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的單刀直入讓雷根稍稍詫異了片刻，一般來說，即使是人類也很少會在談判伊始就跟對方攤牌，更別說這些以狡詐著稱的綠皮膚小矮子。作為金幣的信徒，地精生來就是優秀的商人和談判家，而心理戰自然也是他們所擅長的伎倆之一。
按照雷根原先構想的劇本，他已經準備和對方扯上半個小時的淡，然後套半個小時的近乎，最後才迂回到正題上，可沒想到格朗索居然出乎意料的幹脆，還真讓雷根產生了麵前是個矮人的錯覺。
“我想…這件事的關鍵並不在於金錢的多少，”雷根斟酌著說道，“雖然晨霧鎮並不會拒絕閣下的投資意向，但值得關注的卻是在部落方麵：作為獸人的盟友，也許薩爾酋長並不讚成你對一個聯盟的資產進行投資，雖然這事和在下並無關聯，但我還是希望閣下謹慎為好。”
格朗索滿不在乎地搖搖頭：“無需擔心，將軍大人。塵泥沼澤的戰略位置雖然重要，但在薩爾酋長心中還不至於為這個和聯盟開戰，況且您也知道，相比於其他獸人來說，這位大人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和平主義者。小人願在此為他擔保，部落肯定不會來打晨霧鎮的主意！”
對於地精的話，雷根雖然不會全信，但其中至少也有七成是真的。自從蕨牆村毀於黑龍戰役之後，部落中就有很多人建議重新派駐軍隊於此，不過據吉安娜所言，薩爾麵對獸人內部的反對聲Lang，也隻派出一名特使前來塞拉摩敷衍就再無行動，看來這位獸人酋長應該是不會繼續來找麻煩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我就不多置喙了，”雷根點了點頭，“隻是還有一事讓在下有些不解，還望格朗索先生能為我解惑。”
“義不容辭，尊敬的大人。”
“嗯…據閣下所說，你現如今已是熱砂集團在荊齒城的最高代表，不僅位高權重，想必也應該肩負著貿易親王的重任，但為何你還要在晨霧鎮進行投資，這不是給自己製造競爭對手嗎？”雷根微笑著問道，不過話語中顯然透著一絲不信任。
“這點就是您有所不知了，”格朗索麵無異色，條理清晰地解釋道，“在我的家鄉，也就是地精首都安德麥，那裏的社會製度和統治秩序自成一格，與艾澤拉斯大陸上的國家有著非常大的區別。”
“舉個例子，雖然很多人清楚我們的統治者被稱為貿易親王，但這些統治者到底有幾人一直是個謎團，”地精掰著指頭道，“有人說是五位，有人說是三位，甚至還有人猜測根本沒有這些所謂的親王，說我們地精隻是些無序的遊民和狡詐之徒罷了…”
“哦，這可真是荒謬。”雷根和吉安娜她們相視莞爾，紛紛搖頭不甚讚成。
“所以說大陸上的種族對於我們成見實在太深啦！”格朗索抱怨道，“隻因為我們地精比較會撈錢，弄得每個人看過來的眼睛都是紅色的，他們明明連科讚島在哪都弄不清楚，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貿易親王到底有幾個！好像安德麥是他家開的一樣…”
“好啦，地精先生，不要再發牢騷了，說說安德麥到底有幾個親王吧！”蘇菲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抱怨。
格朗索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也看得出精靈和雷根的關係不一般，仍滿臉堆笑地點頭道：“當然，美麗的小姐…說起我們的社會製度，其實和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相似之處。如果硬要在安德麥上加個批注，我想應該是超大型的契約公司比較合適。”
“作為公司的主事人，貿易親王的數量是沒有嚴格規定的，也許這一屆有三個，也許下一屆就有七個，但從未有兩位數以上的親王出現…總的來說，他們都是科讚島上實力最雄厚的商人。”
“嗯，多謝閣下的基本知識普及，但這和你背叛熱砂集團有什麽關聯麽？”雷根開始變得有興趣起來，看來這個地精的合作意向的確非常強烈。
“不不不，這可不是背叛，我的將軍大人，”格朗索斷然否定道，“在地精的社會裏絕不存在您剛才所說的詞匯，我們所使用的，一般稱之為，跳槽。”
“跳槽？”雷根的嘴角**了兩下。
“正確，就是這個發音，”格朗索對於能糾正大人物似乎有些飄飄然，“和你們人類一樣，科讚島上也曾發生過數不清的內戰，但不管是貿易戰爭還是和平戰爭（地精企業間的火並），我們從來都是遵循最低傷害的原則——隻要有一方願意服輸，那麽接下來他的公司就會被勝者所兼並，財產以及下屬自動歸於對方，但在人身安全上絕無危險。”
