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瓦爾公爵厭煩地將手中的報告扔到地上,閉上眼睛用力地揉著自己的眉心。

“怎麽啦,我的殿下?”一名穿著長裙的冶豔女子走進房間,彎下腰拾起了報告.

“夜色鎮告急,在烏鴉嶺發現大批亡靈蹤跡…恩,湖畔鎮請求援兵,獸人騷擾日漸頻繁…”女子一字一句地念道。

“夠了,還需要繼續這樣裝腔作勢嗎?”伯瓦爾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們那個議會否決了我多少次的援軍計劃,你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普瑞斯托女士?”

女伯爵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替伯瓦爾輕輕地揉著太陽穴:“何必因為這麽點小事煩心呢,我的攝政王殿下?聽說夜色鎮的艾爾羅公爵已經組建了一支守夜人部隊,而湖畔鎮還有我們的巡邏兵進行協防,這些所謂的告急文書不過是地方貴族們用來邀寵的手段罷了。”

“但願如此吧,”伯瓦爾有些疲憊地靠在女伯爵柔軟的懷裏,雖然那若有似無的硫磺味讓他有些不適,“不是叫你換種香水嗎?聞起來跟隻蜥蜴似的。”

女伯爵眼神驀然一冷,然而語氣卻愈發溫柔起來:“對不起嘛,親愛的,明天我就換掉那個香水調配師。告訴我你喜歡什麽香味?”

“好了,我的卡特拉娜,”伯瓦爾攬過女伯爵,“別撅著你那美麗的嘴唇,你知道我可受不了….”

“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攪你們,兩位大人,”一個慌張的貴族沒有敲門就闖了進來,無視伯瓦爾黑得發紫的臉色,“那個被放逐的溫德索爾回來了!此時應該已經進入了英雄穀。”

“什麽!”女伯爵猛地站了起來,“馬庫斯在哪?他怎麽能讓一個被驅逐的罪人進入我們的城市!”

“請息怒,伯爵大人,”貴族擦了擦腦門上的油汗,“馬庫斯將軍已經率領城防衛隊前去攔截,相信馬上就能把他抓住。”

“等等,他隻有一個人嗎?”卡特拉娜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貴族。

“哦,好像還有兩個人跟他在一起….不對,是一個人類和一個精靈。”貴族想了想說道。

女伯爵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待會把安度因殿下帶來。”

“你要幹什麽,卡特拉娜?”伯瓦爾聞言喝道,“雷吉納德的事我不會插手了,但是你休想把王子也牽扯上!”

“親愛的,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女伯爵嬌嗔著坐回伯瓦爾的腿上,“我保證王子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吧,什麽條件,隻要你保證王子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伯瓦爾無奈地答道。

“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準從暴風要塞出去,更不能幫助雷吉納德進來,我要他直接被送上絞刑架!”女伯爵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暴風城外,英雄穀。

“請止步,諸位,”暴風城防將軍馬庫斯.喬納森攔住了雷根一行人,“你們中有一位已經被暴風王國宣布流放的成員,原諒我無法對你們放行。”衛兵們沉默地散開來,將三人入城的道路堵住。

“馬庫斯,連我的名字你也不敢喊出來嗎?”雷吉納德抬手阻止了雷根拔劍的動作,“對一個將死之人你還能如此顧忌,真不知道你這個城防將軍是怎麽當的。”

“不要逼我,雷吉納德。你知道,我是不會讓你通過這裏的,”馬庫斯側身,將手扶在劍柄上,“你有進入城市的理由,但我一樣也有阻止你進入的責任。”

“你一定覺得自己所作的是正確的決定,馬庫斯。我們一起在圖拉揚將軍麾下作戰。他使我們兩個成為了今天的樣子。他看錯了我麽?你真的相信我的目的是要破壞我們的聯盟嗎?我讓你們的英雄們蒙羞了嗎?”雷吉納德憤怒地喊道。

“看著你身後將軍的雕像!再看著我的徽章!我們的徽章!還有你身後這些孩子們的徽章!我們,是暴風城的鐵壁!我們,是暴風王國的守護者!”元帥的聲音震得整個英雄穀嗡嗡作響,而矗立於此的英雄雕像似乎也在默默回應著他的怒吼。

衛兵們敬畏地向後退了一步,馬庫斯深吸了一口氣,看得出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元帥大人。”

雷根驚訝地看著這位將軍朝雷吉納德單膝跪倒:“我很慚愧,老朋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並不是你使那些偉大的英雄蒙羞,而是我,是我和那些墮落的政客們。他們讓我們的生命中充滿了空洞的諾言和無盡的謊言,”馬庫斯顫抖著伸出了手,“我們令祖先蒙羞,我們令犧牲的同伴蒙羞…原諒我,元帥大人。”

雷吉納德用力地握住了馬庫斯的手:“不,老朋友。你是忠心的,你對整個暴風城和聯盟都是忠誠的。忘掉過去吧,今天,將是我們推翻那個暴政的時候!”

“退後!你們沒看到英雄正在與我們同行嗎?”馬庫斯站起來嗬斥著周圍越來越多的士兵,“雷吉納德.溫德索爾元帥不得受到任何傷害!讓他安全地通過這裏!”

