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大善。”薛允衍微笑著說道,麵上滿是欣慰,一臉吾家有妹初長成的神情。

語罷,便又細心地替薛十一淨麵,動作仍舊很是輕柔。

得了長兄的誇獎,小姑娘似是歡喜極了,連方才的眼淚都給忘了,隻張著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薛允衍,糯聲道:“阿眉明白了。長兄是在告訴阿眉,朋友就是……就是我待你好,你待我也好。阿眉待阿玖兒好,可阿玖兒卻沒拿阿眉當好朋友看,所以……所以……阿玖兒也就不是阿眉的好朋友了。”

“友而不友,非友也。”薛允衍微適時說道,語中之意仍舊冷峭。

薛十一卻是聰敏,此時便也跟著搖頭晃腦、奶聲奶氣地道:“朋而不朋,壞蛋朋也。”語罷便一臉期待地看著薛允衍,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閃忽閃地,一臉“長兄快來誇我呀”的神情。

秦素險些又要笑出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分明就是個牙還沒長齊的小女孩,偏要學大人說話,簡直笑掉人的大牙。

薛允衍倒是沒太在意自家小妹這一通不通的言論。

他微笑了一笑,抬手摸了摸薛十一的小腦袋,點頭道:“吾妹可教也,長兄很歡喜。”

薛十一的臉上,瞬間便綻出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那是屬於孩子才有的的笑容,真純而燦爛,幹淨得不帶一點雜質。

她似乎是太歡喜了,連捂嘴都忘了,於是,那兩個漏風的門牙便暴露出空氣中,配合著她白嫩嫩的小臉兒、黑黝黝的大眼睛,簡直就像個缺了牙的玉女娃娃一般可愛。

秦素笑彎了眉眼,凝目看著薛十一,心下深為自己沒把秦彥柔帶進宮而遺憾著。

若是有此幼妹相伴,宮裏的日子也不會那樣無聊了。

此時,薛十一仿佛已然忘記了被周九娘欺負之事,隻將一雙水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薛允衍,問道:“長兄,阿眉今天很乖很乖的,對不對呀?”

薛允衍點了點頭,替她將小布巾掖進袖中,溫聲道:“阿眉很懂事,很乖。”

“嗯,阿眉知道,阿眉最乖啦。”薛十一開心地說道,忽地像是想起了自己居然張著大嘴在笑,連忙伸手捂住缺了門牙嘴,又從指縫裏漏出了奶聲奶氣的童音,說道:“阿眉這樣乖,那長兄陪阿眉玩好不好?”

這般軟軟糯糯的央求,連秦素聽了心都要化了,身為長兄、又以愛護弟妹而盛名於外的薛允衍,自是更不可能拒絕了。

他溫笑地看著薛十一,笑問:“阿眉想要玩什麽呢?”

“人偶遊戲。”薛十一答得非常快,一麵已是手腳並用地跳下了地,仰著小臉兒看向薛允衍,“長兄做人偶,好不好?”

薛允衍的麵上,劃過了一絲淡淡的無奈。

不過,看起來他是經常被自家弟妹們磨的,雖是滿臉無奈,他卻也還是點了點頭,又豎起了一手指,溫聲道:“隻玩一回。”

薛十一歪著腦袋想了想,伸出了兩根白胖的手指,脆聲道:“兩回。”停了停,又歪著腦袋道:“今天先玩一回,等長兄何時有空了,再還阿眉一回。”

秦素在旁看得眼睛都張大了。

這小姑娘年紀雖小,賬倒是算得清楚,還沒怎麽著呢,就讓薛允衍欠她一回遊戲了。

薛允衍自不會與家中幼妹計較,聞言便笑道:“一言為定。”說著將便豎起手掌,伸去了薛十一的麵前。

薛十一毫不含糊地將小肉手往那隻大掌上一擊,一大一小兩掌相擊,發出了清脆的“啪”地一聲,她口中亦糯聲說道:“一言為定。”

兩下裏擊掌為誓,這事兒便算是定下了,薛十一臉上的笑容便越發地燦爛起來。

“長兄來當人偶,人偶要聽阿眉的話。”她歡喜地說道,一麵已經爬上了欄杆旁的坐凳楣子,擺弄著薛允衍的手臂,一麵還道:“長兄人偶要把胳膊伸直了才行呢。”說著便將他的手臂給平抬了起來。

薛允衍倒還真是很耐得下心,竟然由得她鼓搗,也不說話,隻偶爾配合一下她的動作。

薛十一興致勃勃地將自家長兄的兩條手臂都給擺成了半曲半伸的姿態,隨後便又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薛允衍的膝頭,美孜孜地道:“長兄是坐椅,阿眉是阿眉。阿眉要坐在長兄坐椅上。”

秦素這才發現,原來薛十一是把薛允衍擺弄成了扶手椅的樣子,他的兩條手臂便是兩個扶手,而薛十一則坐靠在薛允衍的懷裏,一臉愜意地將兩條小短胳膊架在“扶手”上。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安靜地坐在亭中,小的那個一臉歡喜的笑,坐在長兄的膝頭上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麽,玩得不亦樂乎。

看得出,雖然隻是一個由長兄扮成的人形座椅,可薛十一卻很是開心,麵上的笑容是那樣地滿足,仿佛得到了天下間最珍貴的禮物。

秦素便在山洞裏撇了撇嘴,複又掩唇輕笑。

那一刻,她的心中未始沒有兩分羨慕。

不過,這情緒很快便又為另一種情緒所取代。

這可是冰山一樣的薛允衍啊!

此刻的他就像個傻子似地,被自家幼妹擺弄成了一張椅子,且他還能謹遵做椅子的要義,不說不動,表情很是認真,這情形如何不叫秦素發笑?

那一刻,秦素真恨不能把所有人都叫來,讓大家都來瞧瞧鐵麵郎君薛允衍此刻的傻樣。

簡直是太好笑了。

許是秦素開心得過分,又或者是她笑得動作大了些,她的腳下忽地發出了“劈啪”一聲脆響。

秦素連忙垂首看去,卻見腳下是一截踩斷了的樹枝。

這些許響動,終是驚動了薛允衍。

他淡然的視線,往山石的方向掃了一掃。

秦素飛快地將身子往後藏。

然而,薛允衍顯然已經發現她了。

因為,在那一刻,秦素分明便瞧見,薛允衍的眉頭,很輕微地一動。

那是一個秦素極為熟悉的表情。

以往每回見到她時,他都是這種“頭好疼”的神情。

莫非……他這是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