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接下來的那一段日子裏,大都各士族的家中著實是出了不少事,而這些宮外的紛紛擾擾,或多或少也能傳進宮中,為這宮中寂寞的日子添上了些許熱鬧。

秦素自然也聽到了不少這方麵的傳聞。在這短短的二十餘日間,各個家族之中發生的落水的、吃壞肚子的、摔傷手腳乃至於毀容的事件,簡直層出不窮。

看得出,為了這一紙花箋,那些女孩子們也是使盡渾身解數,鬥得堪稱激烈。

便在這看不見的、同時卻也不乏血腥的爭鬥之間,青蓮宴開宴的日子,終於到了。

六月二十八日一大早,通往皇城的德勝門大街上,便擠滿了人。

女人。

老的、中的;醜的、俊的;肥的、瘦的……各色各樣的女人們擠滿了街道兩旁,一個個引頸瞧著大路,就連那些店鋪的窗戶眼兒裏,也影影綽綽地透出女子的玉簪和金釵來。

青蓮宴開宴之日,向來便是大都女子們的節日。因為,這一天,有美郎君可看。

這還不是坐在車裏的郎君們,隻能憑運氣偶爾瞧上一兩眼,在這一日,這些郎君們可有一多半兒是要騎馬的。

各士族中的女郎參加青蓮宴,必須要有人護送。而這種場合,父親或其他長輩出場,顯然是不大合適的,於是,女郎們的兄弟們便齊齊上陣,騎在高頭大馬上,至不濟也要騎上一匹毛色油亮的青驢,昂昂然馳過寬敞的德勝門大街,馳過清亮的金水橋畔,送姊妹們去皇城赴宴。

你說說看,這樣一場天大的熱鬧,大都的老、中、小娘子們又怎麽會放過?

於是乎,一大清早的,那街道兩旁便如來了一萬群鴨子,哪兒哪兒都塞滿了女人,那滿街的香風幾乎能把人熏暈過去,而人群中時不時響起的吸氣聲、嬉笑聲甚或是某些豪放女的大膽品評之聲,亦令這場熱鬧帶有了鮮明的大都色彩。

“快看,是薛大郎!”人群中不知是誰又叫了一聲。

刹時間,滿街的眼睛便都投向了一張精致的錦幄馬車,那車旁騎著白馬、容色疏冷、一身灰袍如淡雲翻卷的郎君,正是鐵麵郎君——薛允衍。

“果然好生俊俏,堪稱絕品!”有豪放女大膽地品評,得來周遭的一片附和,更有些舉止出格兒的小娘子,將手中的香巾子、香包兒、珠釧兒也擲了出去,一時間滿大街都是飛舞的女子微物,像是落了一場疾雪也似。

那守在道路兩旁的官署衙役,此時已是如臨大敵,一個個敏捷而熟練地舉起早就備好的大號盾牌,來回格擋著這些飛來之物,一個個身手之矯健、動作之迅速,渾似在戰場上以盾牌擋住敵軍流矢。

而那些香包兒、香巾子則終究不曾落於美男身上,或委落塵埃,又或者反甩在別的女子身上,惹來陣陣轟笑。

這也是每年的慣例了。

對於大都城的兵衛而言,青蓮宴開宴之日,便是他們繁忙之時,他們必須眼也不眨地盯牢這些女人們,防止她們發瘋。往年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為了個好看的郎君,這些女人們真能撕打起來,尤其是青蓮大宴之年,簡直就是災難,實是令這些兵衛叫苦不迭。

好在,今年的女人們瘋得還不算厲害,眼見得東西沒拋出去,她們也就笑罵了幾句,旋即便又有人問了出來:“怎麽不見薛二郎?”

此言一出,瞬間便引起了更多的共鳴,大街上立時響起一片參差不齊的聲音。

有那惋惜的便歎息道:“哎呀,薛二郎竟是沒來麽?真是好生可惜。”

亦有人覺得無所謂,咂嘴道:“嘖,我怎麽覺得薛大郎也很俊啊,實是比薛二郎還好看。”

這話立時引發強烈的不滿,更多的女子異口同聲地道:“胡說,薛二郎比薛大郎俊得多!”

於是,又是一街的嬉笑之聲。

每逢這種時候,走在街上的郎君們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就算涵養功夫再好,被這樣多的娘子們評頭論足,那心裏也不是沒感覺的。

而薛允衍,卻是麵無異色。

他此刻的神情,與他立在朝堂上的神情一般,別無二致。除了偶爾會抬手按向眉心之外,他看上去淡然得就像這滿街的人都不存在。

縮在車裏的薛允衡挑著一角簾子,偷眼向外瞄著,隨後便悶著嗓子低笑:“願賭服輸。長兄這回真真辛苦。”

正坐在旁邊看書的薛六娘聞言,便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她生得一張圓潤的臉蛋兒,額頭光潔飽滿,粉頰含春、墨眉如畫,杏眸中似掬著一捧水,容顏很是嬌豔。

此刻,那雙杏眼裏帶著幾分戲謔,忽爾便彎了起來,隨即便是一把清柔的聲音響起:“既然長兄打賭輸予了二兄,不僅要單騎在外送我入宮,還要去幫二兄做好些事兒,那長兄欠下小十一、小十二和小十三他們的債,則隻好由二兄來代還了。”

一聞此言,薛允衡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將車簾子向下一撂,搖頭連聲道:“這可不行,萬萬不行。我可沒那個閑功夫陪那群小蘿卜頭……”

“反正二兄在家也沒事兒,又不讀書又不寫字的,倒不如陪弟弟妹妹們玩兒,還能替母親省些煩惱。”薛六娘閑閑地道,複又垂眸去看書,全不知她這話說得有多傷人。

薛允衡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他也就是最近心思多了些,無心讀書,時常坐在書房發呆罷了,怎麽被薛六娘一說,就成了無所事事了?

還有,他家的妹妹弟弟們,為什麽全都一邊兒倒地向著薛允衍?

他薛二郎也是阿兄好不好?

縱然平素他不喜歡陪他們玩兒,可他們也不能這麽不尊重他啊。

“二兄有這功夫盯著小妹猛瞧,倒不如想想回去後該怎麽應付那群小蘿卜頭兒。”薛六娘漫聲說道,又翻了一頁書。

那一刻,她的神情舉止乃至於眉梢挑起的弧度,與薛允衍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