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知道那些恭維話根本做不得準,蕭公望此時也被捧得滿臉含笑,態度越發溫和,與每個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打著招呼。??要看?書w書w?w·1·com

好話誰都愛聽,無人能夠免俗。

隨著蕭公望這個壽星公的到來,花廳與彩棚中的喧囂聲越發地響亮起來,場中的氣氛也越發熱烈。

便在此時,一個穿著月白窄袖衫、皂色褶的精幹男子,自院外走了進來,在人群外向蕭公望稟告道:“稟郎主,賀禮已經齊備了,都放在了前頭卷棚裏。”

眾人俱皆回首看去,有那些與蕭家熟識的人便認出,說話的乃是蕭府大管事蕭義。因他執事恭謹,從上一代老郎主蕭以漸開始便在蕭家效力,於是便被賜了蕭姓。

蕭義此時又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卷厚厚的簿子,恭聲道:“郎主,這是禮單,請您過目。”

蕭公望微微頷首,早有小廝上前接過禮單,交到了他手上。

人群中有眼尖的一眼便瞧見,那禮單最上頭的一份上,赫然印著益州刺史的鈐印。

蕭公望做壽,益州刺史雖不曾親來,卻叫人送來了賀禮,僅此一事,便可知刺史對蕭家很是重視。看這份禮單的規格與厚度,再聽蕭義說竟還單收拾出一座卷棚裏來收著賀禮,由此便可知,這一回蕭家的壽宴有多麽的隆重。

人們看向蕭公望的眼神都變得熱切起來。

此時,蕭家的幾個郎君已是越眾而出,過來給蕭公望見禮。一看書?

眾人展眼看去,但見幾個年輕的郎君簇擁著一個風儀灑落的中年郎君,其中更不乏有蕭繼這樣的美男子,眾人一時間隻覺得眼睛都有點不夠用了。

雖然蕭家幾位郎君並非個個俊秀,但架不住人數多,又一個個都是正當年的少年兒郎,衣著亦是精潔秀雅,往那裏一站,自是惹來眾人矚目。

“那便去前頭瞧瞧吧。”蕭公望的態度既顯得隨性,又不乏端然,語罷便將禮單交給一旁的蕭繼捧著,他自己則當先提步,往卷棚的方向而去。

說起來,這也是本朝才有的風俗,壽禮是要擺在眾人可見之處展示的,一如婚嫁時男女雙方往來的幾番聘禮,也是要擺出來供眾人瞧看,其實也是圖個喜慶,給人沾沾喜氣的意思。

壽星公這廂起了個頭,旁人自也不好落後,於是花廳裏倒有一多半賀客也都跟了過去,眾星捧月一般將個蕭公望圍在中間,一齊去卷棚處看賀禮。

那卷棚也就在院子裏,不過是幾步路的事,一行人走過去的時候,恰好有四名健仆合力搭著一個很大的朱漆木箱,“嘿喲嘿喲”地吆喝著進了卷棚。

蕭公望停下腳步,略有些詫異地看了過去。

那箱子委實巨大,看上去也相當沉實,四名健仆抬著走都顯得很吃力,箱子本身則是名貴的楠木所製,四角包銅,箱蓋的鎖頭處還雕鏤著精致的水芝紋,看著就不同凡響。

“這又是那一家送的禮?”蕭繼此時便問道,看了看隨侍在側的蕭義。

蕭義的麵上便有了一絲疑惑,躬身道:“回二郎君的話,這是剛送來的,我還沒來得及看禮單。”說著他便又轉向那幾個仆役,問:“禮單在何處?”

那幾個仆役一個個都在拚了死力抬箱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掙出來了,哪裏還有餘力回蕭義的話?隻紅頭漲臉地搖頭表示不知道。

所幸卷棚在望,幾個人好容易把箱子放下了,其中一人方才喘著粗氣向蕭義回道:“回大管事的話,禮單在外頭門房裏收著,我馬上去取。”

蕭義點了點頭,一旁的蕭繼便也沒再多問。

事實上,自何氏因謀逆大罪被滅門後,蕭家在江陽郡的名望便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今,除了漢安鄉侯範氏之外,便連百年郡望程氏,也要被蕭家給壓下去了半個頭。至於外來的秦氏,如今也不過是才有了些起色罷了,又如何比得上蕭家的如日中天?

此等情形下,那些上趕著借送壽禮巴結的人,自又是比往常多了好些,也正因如此,這突如其來的一大箱子賀禮,也沒人當它是回事。

那個說要回去拿禮單的仆役很快便走了,這廂便有專門守在卷棚一個白臉管事上得前來,去推那木箱的箱蓋。

畢竟這種大賀禮,總要擺放出來了給眾人欣賞,才能顯出主家的體麵。

眾人便也都圍聚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等著箱蓋開啟,人群中甚至還有了些議論聲。

“這麽大的箱子,莫非是整座的大玉雕?”有人說道。

另有人便猜測:“看這箱子的規製,裏頭也許裝著整根的珊瑚也說不定。”

又有人道:“我覺得有可能是山石子。沒見那幾個仆役抬得有多費力麽?必然是石塊才會那樣沉。”

另一人便嗤笑道:“我瞧你們都傻了,這些硬東西擱在箱子裏,碰都碰碎了。”

便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那白臉管事已是用力去推箱蓋,誰想,這一推之下,那蓋子竟是沒打得開。

便有人笑道:“喲,這還打不開呢,裏頭到底裝了什麽?倒是引人好奇。”

這話倒說出了一多半人的心聲。

送了這麽大個精致的箱子,鎖頭那裏也沒掛著鎖,隻有銷扣扣上了,按理應該一推即開,卻不想竟是掀不開它,眾人自是越發被激起了好奇心,有幾個少年郎君還擠到了箱子跟前去瞧熱鬧。

那白臉管事也是極為意外,輕輕“咦”了一聲,複又仔細端詳了那箱子兩眼,確定並沒鎖上後,他便再一次兩手齊用,使足力氣猛地往上一掀。

“哐當”一聲巨響,箱蓋應聲而啟,隨後便是“嘭”地一聲悶響,箱子裏竟有東西直挺挺地立了起來。

那白臉管事大吃了一驚,連忙倒退兩步細看,誰想這一看之下,他立時腿腳發軟,“哎喲”了一聲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張本就白的臉上,此際已是再無半點血色。

那箱子裏,竟直挺挺地坐著兩個人!

不,那也不能稱之為人,而應當稱之為死屍。

箱子端坐著的,竟是兩具一看便是死去多時的屍體!