士兵們聞言紛紛跪下——為這位昔日的英雄,為這位從未逝去的英雄。他們用呼聲渲泄著心中的激動:

“我為您感到驕傲。”

“您對我們所有人都是一種激勵,閣下”

“您是一個活生生的傳說。”

“您才是瑟銀的膽量。”

雷吉納德無所畏懼地朝著暴風要塞前進,聚在他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多,雷根幾乎可以感到這些年輕的心所迸發出的巨大能量——整個暴風城似乎都沉浸在這種即將爆發的情緒中。

“站住,”一名皇家守衛冷冷地喝道,“暴風要塞乃是禁地,閑雜人等免進。”

“讓我們進去!我們要為元帥大人討回公道!”士兵們鼓噪著。

雷吉納德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孩子們,不要忘記了我們的職責,不論何時何地,你們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證暴風城的安全。接下來的路,有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走下去。回到崗位上去吧,孩子們。”

士兵們猶豫著看向城防將軍,馬庫斯朝士兵們擺了擺手,悄聲對元帥說道:“要是出了什麽狀況就喊我們,我會一直在外麵等你。”

雷吉納德點了點頭,將自己腰間的佩劍緊了緊,昂首走進了暴風要塞。

雷根和蘇菲緊跟在元帥的身後進入了這座王國的權力中心,一條漫長的覲見之路直通向國王的禦座,兩邊的皇家衛士們毫無表情地注視著這群過客。

伯瓦爾公爵眼神複雜地看著在麵前站定的同袍:“你不該來的,雷吉納德。”

“為什麽不該來。這會讓你為難嗎,情種?”元帥輕蔑地說道,然後轉頭對女伯爵行了個禮,“啊!我該稱呼您卡特拉娜伯爵,還是奧妮克希亞公主呢?”

女伯爵臉色大變:“你在胡說什麽,你這個被驅逐的罪人!來人啊,把這個瘋子帶下去….”

“住嘴吧!邪惡的母龍!”雷吉納德須發皆張,如同天神一般威風凜凜地瞪視著女伯爵,“你逃脫不了你的命運,奧妮克希亞。預言早已注定了這一切——卡拉讚的大廳裏的幻象早已預示了你的結局。現在,來做一個了結吧!”

“了結?哈哈!你會被監禁並因叛國罪接受審判,溫德索爾。我會很高興看到他們宣布你有罪,並把你送上絞刑架。當你癱軟的屍體在絞刑架上搖擺的時候,我會為一個瘋子的性命終於得到終結而高興。畢竟,你有什麽證據呢?你難道要在這裏挑釁一個貴族,然後毫發無傷的離開?”女伯爵大笑著說道。

雷吉納德不屑地看著他,掏出了放在衣服裏的石板:“黑鐵矮人認為這些石板是經過加密的。但這不是什麽密碼,隻是古老的龍語而已。聽著,你這條該死的爬蟲。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吧!”

元帥開始朗讀石板上的咒語,驚恐的女伯爵用不屬於人類的嗓音尖叫著:“撕碎他!快!”

伯瓦爾目瞪口呆地看著漸漸顯出龍形的枕邊人,他就怔怔地站在原地,連那些從他身邊掠過的龍人衛兵也視而不見。

“攔住他們!”雷根拔出了長劍,擋住一隻龍人衛兵的利爪,“蘇菲!保護元帥!”

“我好奇的是….你到底有沒有在那個幻象中活下來,”暗色的龍息在徹底變為龍形的奧妮克希亞嘴裏翻滾著,她一爪擊飛了撲過來的雷根和礙事的蘇菲,“因為我幾乎可以確定,你今天必須死在這裏,而且就是現在!”

“那就來吧!爬蟲!”元帥左手持盾,右手短劍直指黑龍,“這四十年來我等的就是這一天!就算是命運也無法阻止正義的審判!”

“那就帶著你的正義下地獄吧。”黑龍巨大的尾巴狠狠地抽向雷吉納德,元帥手中的盾牌頃刻間碎成了粉末,整個人倒飛出去。

“伯瓦爾.弗塔根!”雷根嘶吼著,艱難地爬起來擋住了黑龍的又一擊,強勁的力量震得他眼角迸裂,鮮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元帥的身上。

如夢方醒的伯瓦爾看清了麵前的一切,他嘶聲喊道:“不,溫德索爾!”

悲憤的公爵一劍朝黑龍劈去:“死吧!惡心的怪物!!我要你的命!!!”

奧妮克希亞巨大的龍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她輕鬆地躲開了這一劍卻並沒有反擊。

眼看著逐漸湧入要塞的衛兵越來越多,黑龍興意闌珊地使用了一個傳送法術回到巢穴,甚至連手下的龍人衛士也沒有帶走。暴怒的伯瓦爾和衛兵們將怒火傾瀉在殘存的龍人身上,直到將他們全部剁成肉醬為止。

——大廳裏最後一隻龍人被伯瓦爾劈成了兩半,整個暴風要塞都被淹沒在屍體與鮮血中。

“溫德索爾。”公爵踉蹌地朝著元帥走去,悲傷的士兵們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嗆啷”公爵扔下手中的劍,顫抖著跪倒在元帥麵前,“…我的兄弟…溫德索爾元帥……你是暴風城永遠的雷吉納德.溫德索爾元帥…”

“伯瓦爾…”彌留的元帥張了張嘴。

“告訴陛下…看來我…沒辦法完成諾言了…”

“我很抱歉…雷吉納德…雷吉納德元帥…”伯瓦爾抱著已經離去的元帥泣不成聲。

雷根拄著長劍靠在牆壁上,他努力的仰著臉,盯住那空無一物的穹頂。

驀然間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擁了進來,他抬頭看著滿臉淚痕的蘇菲。

“他騙了我,”雷根低聲說道,“他說過要活下來的。”

“不,他沒有,”蘇菲擦了擦眼睛,擠出一個微笑,“艾露恩說,每個人都是天上的一顆星辰,死後就會回到原來的位置守護著自己的夥伴。元帥隻是早我們一步回到了星空,在天上注視著我們——他就在那裏,他從未離去。”

雷根輕輕地擁住了蘇菲,喃喃地說道:“他就在這裏,他從未離去…”

淚水,終於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