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永遠都觸碰不到邊際的黑暗。

如同胎兒在出生前的掙紮與無助,雷根雖然能感到自己睜著眼,但他卻什麽都看不清,什麽也做不到,渾身的力量明明都在,但就是難以挪動一根手指。眼前一片混沌,唯有黑暗蔓延。

“你…感到不甘嗎?”

突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驀然響起,“稱之光明,卻無法消弭黑暗;稱之正義,卻無法戰勝邪惡…即便空有一身力量,到頭來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魔鬼肆虐人間。而你所信仰的,所依持的,卻偏偏在此時拋棄了你…”

片刻之後,那聲音又再次響起,“如此,你所謂的堅持又有什麽價值?”

“所以,你是巫妖王派來說降的?”雷根冷聲道,“但比起Lang費口水來,殺了我豈不是更簡單!當然…你也可以讓你的主子來試試,看看他到底能否把我變成天災軍團的忠心爪牙。”

“你誤會了,年輕人…”蒼老的聲音道,“此刻我隻不過是他劍中牢籠的囚犯而已,又有什麽能力和必要去說服你呢?”

雷根感到一陣微弱的白光在眼前閃過,下一刻,卻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漂浮於半空中,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你是?”雷根微微皺眉,他顯然注意了對方頭頂上的金色冕冠,還有那和阿爾薩斯極為相似的麵龐。

“如你所見,年輕人…我正是曾經的洛丹倫之王,泰瑞納斯.米奈希爾。”老者抬起頭,看了眼頭頂上混沌的虛空道,“也是這把劍的第一個獵物…”

雷根不由地深吸了口氣,道:“我…我們現在正在霜之哀傷的內部?”

“不錯,”泰瑞納斯微微點頭,“這把魔劍會吞噬生物的靈魂,不僅包括它的獵物,甚至是…他的主人。”

如同為老國王的話做注解般,原本混沌一片的空間裏逐漸有了些許亮光——但卻是讓人感到不安的光芒:無數肉眼可見的幽靈在掙紮哀嚎,但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魔劍的束縛。

人類、矮人、高等精靈、獸人、巨魔,甚至是諾森德原生的土著種族,雷根幾乎能從這些扭曲的麵孔裏找到整個艾澤拉斯大陸上的一切生物。而令人吃驚的是,這些幽靈的數量也相當龐大。

“還真是…‘壯觀’呢。”雷根半是驚訝半是諷刺地說道。

“並非全都出自他手,”泰瑞納斯道,“不過也差不多了,反正天災軍團犯下的殺孽一樣都要算在他的頭上。”

雷根聞言苦笑一聲,“但眼下又有誰能跟他清算這筆賬?他出其不意地襲擊了瓦裏瑪薩斯和梅爾甘尼斯,接著又將古神之力納入劍中,現在的巫妖王已經絕非曾經可比!即便部落和聯盟的至強者攜手恐怕也難以抵擋他。”

“不,能否拯救這個世界的鑰匙依然在你手中!”泰瑞納斯正色道,“幫助這些可悲的靈魂結束痛苦,釋放他們心中壓抑長久的憤怒,藉此以衝破霜之哀傷的束縛!隻有這樣,我們方才有一絲希望擊敗阿爾薩斯!”

“就靠現在的我?”雷根微微皺眉,雖然他從未有過喪失希望的念頭,但眼下的絕境顯然不是靠盲目樂觀便能克服的:自己不僅身陷魔劍的囹圄之中,就連動彈指頭的力量都沒有,更遑論脫困而出了。

然而,就在他心存疑慮之時,一陣悸動清晰地從大皇家之劍裏傳出,如同暖流般將騎士的疲倦感滌蕩殆盡——久違的聖光之力,又重新充斥在他體內。

“這是…”雷根難以置信地四周張望,卻見原本混沌一片的魔劍內部驀然出現了點點亮光,漂浮於空中的怨靈也都停止了哭泣,在那溫暖的光亮之下逐漸呈現出安詳之態。

“你所擁有的,絕不僅僅是聖光和原力,”泰瑞納斯在旁道,“那些喪生於霜之哀傷之下的無辜生命,還有艾澤拉斯的億萬生靈,都會在背後幫助你!”

“而你要做的,便是握緊自己的劍,年輕的救世者!”

“喀喇喇~”

一陣奇怪的聲響從霜之哀傷內部發出,剛剛朝弗丁舉起劍的阿爾薩斯眉頭微微皺起。

“怎麽會…”

還未等巫妖王反應過來,這柄無堅不摧的藍色魔劍上居然出現了一絲裂縫——自從霜之哀傷誕生之日起,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阿爾薩斯眼睜睜地看著裂縫逐漸龜裂開來,如同傳染病一般逐漸擴散到整柄劍上。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從未有過慌亂的他終於抑製不住憤怒,大聲咆哮起來,“現在連你也要背叛我了嗎,霜之哀傷!”

“不,這是審判!所有生靈對你做出的最終審判!”

隨著一聲脆響,霜之哀傷終於斷裂成了兩截,而隨之裂開的,還有之前封印著雷根等人的冰牢。

“終於自由了!一切都結束了,兒子!清算的時刻到了!”泰瑞納斯的虛影以及萬千魂靈從劍中脫困而出,匯聚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將阿爾薩斯的手腳牢牢縛住。

“呃啊啊…可惡的老頭!”巫妖王被這股力量壓製地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雷根將所有人的冰霜牢籠一一擊破,然後走到自己的跟前。

“我知道,你不會懺悔,”騎士盯住阿爾薩斯的眼睛,即便是現在,那寒冰之盔中的兩點光芒仍然充滿惡毒。

“雜碎,你不了解巫妖王的力量…”

“但我了解這一切生靈的力量!”雷根高聲打斷對方,“他們渴望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你那可笑的複仇執念所吞噬!今天,你必須為曾經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猶如白夜電閃,當大皇家之劍落下的一瞬間,阿爾薩斯那充滿惡毒的眼神中奇跡般地掠過了一絲解脫——沒有人知道這位曾經的人類王儲在最後的時刻究竟在想些什麽。

或許,他終於幡然悔悟了,又或許,他隻是單純在嘲笑而已。

但這一切,無論如何已經終結。

一個時代,劃上帷幕,一道傷痕,終於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