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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持續了好一會,秦素平淡的語聲方才再度響了起來:“叔祖母是個細心之人,在摻雜藥物送吃食之後,她便仔細觀察著先伯父的反應,最後她終於得出一個結論,便是那麻黃藥效最烈。於是,在第二年——也就是長兄年滿四歲的那一年,亦是大伯母懷了長姊的那一年——叔祖母終是加重了藥量,搶在先伯父去廣陵查賬之前,給先伯父送了最後一次吃食,而先伯父則終因心陽暴脫之症,病重而亡。”

“吾心碎矣……”俞氏哀聲又起,每一聲都像在拷問著這房中諸人的良心。

回答她的,則是一陣越發難堪的寂靜。

縱然心中早便明了吳、高二位夫人的陰謀詭計,然,“子不言父過”,座中諸秦氏小輩,又如何敢於責問她們?

隻得以沉默回應。

芸芸眾人中,也唯有秦素,大逆不道,敢行陳律當誅之事,當眾質問、陳清舊事,不留餘地、不講情麵。

且,無畏無懼。

秦彥婉抬起頭來,剪水雙瞳盈盈看向秦素,凝視良久,不曾挪開視線。

那個瞬間,她忽然便覺得,這樣的秦素,讓她有些羨慕。

於桎梏加身時敢於反抗,於危難時刻決然出手,更有絕大的勇氣敢於直麵慘淡的過往,打碎華麗的表象,坦陳醜陋的事實。

衰朽而老邁的秦氏,的確需要以如此非常之人,行如此非常之手段,方能破陳出新、迎來生機。

也許今日看來,秦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規矩、離經叛道的。可是百年之後回頭再看,秦素所為,才是真的挽救了秦氏。

秦彥婉心緒起伏,神思居然有些恍惚起來,直到耳畔有語聲如山泉琤琮,泠泠而來,她才回過神來。

說話之人仍舊是秦素,隻見她環視四周,淡聲語道:“事到此處,也許大家都覺得,這事情也就結束了,而其實卻遠非如此。我秦氏步入危局,是自先伯父身故之日起,才是開端。”

眾人俱皆驚住,齊齊抬頭目注秦素。

刹時間,一道道或震驚、或不敢置信、或怨恨乃至於隱含憤怒的目光,有若實質一般,刺向了秦素。

秦素夷然不動,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可能會恨我、怨我,覺得我處置此事太過直接,現在又窮追猛打,不留半分情麵,也根本就沒顧著秦氏諸長輩的臉麵。然而在我看來,秦氏今日麵臨的之避,便如臨崖而立,如果再沒有人站出來,我秦氏必將粉身碎骨!諸位難道真的情願做瞎子與聾子,任由這光燦燦的‘德暉’二字之下,掩埋著肮髒朽爛的泥汙,再背著這堆爛泥,一起陷入萬劫不複之境麽?”

她興趣首四顧,神情堅冷,語若兵戈:“我管不了你們的想法,我隻知道,我秦素,絕不會如此!所以,我接下來還要繼續往下說,無論你們愛聽或不愛聽,想聽或不想聽,今日,你們都得給我聽著!”

整個房間裏都回響著她的聲音,鏗然若金石相擊,振聾發聵。

在這擲地有聲的話語聲中,太夫人以及吳、高二位夫人,皆是麵色灰寂,尤其是太夫人,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閉目不語。而吳、高二人亦是麵色頹敗,一副大勢已去的模樣。

秦素的視線掃過堂上諸人,將每個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多少得了些安慰。

秦家的小一輩中,還是有幾個堪看的,包括秦彥昭在內的大多數秦氏子弟,也還都保留著幾分良善。

良善,乃是一切德行的基礎,秦家的未來由這些小輩來掌控,也算是不乏希望了。

此念一起,秦素便露出了一個苦笑。

她還真是管得寬,秦氏將來是好是壞,與她有什麽關係?

暗自搖了搖頭,甩開莫名浮起的那些許寥落,秦素清嗽一聲,道:“如此,我便繼續往下說。方才說到叔祖母以麻黃為引,誘發了先伯父心陽暴脫之症。因先伯父本就有心疾,是故先伯父之死,便是青州城的良醫也查不出來。畢竟先伯父得心疾也有好些年了,這種病症發展到最後最嚴重之時,就是心陽暴脫。因此,這件事至少在當時看來,並無問題。接下來,便要說到當時年僅四歲的長兄了。”

說到這裏時,秦素便轉向了一臉灰敗的吳老夫人,問道:“祖母,當年長兄摔傷之後,您是不是立即打殺了一批仆役?”

吳老夫人表情木然地坐著,兩眼空洞無神,仿佛沒聽見秦素的問話。

一直在旁邊忍聲低泣的俞氏,此時便哽咽地道:“是……是有這回事,這件事我還記得。當年端兒……出事之後,府裏確實是打殺了……好幾個仆役,阿蘿……也死了。”

秦素“唔”了一聲,柔聲道:“多謝大伯母。六娘在此還要請大伯母見諒,今日我膽大妄為,讓大伯母知曉了許多不堪回首之往事,揭開了您心頭的傷疤,讓您重又經曆了一回當年的痛楚,這都是我的錯,我向您賠罪。”說著她已是直身而起,莊重地向俞氏行了一禮。

俞氏兩眼紅腫,臉上淚痕未幹,卻猶自勉強笑道:“今日之事是大伯母要謝謝六娘。這些事情如果你不說,我這輩子就得蒙在鼓裏,我一直以為是我命硬,是我害死了他……”

她的聲音哽住了,眼淚汩汩流淌,滿麵的酸楚難當,直令觀者心碎。

秦彥雅回首看向秦素,清雅的麵龐上,滿是冷漠與戒備。

“六妹妹還請繼續說下去,別叫我們母女耽擱了你的大事。”她平淡地說道,眼神寒涼:“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大致猜出來了,但我想六妹妹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六妹妹便盡管說罷,吾等螻蟻,想必沒在你的眼裏。”她冷淡地說著這些話,麵無表情。

秦素遙遙地看著她。

想來,她的長姊應當還是有怨的吧,那番話雖說得平靜,但辭意之銳,卻能叫人一聽便知。

秦素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麵兒挑開這個舊瘡疤,終究還是傷到了蕉葉居母子三人。而此事的起因,則是因為秦素不滿漢安鄉侯府的婚事。認真說來,她的確並非為伸張正義而來,而是以一己之利為引,將秦家鬧得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