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此折一出,中元帝自是大怒,先後三次下旨命桓子澄二次自辯,再加上江仆射等人的推波助瀾,到最後,桓子澄被逼得實在不得不表態了,隻得捏著鼻子說出了“願為君分憂”這麽句話來。

有了這句話在前,中元帝自是一口咬住,飛快地頒下聖旨,著桓、江、杜、周四姓共領精兵二萬五千,並其餘諸姓及朝廷軍馬六萬,合計八萬大軍,號稱十萬,連夜開拔,前往軍情吃緊的泗水關,誓要與趙國決出高下。

而桓子澄,則在江仆射、杜驍騎並周都水的聯名推舉之下,成為了這十萬大軍的將軍。為此,中元帝還特意在他的散騎侍郎上加上了驃騎將軍職銜,並特賜持節都督一職,以便他統率三軍、號領諸將。

從桓子澄上折自辯,到大軍開拔,這中間隻隔了短短五日。

之所以事情進行得如此迅速,卻是多虧了江仆射未雨綢繆,提前便向中元帝進言,將一應前事安排妥當,這才能夠令大軍趕在寒露之前離開大都。如果路上加緊些的話,這十萬大軍應該能夠搶在河流上凍之前,趕到泗水關。

大軍開拔當日,中元帝親自去城門相送,大都百姓傾巢而出,隻為目睹這天子為將軍壯行的盛況。

趁著大批金禦衛全都跑去城門口護衛中元帝去了,秦素卻是悄悄避開人群,帶同阿忍混出了皇城,與桓子澄約在城外十裏長亭之處一晤。

長亭外,是綿綿遠道,是黃沙漫天。

很快便要到寒露了,這長亭之外,早便沒了柳色青青的蔥籠景象,唯十萬鐵騎、甲衣重重,與那黃紗遍布的大路如兩股交互相融的潮水,湧向蒼茫的天際。

秦素緊了緊身上的厚披風,抬頭看天。

天陰陰地,灰黃的雲朵沉沉壓在頭頂,仿佛蘊著幾分雪意,風拂在身上時,已有了深秋的凜冽。

一旁的阿忍此時便上前幾步,輕聲問道:“殿下是不是冷了?可要拿個手爐?”

“不必了。”秦素搖頭說道,一麵引頸看向前方。

此處乃是長亭外的一片雜樹林,那樹木早便枯了大半,唯幾棵鬆柏尚餘青枝。

她微蹙著眉心,極目張望著,心下頗為焦灼。

她等的人,不知何時才會出現?

便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之際,忽見那重重枝椏間玄影晃動,旋即便現出了一道身影,玄衣鐵甲,腰懸長劍,正是已然成為一代持節都督的桓子澄。

“來了。”阿忍輕聲說道,一麵往後退了幾步,停在了上風口。

這個位置既能照看到秦素,又不至於聽見一會兒秦素與桓子澄的對話,卻是極為合宜的。

秦素自是察覺不到這些小事。

此時此刻,她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大步走來的那個身影之上,心情居然有一點點的激動。

即便在前世桓家風頭最盛時,桓氏子弟中,亦從沒有出過一個持節都督。

而桓子澄,卻做到了。

以智計、以堅忍、以雷霆一般的手段,將他自己,推上了前世的桓家都不曾達到的高峰。

望著前方那修挺的身影,秦素心中直是五味雜陳,也不知是何感受。

事實上,自從經由啞奴口中聽到那句“一曲《南山》何日還,彌悠不出誰可撰”之後,秦素的心,就再也不曾平靜過。

今日與桓子澄一晤,與其說她是來送行的,倒不如說,她其實是想要聽一個解釋——合情合理,卻又很可能匪夷所思的解釋

彌悠,是前世中元二十年前後才崛起的一代名伎,而此時才是中元十五年,這世上,還沒有彌悠這麽個人。

桓子澄所說的那短短十四個字,終是將秦素眼前的迷霧撥開,讓她想明白了許多事。

那些她隱隱察覺到的變化,卻原來終有其因,而這原因,她這個知情者,應當是最為明了的。

“殿下怎麽這時候跑出來了?”人還沒走近,桓子澄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語氣中居然含了幾分責備:“天氣寒冷,外頭又亂,殿下不思在宮中靜養,卻偷跑出宮,萬一出了什麽事,如何是好?”

走在他身邊的啞奴此時便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從沒發現,他家主公居然也能有這樣話多的時候。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他家主公也是個人,總要說話。

可是,這一番明是責備、實是關切的話語,桓子澄不曾用來叮囑自家弟妹,卻偏偏是說予了中元帝的女兒聽的。

何解?

啞奴隻覺得萬分疑惑,總覺得在晉陵公主的麵前時,他家主公的言談舉止,總有種怪異地不協調。

“我們是隨著眾人混出宮的,絕不會被人發現。”秦素此時便說道,又將手指了指阿忍,笑意盈盈:“我也有她護著呢,她可比旁人管用得多。”

桓子澄的視線往阿忍身上掃了掃,眼角微微一眯:“唐人?”

“是。”秦素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下來,彎了彎唇:“反正桓郎已經什麽都知道了,我也不瞞著你啦。”

她這話唯桓子澄一人能懂,此刻聞言,他冷峻的臉上,便有了一絲柔和的神情。

秦素便又笑看了他,作勢屈身道:“我隻是想與郎君說幾句話罷了,還請郎君行個方便。”

桓子澄麵上的柔和又添了兩分,向啞奴微一點頭:“把周遭清一清。”

啞奴躬身行禮,身影一閃,已然不見。

秦素與桓子澄對此已是習以為常,麵色不動,唯阿忍的眼底劃過了明顯的驚豔。

她許是沒想到,青桓身邊隨隨便便一個奴仆,身手竟也如此之高,確實出人意料。

“阿忍你也下去吧,我與桓郎要聊一聊。”秦素輕聲說道,向阿忍點了點頭。

阿忍回過神來,也不作他想,行了個禮便退去了遠處。

四下裏再無旁人,秦素便抬起雙眸,深深地凝視著桓子澄。

桓子澄卻是沒在看她,而是挺立於她身畔,望向了樹林的深處,眸光空茫而遠,仿佛在想著什麽極遙遠的舊事。

一時間,二人皆不曾說話,唯風掠樹梢,攜來遠處塵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