“嘖,眼睛真尖。怎麽辦?真的去被檢查?”

紀簡拉著他下樓,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教職工宿舍樓,“我在那裏有一個房間可以躲避一下,不過沒鑰匙,是木門,你能打開嗎?”

“鎖是金屬的嗎,我去試試。”

樓下的保安等著樓上的人下來呢,結果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卻看見倆鬼鬼祟祟的身影往教職工宿舍樓跑過去。

保安拿著警棍,追著紀簡和長安,大聲喊:“你倆給我站住!不許動!”

“嘿,不聽?”他氣喘籲籲追不上,拿起對講機就把自己的同事喊了過來,“這裏有兩個校外人,賊眉鼠眼的,往1號教職工宿舍樓跑了,過來和我一起去抓!”

紀簡跑得飛快,長安長腿一邁,輕輕鬆鬆跟上,他倆上了三樓,鬼鬼祟祟摸到紀簡以前住的單人宿舍。

長安隔空控物,額頭流了一點汗,搞了好一會兒才把裏麵的鎖弄開來。

紀簡感慨:“有這技術,不愁吃穿啊。”

他倆迅速進去關進了門,紀簡誇誇:“我是廢物又怎麽樣,這不是有幹啥都會的你帶飛我嘛。”

此話極其受用,長安冷哼,可眼裏的笑藏也藏不住,拚命壓抑住上揚的嘴角。

突然他皺眉,道:“保安上來了,安靜。”

十幾個腳步聲直逼三樓,保安敲開幾個教職工宿舍,裏麵住的人都反饋剛剛在三樓聽到了腳步聲。

“會不會躲房間裏了?”

宿管拿著鑰匙,一個一個把沒人的宿舍都打開,保安一間間進去檢查。

很快到了他們檢查到了紀簡的宿舍。

鑰匙打開門十分順滑,可屋裏空無一人。

一個保安道:“不對,思路錯了,外校人又沒有宿舍鑰匙,怎麽進來?還是再檢查一下其他樓層吧。”

他們一大幫人又亂糟糟離開了這裏。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延伸到衣櫃門的兩排腳印。

陰暗狹小的櫃子裏,兩人一左一右挨得很緊。

距離近到長安稍微低一下頭,熱唇就會落在紀簡的臉上。

紀簡努力低下腦袋,頭不小心蹭到了長安的拚接牛仔外套。

拚接處翹起的線紮到了她的眼睛,她不舒服地動了動,伸出手去捋平他衣服上的亂線。

“你幹嘛?”他一把抓住她亂動的手,聲音有點低沉與沙啞。

被他一抓,她嚇得往前一靠,胸前柔軟的部分不小心貼了過去。

“你、你、鬆開!”

慌亂,熱氣,心髒噗通地亂跳,紀簡冷靜不複存在,她掙紮著要跳出去。

長安先她一步,鬆開她,跨到地上。

他的臉也是一樣的紅,強行轉變自己的注意力,他道:“你衣櫃裏還挺潮氣的啊,濕乎乎的。”

位於常年幹燥的北方,哪怕衣服晾在室內一晚也能幹的紀簡:……

“是的,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