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瞪著眼睛瞧著桓子澄,一臉莫名。

真真是莫名其妙。

這人有什麽毛病?那麽突然地就對她溫柔起來,還膽敢來摸她的頭,結果她義正辭嚴地拒絕了絕世美男的誘惑,決定為李妖孽守身如玉,這廝居然又在笑。

這是很嚴肅的事情好不好?

秦素急得想翻白眼。

如果桓子澄尚主,必遭中元帝所忌,這位大陳皇帝不僅不會應下婚事,沒準兒還要暗地裏捅桓家幾刀。

事情已然如此嚴重,這人居然還有心情笑?

秦素幾乎氣得倒仰,拿眼睛狠狠地剜著桓子澄。

此時,桓子澄終是將布巾扯了下來,自然,秦素的眼刀子,也終於暢通無阻地飛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這區區眼風,委實對這位青桓形成不了任何傷害。

他彎了唇角看向秦素,那雙冰冷的眼眸中,此刻卻餘著殘存的笑意:“殿下安心,我並無尚主之意,殿下方才也誤會了。

“我誤會?”秦素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一臉的不相信:“女郎的頭也是你一個男子能隨便摸的麽?桓郎尚主,必遭君忌,陛下最是諱言桓氏,你連這一點都不懂麽?如此看來,青桓也不過浪得虛名。”

她幾乎有些咬牙切齒起來,恨恨地說罷了這番話,她驀地神情一滯。

她居然當著青桓的麵兒……編排起了中元帝!

刹時間,秦素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番話若是進了中元帝耳中,這狗皇帝怕是再也不會給她撐腰了。

秦素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

好在,桓子澄的麵上仍舊無甚表情,連眉梢都沒挑一下。

“殿下贈言,我必銘記。”他說道,眼底裏飛快地閃過一些什麽。

秦素聞言,心下略鬆,順勢點了點頭。

那一刻的她並不曾意識到,桓子澄用了“贈言”二字。

直到再過數息,她方才陡然醒悟。

“你剛才說了什麽?”她抬頭看向桓子澄,語聲驀地變得銳利,“什麽贈言?此話怎講?”

桓子澄拂了拂衣袖,麵色淡然:“無他,吾謝殿下爾。”

秦素微微一怔,旋即一顆心便直往下沉。

桓子澄特意說出“贈言”二字,絕不會是隨口說的。

他到底知道些什麽?

“再說一遍,我對殿下並無男女之意,殿下也莫要想得太多。”桓子澄冰一般的聲線傳來,讓秦素略略回神。

被個美郎君當麵說“我對你無意”,且還是反複強調,若換了一般的小娘子,隻怕當場就得羞得下不來台,就算是大都最豪放的女郎,被人這樣說了,那也是要難堪上一會兒的。

可秦素又豈是普通小娘子可比?

聞聽桓子澄所言,她直是一臉的安然,甚至還頷首表示讚同:“如此甚好。你對我無心,我亦對你無意。你我離得越遠,便越會相安無事。”

“殿下所言甚是。”桓子澄也同意了她的說法。

彼時的秦素並不曾發現,在他的眼底,漾起了一絲嘉許之色,似是對她的表現極為滿意。

她仍在想那“贈言”二字。

桓子澄突然說出此語,必有深意。

忖度了一會後,秦素便試探地開了口:“桓郎方才所謂贈言,又是何意?”

桓子澄目注前方,神色安然:“並無別意,殿下多慮了。”

但願是她多慮了。

秦素滿心狐疑,卻又不好再繼續這個話題。

如果桓子澄真的隻是隨口一說,她表現得太過刻意,反倒顯得不自然。

沉吟了一會後,秦素終是按下心思,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趁著此時無事,桓郎可否告知,你是如何入的局?”

從方才起她就很想知道,桓子澄是怎麽著的道兒?

以青桓之聰明,秦素想不出還有誰能騙得了他。

桓子澄聞言,麵上神情刹時盡褪,唯餘一片堅硬的冰冷:“機緣巧合、家人作祟。如此而已。”

他顯然不願細說,麵上的神情直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秦素卻也不以為意,想了想,又問:“那個傳話予你、請你來玉瓊殿與太子殿下一晤的人,可是道旁引路的小監?”

方才在來的路上,秦素便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總覺得,那幾個設在道旁的引路小監,有點畫蛇添足。

隻消以彩燈指明方向,做些相應的指引,秦素相信,那些參加宮宴的賓客們完全可以自己找到玉露殿,並不需要有專門的人引路。就算有個把人不識路,那玉露河畔多的是服侍的監人,隨便找個人帶路就是。

分明可以省去這個安排,可卻偏有一堆麵目模糊的小監出現在了玉露殿左近,這個安排就顯得很可疑了。

秦素現在就在想,這件事裏,到底有沒有杜十七的手筆?

此時,聽了秦素所言,桓子澄倒也沒說旁的,隻點頭道:“正如殿下所言。”

果然,那些引路小監果然有問題。

恨隻恨秦素卻沒辦法往下查,她孤立於深宮,身旁可用之人有限,處處受到限製,想要查些什麽簡直難於登天。

思忖片刻後,秦素又問:“今日在平就宮的宴席之上,我見你那時便已微醺,那個時候你吃喝了些什麽?是什麽人給你端上來的,你可還記得?”

玉瓊殿的沉香爐隻是嗅劑,口服的藥物想必是早就混在了食水中,被太子與桓子澄吃了下去。因此,一進玉瓊殿,聞了那個嗅劑之後,兩個人便都發作了藥性。

事實上,除玉瓊殿之外,另外幾所供休憩的殿宇之中,也皆燃著這種特別的嗅劑,此事秦素已經聽阿忍報過了。

亦即是說,無論今晚太子殿下去哪所宮殿醒酒,他都一樣會中招。而若是其他人來此,則必無事,因為那些人沒有口服剩下的那一半藥物,所以不虞有變。

而韓忠與那個小監是如何被人下的藥,秦素卻是不得而知,唯一可知者,便是這下藥之人時辰算得極準,桓子澄才進玉瓊殿的大門,藥性便發作了。

不說別的,隻說這一局在藥物上的運用,果然煞費苦心。若非秦素前世在隱堂呆了兩年,今晚的太子與桓子澄,定是百口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