“嗯…繼續。”雷根挑了挑眉毛。
“我想說的是，在這些戰爭中，您所謂的背叛和投降數不勝數。地精從不相信什麽忠誠，那東西太過虛無縹緲，我們所看重的是能緊緊攥在手中的金幣…也許您不知道，如今的那些貿易親王其實當初和我一樣，也隻是些商會的首領罷了，但卻在不斷的背叛和兼並中發展出自己的勢力，然後一舉取代原先的那些親王！”
格朗索的話語理直氣壯，顯然沒有半點澀縮之意，看起來地精對這些下三濫的手段的確是玩得無比嫻熟。
“有趣的家夥…”雷根微微一笑，盯著格朗索道，“那麽這樣說來，閣下打得也是貿易親王寶座的主意嘍？”
“當然，尊敬的將軍。”地精倒也光棍，話說到這份上肯定沒什麽好遮掩的了，還不如敞開天窗大家坐下來直接談價碼，也省得繼續爾虞我詐。
雷根雙手交叉用拇指托住顴骨，朝吉安娜遞了個商量的眼神，他雖然不認為地精懷有惡意，但不管如何最好還是萬事小心，畢竟這些綠矮子都是一肚子壞水的主。
“格朗索先生，感謝你到目前為止的坦率，無論答案是否出乎我們的意料，但最起碼這都是秉著商人的誠信精神所回答的，”吉安娜思量了片刻，柔聲道，“不過我這裏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望閣下能坦誠相告。”
“當然，尊敬的女士，小人絕不敢有半點謊言。”地精似乎非常敬畏女法師，極致謙恭地答道。
“你的理由我們已經了然，而且擁有一位財力雄厚的盟友也絕不算壞事…但如今晨霧鎮所缺乏的並不止金錢，更多的還是在知名度上的不足，”吉安娜道，“若隻是想要一座驛站式的小鎮，我們現在這個規模和形式就已經足夠，但如果希望建成一座繁榮的貿易城鎮，眼下還差得太遠！”
女法師的聲調稍微提高了些，“我們不是商人，但我們期望的是能超越四大中立城市的貿易重鎮！而這，不僅僅是在考驗閣下的財力資源，更是需要大力的宣傳和經營，還有不遺餘力的前期投資！物流、人力以及金幣，沒有最多，隻有更多！這些…你都能夠做到嗎？”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鴉雀無聲，顯然是被吉安娜的獅子大開口震到了，連雷根都有些不敢相信，平常溫婉的女法師居然會有這麽“貪婪”一麵。
看來是要談崩了…騎士瞥了眼張大嘴巴的格朗索，心中無奈地苦笑一聲。他之前雖然也想過敲對方一筆，可絕不會跟吉安娜這般統統都包圓給地精，這麽苛刻的條件，估計是個智慧生物都不會答應…
“沒問題，”還沒等雷根失望完畢，格朗索便語氣平靜地答道，見眾人都吃驚地朝自己看來，地精齜牙笑了笑。
“這些事情我其實都早已考慮到了，既然是跟兩位地位崇高的大人合作，付出的代價高些也沒什麽大不了，”格朗索朝身後的仆從招了招手，接過一張精美的皮製卷軸，“這是在下剛才命奴仆草擬的合同文書，還請兩位大人過目，可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
雷根在疑惑中接過卷軸，攤開來逐行看了下去，臉色也愈加不解起來了。
上麵的內容基本都是涉及到乙方的條件，而身為甲方的晨霧鎮，也就是雷根所要達成的義務少得可憐。當然這還不算，其次地精對於晨霧鎮的前期投資光第一筆就是二十萬金幣，這幾乎是塞拉摩貴族們湊出來的股份總和了！
剩下的宣傳義務和人力物流方麵自然也是優惠多多，讓雷根感覺這格朗索簡直就是個慈善家，鑒於手上的文件刻有地精的魔法印信，如若不然，騎士還真以為是那奴仆自己偽造的。
“怎麽樣，將軍大人，您看這些條款是否合適？”地精已經從開始的拘謹中放鬆下來，手中還把玩著用來簽字的鵝毛筆，言語中顯然帶了些輕佻：你不是要獅子大開口嗎？你不是要狠狠來敲上一筆嗎？我都滿足你，現在就是看你有沒有這個魄力，吃下眼前的大餡餅！
雷根的手指輕點兩下桌麵，似乎想通了什麽一般，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自信的笑容又重新回到騎士的臉上。
“當然合適…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簽字了，格朗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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