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待周大郎說罷,一直沒說話的江二郎便向桓子澄一揖手,一派大義凜然:“吾等願領一哨騎兵,為將軍斷後,拖住趙軍。”

語至此處,略略一頓,與周、杜二人異口同聲齊齊說道:“末將等誓保我大陳,護將軍安危!”

這落地有聲的話語,似是將北風也激得大了起來,一陣狂風陡然而至,三人身上的鬥篷被吹得迎風翻卷,聲勢之赫然,竟是叫人頗不能小覷。

桓子澄似是怔住了,旋即踱步沉吟,最終於一棵枯樹下僵立良久,方才似是醒過了神,微帶激動的語聲旋即響起:“此計,大妙哇!”

江、杜、周三人同時揖手,低垂的三麵頭盔上,白纓顫巍巍地亂晃,一如他們彼此間匆忙交換的心照不宣的眼神。

桓子澄卻是仰天長笑,上前親自扶起了他們,揚聲道:“不想我麾下亦有虎將智將,天佑我大陳,天佑聖君。”

他一麵說話,一麵舉手朝天,向著大都的方向長揖不起,江二郎等三人亦隨著他一同向大都拜了下去,江二郎低垂的眼眸裏,閃過了幾許不耐。

一揖過後,桓子澄直身而起,腰背挺直,一掃方才頹然,伸臂指向了大帳的方向:“幾位將軍,請隨吾去帳中詳談。”

“請。”江二郎伸手說道,周、杜二人亦同聲道“請”,四人一派意氣風發,徑往主帳方向走去。

北風呼嘯而過,泗水河中的大塊沉冰與水浪相擊,發出巨大的聲響。

然而,在這廣袤而荒蕪的曠野之中,這水聲、這風聲、這十萬大軍與車馬,卻又顯得如此地弱小。這接天連地的空闊,似是在用著它的空寂與寒冷,將一切盡皆吞沒。

…………………………

萬壽節當日,從一早上開始,那天氣就有點陰陰地,將雨不雨、欲雪而未雪,叫人瞧著就覺得不舒坦。

今年立冬的日子來得遲些,天氣倒還不算太冷,隻是,那暖手爐子卻也是不能不帶著了,炭爐子也得燒起來,才能抵去這深秋時節的寒瑟。

臨華殿中,早排起華美的筵宴,梁柱旁邊設著青銅瑞獸爐,爐中埋著銀霜炭,將整間殿宇燒得暖意氤氳。

除獸爐外,殿中正置了大大的熏籠,熏籠的下頭點著大炭盆,上方則懸著鎏金鏤百獸蓮座小香燈,裏頭熏著宮中秘製的撒馥蘭香蠟,正是醉宴醒客之佳物。

秦素穿著一襲天水碧的長裙,發戴金釵、鬢拂華勝,耳上丸著龍眼大的明珠耳鐺,廣袖下似攏了萬縷春風,甫一踏上那紅氈鋪就的地麵,臨華殿裏便像是立時亮堂了幾分,連著那撒馥蘭的香氣亦豔麗了起來。

中元帝遠遠地瞧著自己的女兒,嘴角往旁咧了咧,招手喚道:“來,我兒坐來父皇身邊。”

自惠風殿事後,中元帝便沒幾日悠閑,鎮日裏忙得焦頭爛額,自覺冷落了嬌兒,又記起這是晉陵公主頭一回給他慶壽,去年賀壽的人群中,還是隻有光禿禿的一堆兒子,如今卻多了個嬌滴滴的女兒,他心下自是歡喜,今日這宴席便讓秦素坐在了他的旁邊。

“謝父皇賜座。”秦素上前折腰行禮,遂坐在了緊挨著龍椅寶座的下首第一席上,舉目往四下看了看,掩袖輕笑:“父皇還當真用上了兒臣獻的方子呢,這氣味父皇可喜歡?”

中元帝彈了彈發上金冠,微微眯起了眼睛:“撒馥蘭之蘊藉,比之沉香卻又好些。”複又張眸看向秦素,目中是滿滿的喜色:“我兒想得周到,孤甚喜之。”

秦素彎眸而笑:“父皇大壽,兒臣想了半天,也唯有親手調製的香方,才能勉強算得上是兒臣的獻禮。若是去外頭買的或是叫下頭人做的,便失卻心意了。”

這話說得赤誠討喜,中元帝很是開懷,撫鬢笑了起來。

坐在秦素下首對席的乃是大皇子,他與其餘三位皇子是依著序齒就座的,順著玉階一溜兒向下排開。至於太子殿下,他最近還在病著,今日的萬壽宴卻也缺席了。

說起來,中元帝對自己的幾個兒子就沒一個看著順眼的,少了一個太子殿下,他也沒覺得有什麽,更不曾責罵過太子半句,大約在心底裏,他是恨不能所有成年的兒子都病重將死才好。

此刻,見秦素與中元帝說得熱鬧,大皇子夫人梁氏便將巾子拭著唇角,眸蘊笑意地看著秦素:“皇妹妹這是獻了什麽香方子?我就說進殿之後聞著這裏頭的香氣特別好聞呢,卻原來這撒馥蘭還是皇妹妹親手調的,真真難得。”

秦素理了理衣袖,一臉地悠閑:“皇嫂嫂過獎了,這其實也不難,隻消將沉香、冰片、檀香、龍涎、唵叭、麝香,並排草須、合油、甘麻然、榆麵、薔薇露這幾樣,各取合適的量,再揉上些許蠟油,便能製成這撒馥蘭香燭了。”

她伸平了廣袖,舞蹈似地往四周環了半個圈兒,眉眼便彎起來:“這殿裏都是用了這種香燭,倒是比單單熏香餅子味道淡些,又有那燭火燒著,天冷的時候用著,卻是暖的。且這香蠟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好存放,天再熱也不會變味兒,不像那香餅子,天兒一暖,就容易黴變。”

梁氏頷首而笑,並不言聲,一旁的二皇子夫人婁氏便過來湊趣兒:“可不是,我就說今年這熏香味兒特別好呢,原來這是皇妹妹玉手親製,這我可得多聞幾下兒才是。”

這話引得眾人皆是一笑,一旁的四皇子夫人陸氏便笑著掩袖道:“三皇嫂那壽禮卻也不差,瞧瞧那上頭擺著的,可不就是藏龍盤麽?”

眾人聞言,俱皆朝上看去,卻見那玉階左側的一溜兒長案之上,擺放著不少精美的壽禮,其中猶以那隻水波紋藏龍暈青蓮葉盤最為醒目。

望著那隻前世時給秦家帶來了滅頂之災的珍異瓷盤,秦素的心下有些恍惚,似是那隔世而來的細雨,重又飄灑於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