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我往大都送過一信。”薛允衍說道,淡靜的眉眼不見分毫異動,說出來的話卻如擊石入水,直叫秦素與薛允衡同時一驚。

“這是何時的事?”薛允衡立時問道,“是在來的路上聽聞蕭氏出事之時的事麽?”

薛允衍點了點頭,惜字如金地應了一字道“是”。

薛允衡上下打量他了他半晌,那眼神就像在看什麽妖怪,好一會後方挑眉道:“長兄行事,何其速也?”

薛允衍看也沒看他,隻淡聲道:“非是我快,而是二弟行事太緩。”

他這話聽著平和,意思卻頗不平和,而薛允衡聽了,居然很難得地沒跳腳,反倒還認同似地點了點頭,歎聲道:“我自是不如長兄快啊。畢竟,我身無雙翼,何如長兄有翼而速行乎?”

秦素微微垂首,掩去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薛允衡這又是在拿薛允衍鐵公雞的外號說事兒了。

這兄弟二人湊在一塊兒,果然很愛鬥嘴。或者說,薛允衡這廝就是隻好鬥的公雞,碰著誰都能跟人罵起來。

聽了薛允衡的話,薛允衍並無半分異樣,仍舊一派好整以暇,淡聲道:“二弟一噴之下,可達千裏,吾自愧費如。”

“噗哧”一聲,秦素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忙拿扇子掩了半麵,眸底的笑意卻終是無法掩去。

她以前從不知道,這位薛大郎口齒之便給,居然比罵遍朝堂無敵手的薛二還要厲害。

自然,對於這“一噴千裏”的意思,秦素並不確知,她隻是隱約地覺得,“噴”這個字用在薛允衡的身上,有種格外的貼切。

薛允衡的臉一下子黑了。

不,說是黑也不確切,因為那黑裏還透著點兒紅。

咱們的薛二郎,這是害臊了。

畢竟這還當著個小娘子的麵兒呢,薛大郎居然毫不留情地就拿他上回噴水一事說話,這確實有點不大地道。

薛允衡有心想要回嘴,可再一轉念,便想到了薛大郎那個鐵麵郎君的外號。

萬一兩下裏真的吵了起來,他家長兄是絕對能把他噴口水的事兒直接說出來的,到得那時……

薛允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掩麵而笑的秦素。

白衣灰裙的女郎,一身的穿著隻能用樸素來形容,可也正是因了這樸素,越加反襯出那笑靨的明媚。

刹時間,薛允衡生出了一種錯覺,隻覺得眼前似有桃花千樹盡情盛放,那粉盈盈的豔光逼上麵前,直叫人莫敢直視。

幾乎是本能地,他微微側開了眼眸,像是不能承受這容光之盛,同時在他的心底深處,也生出了一種不想叫秦素知曉他某些事情的念頭。

“咳咳咳……”假意清嗽了幾聲,薛允衡便曲起了一條腿,借著撫平袍角折痕的動作,將聲音裏的那一絲異樣遮去,隻淡聲道:“罷了,閑言少敘,還是說說長兄你是如何做的罷?程氏替下蕭氏,此事可確定了?”

薛允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不知何故,方一觸及他的眼神,薛允衡居然有點心虛,狀似無意地轉開了視線。

薛允衍倒也沒有旁的表示,隻淡聲道:“吏部那裏我一早便遞了信,調令約莫半月後抵達。程廷楨這個郡相,基本坐實了。”語罷,他的眼神往秦素的方向掠了掠,又補充道:“至於別的事,子虛烏有,終不成真。”

此言一出,薛允衡搖扇的手便是一頓,而秦素則是無聲地籲了口氣。

且不說薛允衡停扇原因何在,隻說秦素,她是真的覺得放鬆了許多。

很顯然,雙禾之罪應當不會再有人提了。至少在蕭氏出事之後,江陽郡便再不會有人想起這件事兒來。

畢竟,何氏滿門已死,這件事也就基本有了個交代。至於殺何氏全族之人是誰,益州刺史也給出了“仇殺”的最終決斷,這件事也就此終結。

而蕭氏事發,論事件的程度比何氏之事要輕了許多,也正因如此,益州刺史反倒越加大張旗鼓地處置了起來,想必也有以此事掩下彼事的念頭在作祟。

治下出了謀逆大罪,那可是很容易牽涉到自己的,倒不如將“以庶冒士”這種罪名較輕的事情鬧大些,壓下謀逆大罪,也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想曆朝曆代為官者,莫不是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有了蕭家的事情在前頭頂著,將何家滅門之事淡化下來,想必益州刺史是相當樂見的吧。

薛允衡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秦素,卻見對方仍舊是以扇掩麵,眼眸也低垂著,整張臉上,唯見兩彎長而密的睫羽輕輕顫動,再看不見其他的表情。

他抬起頭來,與薛允衍對視了一眼。

那一刻,兩個人均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費解。

“既如此,則蕭氏回埒縣一事,也成定局了。”沉默良久後,秦素終於開了口,語聲微帶著幾分悵然。

這情緒還是很符合她的身份的,如今蕭家子弟就在秦家附學,兩姓頗為交好,她有此感歎亦屬尋常。

聞聽此言,薛允衡便又繼續搖起扇來,勾著唇角說了句大俗話:“蕭家人一走,你家族學便要少了好些入息了。”

“這倒也是……”秦素順著他的話說道,旋即低低的一歎:“族學少些人也就罷了,主要是此事……頗叫人些物傷其類……”說罷,她便又拿扇子掩了半麵。

薛允衡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搖頭慨然道:“世事無常,人力總有不及。”

他的語聲似涼似暖,也不知是譏諷秦素假慈悲,還是真的在為蕭氏感慨。

不過,秦素方才的感歎卻是發自內心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蕭家的結局都不算好,不過,這一世他們好歹都活下來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以庶冒士之說,看起來是不成了,是麽?”薛允衡的語聲重新響了起來,瞬間便讓秦素的心神又回到了此刻。

這一回,他問的自然是薛允衍。

薛允衍信手轉動著手中的茶盞,漫聲道:“應是如此。益州刺史派去埒縣的人手並未查到實證,卻也找到了幾處疑點。有此前提,蕭郡相抱病歸鄉,也算是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